枢衡 第13章 终于有人发现不对劲了

今年的小年有些与以往不同，城里多了许多外乡面孔，看着不像汉人，连春风楼里也多了许多异域舞姬。比起以往，城里倒是热闹了不少......

已经到了说话都会哈气的季节了......苏子卿展开刚收到的信，纸上寥寥几行：

子卿

北疆的事已经收尾，接到朝廷命令，不日便能启程回京，北疆这两年的收成不错，百姓丰衣足食，对朝廷也信心倍增，看起来这北边可以太平好一阵子。我还准备带一批北方的孩子回去，他们体格健硕，是习武的好材料，他们的父母也同意他们同我一道回皇城，见见世面，说是若能建功立业，那就更好了。

这次出来，虽然没有哥哥们那么威风，但也算是保了一方太平，没给家里丢脸，也要谢谢你这些日子给我出谋划策，待我回去，一定奏明君上，请你入我麾下做参谋，还望到时候你不要推辞。

李绞书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二人信中的称呼开始变得亲近，苏子卿毕竟是李绞的晚辈，被直呼其名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奇怪......或许他自己也没察觉到为什么如此欣然接受这样的称呼。

收起信，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今年的第一片雪花，从空中划落......终于有个冬天的样子了......空气干燥，窗外寂冷，苏子卿不禁轻咳了几声......自从文咏昌入了太府寺，苏子卿就感觉这个翰林院空荡荡的......与自己同批入院的人，大多数已经去往各地做了府衙，其他人也都为自己的生计奔波，他们倒是都很奇怪，苏子卿这样没有差事在身，也没有俸禄没有工作，是怎么这样频繁出入春风楼的，也亏得春风楼口风严，除了是个大金山之外，还是个训练有素的情报网......

随着城里越来越热闹，家家户户布置得越来越喜庆，离年也越来越近了......年关将至，却迟迟不见李绞回城......苏子卿信中都开始打鼓，难道是自己判断有误......事情都已经妥当，应该要在年前回来才是......就算李绞无所谓，手下人，也都盼着回家过年......和亲的事情已经传出去了，若还不放他们回来......恐怕军心不稳啊......

想着，翰林院的小厮走进了他的房间：“苏大人，外面有一个小姑娘找您。”

“小姑娘？”还有小姑娘找他能找到翰林院来：“有没有问事谁？”

“问了。”小厮答：“但她支支吾吾不可能说，行迹有些可疑，我们见她是个小姑娘，没有为难她，暂时将她扣住。”

苏子卿纳闷着，跟着小厮一道，去见那个来人......

在几个小厮之中，一个矮小熟悉的身影，被他们挡在中间，苏子卿一眼就认出了来人......原来是她啊......见到那姑娘，苏子卿放下心来，难怪她对自己的身份支支吾吾，想是害怕自己的黑户身份被发现，又要过上以前那种朝不保夕的乞讨生活......苏子卿笑了笑，对身边小厮说：“认识......”

小厮点头，挥挥手，同伴与他一同散去，那小姑娘见几到苏子卿，二话不说，赶忙跑了上去：“卿卿！快去救救小焱焱！”

苏子卿不知小益所谓何事，迎过她，问：“出什么事了？李焱不在李府吗？”

“在！”小益急切道：“就是在府上......出的事......”

见小益着急忙慌的样子，苏子卿感觉事情有些严重，忙问：“你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主人......主人回来了......”小益结结巴巴道：“在罚小焱焱呢......”

李绞回来了？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苏子卿狐疑着，被小益拉着往李府走去......脚下的雪松松软软的，踩着沙沙作响，不知道北疆的雪是不是也一样，李绞回来，会是融入，还是不习惯......

快步跟着小益跑着，二人来到了李府。小益急匆匆地敲门，门很快被打开，开门的小厮问：“你怎么才回来？你说的救兵搬来了？”

小益点点头，边拉着苏子卿往里走，边对小厮说：“我办事你们还不放心吗？”

李府的小厮还挺关心李焱的事的，看来李焱平时对他们都还不错，随了他的主人。小益将苏子卿带到后院。

快三年了，又见到那位青衣少年了......与三年前不太一样，少年的脸上多了几分棱角，人也精瘦了不少，北疆寒风凛冽，也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些许痕迹......少年那双比三年前更坚毅的眼睛，看向了苏子卿。仅仅三年，苏子卿也褪去了稚气，眸中堆满人世的复杂，虽说身上还是粗布红衣，人却比三年前高了不少。

“苏大人......你说过要救我的......”二人对视了一会，苏子卿才看见跪在地上的李焱，要不是他出声，苏子卿大概不会注意到他。

天寒地冻的，穿着常服，跪在冰冷的石板上，手高举过头，端着一盆水，水面已结冰，看样子跪了有一会了。苏子卿不明所以，环顾周围的人，不解地问：“这是......怎么了？”

“任务没完成，该罚。”李绞看向跪在地上的李焱，淡淡地说。

苏子卿看向身边的小益，小益与他目光相交，迅速低下头，一言不发......她可不想再去当乞丐，她还要靠着这个今天才见到面的主人帮自己办了户籍，留在府上继续打杂呢......

