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那柳树。
陷入了沉想,我是极喜爱柳树的。
它的枝条,每一片叶子都相辅相成。
风袭来,他飘逸的身段随风飘动。湖水面,倒映着他的婀娜的身姿。
不管是他还是他的影分身都那么美。
他不高傲地仰起他的头直上云霄。他极爱大地,极爱那一方水雾。
有时它可能长得太快了,想要快速地长大去撩拨那水面。
一点一点在水面上扫来扫去。
那种长长的叶子蘸湿了一点,水珠在随风落入水面,惹得一圈涟漪。
像无忧虑的少年,快活地过那样青葱的岁月。
她像一个开朗的少女,永远的在飘舞。
自由飘舞,舞动着曼妙灵活轻快的身姿,那么有活力,那么阳光。
在春天熠熠生辉。
而这样一个年轻的孩子又是如此的谦逊有理。
他向世间万物低垂他的脑袋,向万物致敬,像万物俯首。
他们有一个伟大的父亲,就是他们的树桩。
树干啊,牢牢的地抓住他的宝贝们,做他们坚强的后盾。
在狂风来袭时深耕紧抓着地面双手,牢牢地抓住每一根枝条。
每天每天努力地汲取养分,以供养孩子们自由地生长。
我常常只能看见这些快乐的孩子们。
却在此刻抑制不住地探究他们的父亲。
他们的母亲是深埋土地的根,他们的父亲是庄重隐忍的树干。
哥哥姐姐是枝条,他们是快乐的弟弟妹妹。
他们相辅相成,快乐的生活着。
一棵树像是一家人的。
一棵树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像一棵树。
我多希望我的家就像一棵树一样深耕地下,牢牢的坚不可破。
着重发展茁壮成长,生机勃勃。
此象皆由心境决定。
泽泻描述的画面在我的眼里却迥然。
谢茵茵亦然,她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的家族即将陨落。如果你愿意,你仍可以代理朝政,成为新的家族荣耀。”
谢茵茵这样说,是出乎我意料的。可是啊,她是谢氏的未来掌权人。
“树桩和根都已经腐烂为泥,就让我们这些枝叶飞走吧。”
“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泽泻看着谢茵茵惊愕的表情突然笑了。
“但愿你永远不会懂。”
可是我比较疑惑:“朝堂支持女子为帝吗?”
谢茵茵一愣,虽然谢氏让她理家族诸事,但王朝非谢氏,大多数人对此事都颇有争议。必然是不能说服天下立女帝。
“你怎会是女子。”
谢茵茵问我:“你为何不告诉我?”
她不怀疑我为何知道,她只是觉得自己犯了个大错。
“想要乱朝纲,索性担了乱臣的名。”不必拿我作筏子了,如果我想当傀儡,当初为何拼尽全力,舍去他们的命逃出生天,何必隐姓埋名。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我的身世,今天让我回去,是要我生还是要我死呢?”可是这话和前面那挑衅的话泽泻都不会说。
这些人明明知道他身如浮萍,命如蝼蚁,活着不易,却还是要践踏一遍他。让他再背负一些人命,实在太可恨了。
可是啊,他是泽泻,往后的每一天,他只是泽泻。从他逃离皇宫那一天,他就只能是泽泻。
污名!
“我不知道谢大人是如何跟你说的,我只知她确实是女子。”
谢茵茵没说什么,她向来豁达直顺,既然已经成既定事实,那么就不纠结。
“明天就要离开,不若畅饮一番。”
泽泻佩服谢茵茵的自若,端起酒碗,“那自然是好的。”他一口闷,大笑。
我三人偷偷在后山喝了几壶酒,分道离开。
谢茵茵要回去谢家商议后续和谈计划后的谢家布局,泽泻则要躲避朝野上下的监视隐世而活,我再次浪迹天涯。
谢茵茵有根,泽泻烂根。
我觉得我是无根的,可是婆婆说他们是我的归属,如果有一天我累了,可以回去,只当一个灵。
婆婆说的话总是颠三倒四,几十年前我俩吵架的事她好像忘得一干二净,那时候她可是说叫我不要回去了,自生自灭吧。
哼!
我还没玩完呢,才不回去。
修行了那么多年,还不是在睡觉。
第二天泽泻不见了,谢茵茵揉着脑袋装喝醉了,她说自己醉得不省人事,我躺在床上闭眼睛当一个烂醉的人,午饭都没起来吃。
魏琅来的时候,装模作样地把整个军营翻了一遍,问谢茵茵一个上午的话,看我一直不起来,找了个军医给我来了一针。虽然我不怕疼,但是不醒就得被戳成仙洞龟背竹了。
魏琅把问谢茵茵的话又问了我一遍。
…………
魏琅带人走了。
“昨天他不是一直在吗?”
“他也是奉命行事。”
“他这样能交差吗?”
“我爹会保他不死。”
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魏琅浮现在眼前,可怜的美男子。
“所以他们到底图什么呢?”
“天下浮沉,本就是如此。若不为权利名禄汲汲营营,或许他们无事可为了。”
“如果有一天这表面的功夫都不做了,杀戮或可当街而为。”
“那些难民?”前几年战乱,百姓到处逃命,涌到那些紧闭的城门,他们想要获得庇护,而迎接他们却是屠刀。
“姐姐,在你眼里,人和猪羊虎狼有何不同?”
并无不同。
“但你是不一样的。”
“你我相识,有了羁绊。”
谢茵茵回答不了我的问题,给不了那些难民公道。
“希望谈和能顺利。”
看官会觉得泽泻自私吗?他是谈和的条件,可是他逃了。
按照现在的局势,牺牲一人只是妄想,牺牲只会意味着一直牺牲,而不是换来和平。
……
他不是没有牺牲过。
我在十年前讨厌自己不努力没有爱心不能理解世人的痛苦,是我自己把自己塑造成这样,如今我仍然讨厌自己,但也仅仅是讨厌自己,而不是怎么样的自己。
他们不会对我说真话。
泽泻不知道,他对我戒备心那么重,是他受过伤。
谢茵茵却知道我的不同,既然我可以是万物,她问我:“你是否有想过帮帮他?”
“人各有命,我不知道怎样才算帮到他,他也许不希望我帮他。”
自以为是的帮助,对他来说或许只是廉价的同情。
“为什么这么说?”
“你猜那些人为什么不杀了他?”
不合理都是有原因的。
我们都有自己的路,那些吞在肚子里的恨一天一天慢慢变成恶毒的蛇,沁着黏腻腻的毒液,烧噬着炽热鲜红的心,炭黑,灰化。
“呀!我做了蠢事,说了蠢话。”
“回去演吧,谢大小姐。”
“那我肯定演不过魏琅。”
谢茵茵险些落下泪来,到底还是问了那句:“他们把他……”
她的手刀无所适从地放下。
我点头。
虽然我没领悟这世间有什么意思,但是幼年的玩伴再见却只能当不认识,真是……
荒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