见小益无望，苏子卿又看向了站在李绞身边的新面孔，霍灵见苏子卿看向自己，不知所措，立刻转移视线，四处张望着。

都不敢出头......也是情理之中。苏子卿只得自己上前，想接下李焱手中的水盆，但拿过水盆时，李焱却死死抓着不松手......苏子卿费解地看着李焱，李焱却可怜巴巴地看着李绞......原来他是怕李绞......

苏子卿也眼巴巴地看向李绞，目光在替李焱求情。李绞与他交换了眼神，嫌弃地摆摆手，李焱这才敢松开抓着水盆的手。

水盆有些重，苏子卿几步踉跄，才站稳，将水盆放下：“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绞回：“刚回来。”

李焱跪在地上，揉着自己的手腕：“回来就马不停蹄的来罚我了......”

李绞指着李焱凶道：“你还敢说！信不信我让你举门口的石狮！”

李焱忙闭口不语，苏子卿无奈道：“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刚回来就动怒？”

三年来二人第一次见面，已经没了三年前的生疏客套......许是信件往来密切，在字里行间中，早就熟络了。

李绞不再责怪李焱，转向了苏子卿：“你！让你住这你为什么不住！”

果然还是这件事，本想着，收到李绞回来的风声，就让李焱安排客房，自己过来住两天，日后在解释，没想到这个人不声不响的就到了......完全没有给自己时间周旋......苏子卿尬笑着：“无功不受禄......这么大的府邸，我这辈子都买不起......怎么敢无缘无故住进来......”

“怎么无功了？”李绞里理直气壮道：“我在北疆这些年，你也没少给我们出主意，我是以为你住在这，才欣然接受你的帮忙的，现在看来，反倒是我欠了你人情了！”说着恶狠狠地指着李焱：“都怪你！我可从来没欠过别人呢！”

见李焱仍跪在地上，苏子卿朝着他打了个手势。李焱看见了手势 ，犹豫了一下，对苏子卿摇摇头......李绞也瞄见了，因为苏子卿一个手势，他无奈对李焱说：“起来吧！”

听见李绞的命令，李焱才敢起身。膝盖被冻得发麻，站起身时腿上不稳，差点栽倒在地，小益见状，赶紧上去搀扶，李焱才站稳。

看着李焱摇摇晃晃，李绞又嫌弃：“身子骨真弱！还好没带你去北疆！”

李焱对李绞的脾气摸得十分透彻，他这种嫌弃，说明他的气已经消了一大半了。李焱才敢小声抱怨：“我还情愿去北疆呢......打打杀杀的多痛快！留在皇城，没半点好事！”

李绞果然是消气了，阴阳怪气道：“对啊，就该把你带去北疆，扔在那！留你在这里不仅交代的事没办妥！还给我捡了个麻烦！”说着瞄了李焱身旁的小益一眼。

小益这是第一次见李绞，完全不知道李绞的脾气秉性，听李绞这么说，她还真以为李绞嫌弃自己，不禁打了个冷颤，不知所措地向苏子卿求助。

苏子卿忙打圆场：“小益对民间的事情了解颇深，又对鬼市的情况十分熟悉......”

见苏子卿如此慌张，李绞才说：“我又没说什么.....开个玩笑而已！”为了让大家放心，李绞掏出了自己的印鉴，递给李焱：“明日带着我的印鉴，去帮她把户籍办了，在找霍灵安排签个卖身契。赶在年前办完，也好光明正大的在府上同我们一起过年！”

看着李焱手中的印鉴，小益不胜感激，对李绞鞠了一躬，扶着李焱离开了......

李绞则继续刚才的话，只不过话锋转向苏子卿：“我见你在皇城也是无亲无故的，要不这个年与我们一起？”

“你怎么知道我无亲无故？”苏子卿笑问。

李绞答：“三年前请你的时候，已经查过了，你只身一人......”说着，突然想到什么：“该不会你在这三年成家了吧？”

“那倒没有......”李绞表情有些好笑，苏子卿笑着否认：“那就先多谢李兄收留了。”说完转身：“没事我就先走了。”

李绞忙阻止：“你还要回那个破院子啊？”

“我吃穿用度都在那，不回去怎么行？”苏子卿无奈一笑：“不过李兄放心，皇城虽大，来去也不过一刻，不耽误事的！”

李绞不情愿道：“我送你！”说完，领着苏子卿朝府外走去。

只留下一脸五味杂陈的霍灵，站在原地，回味着刚才二人的相处......霍灵心中思绪混乱，好像看出些端倪，又不太确定......自己这个主子啊......真是随心所欲......

街道上人潮涌动，熙熙攘攘。离家不过三年，李绞却感觉好久没有见过这番热闹的景象了：“还是家里好！同样的天气，现在走在外面，都不觉得冷！北疆那个风啊！半夜在营中都感觉有人在外面吹哨......”

“那你们怎么熬过冬天的？”苏子卿问。

“兽肉充饥，兽皮保暖，再跟北疆的百姓们买些柴火......”轻描淡写地说着，李绞好像觉得那些事情都很普通。

苏子卿却听着心焦：“这还是没打起来，要是打起来了......哪有时间打猎？”且不说这次是朝廷故意延迟军饷，还是有谁大胆到在半路拦截延误了路程......无论适合原因，只要这次敢，那以后这种事一定还会经常发生......或许还会比这次更恶劣......

李绞倒是轻松：“所以啊！我得赶紧将你收编了......有霍灵，再加上你......以后出征，万事大吉！”

“李兄您太抬举我了......”

李府中，霍灵提着一盒饭菜，在去李焱房间的路上，天气冷，他还细心地在食盒上盖了层棉布。

敲开李焱的房门，见他正坐在堂中，小益正用热毛巾帮他敷腿。霍灵放下食盒，端出饭菜，都是李焱喜欢吃的，看着李焱享受的样子，霍灵轻笑道：“你这也太矫情了......从小到大还没跪习惯吗？”

李焱看着桌上的饭菜，虽然嘴馋，但对霍灵，还是留了个心眼：“这么好？有什么要命的事情要让我去做吗？”二人从小便是损友，感情越深，损得越狠，但李焱的胸中，实在装不下霍灵那么多的心眼子，从小被他编排惯了，霍灵一对自己好，就条件反射的觉得有事要发生。果然，霍灵缓缓坐下，郑重其事地看着李焱......这眼神，看得李焱犯怵：“你怎么了？你要死了？”李焱紧张地问。

霍灵呸了几声：“你才要死了呢！”没好气的怼完，又恢复了那副严肃的样子：“刚才那位......是谁？”

“谁？”李焱不解。

小益在一旁，很自然地用筷子夹着桌上热乎乎的菜，边送进嘴里，边说：“您说的是卿卿吗？”

李焱恍然大悟：“苏大人啊！前年......哦不......前前年的榜眼啊！你不知道？”按理说，这些事，霍灵都会打听，政圈的事情，他最是关心。

“前前年......”霍灵回忆着：“我们去北疆的那年？”

“好像是......”李焱也回忆着：“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自己的主人什么时候搭上这个人的......自己怎么不知道......霍灵皱眉继续问：“主人是怎么认识他的？”

李焱被霍灵问得莫名其妙：“当时你跟着老将军府的老管家为李家筛选赶考的学子，主人让你帮他留意，人不是你递上去的吗？”

“我？”霍灵惊讶，原来是自己？当时为主人筛选的几个人，霍灵自觉都是可用之才......名单交到李绞手中后，自己也没再过问这件事情，只觉得主人年纪尚轻，是该为自己笼络一些人作为心腹......也不知道其中有人高中的事......原来这麻烦，是自己自找的啊......

“霍灵？”李焱见霍灵沉思不语，叫了他一声。

霍灵回过神来，再问：“那我们去北疆这段时间，他们俩经常互通书信？”

“对啊。”李焱轻松答着：“主人嫌麻烦，还让我有什么事让苏大人代书在他的信件里就行。”

连李焱的事都能代书......那看来，军营中李绞捧着笑得合不拢嘴的信，都是这位苏子卿写的......如今霍灵八百个心眼好像都不太够用了......思量着，目光转向一旁狼吞虎咽的小益：“小妹妹......你和那位苏大人很熟吗？”方才听见小益喊苏子卿卿卿，霍灵以为二人关系也不一般。

小益沉浸在美食中，头也不抬，点着头：“卿卿挺关照我的，府上所有人都挺关照我的......”

府上所有人......所以苏子和李府的人，对于小益来说，没什么区别......原来不是一路的......霍灵又看了看李焱，李焱尴尬地动了动小益，小声对她说：“对这个哥哥礼貌一点，你签卖身契的事，都得看他脸色的。”

小益才想起，刚才李绞说明日要去找霍灵签卖身契，而李焱叫眼前这个人就叫霍灵......她赶忙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将口中的食物用力咽下，站直身子朝霍灵鞠了一躬：“霍大人对不起！刚才是我无礼了！”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不愿意再次风餐露宿的。

见小益如此诚恳，霍灵笑道：“倒是乖巧......”说着看了看桌上本来为李焱准备的饭菜......几乎被小益扫空：“就是吃得也太多了点......”

小益微微抬头，担忧道：“我......我以后会少吃点的......”

霍灵则笑道：“无妨......李府养得起。”说着指了指桌上的残羹剩饭：“你是李府的下人，这些事情理应由你来做的。”虽然他们私下可以如寻常朋友般相处，但是府上的规矩，该立还是要立的。

小益忙点头：“知道知道！小焱焱教过我的！面子要做足！大家才能给我里子！”

小焱焱？霍灵嘲讽地看了李焱一眼......原来这个小姑娘称呼人的方式就是这样的......还以为她是苏子卿安排的心腹呢......这样看来......苏子卿和自家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