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海 第7章 战斗

林繁闻言皱紧了眉头。

一只黑蜘蛛爬到女人掌心，顺着她雪白的手指不断上爬，女人的手指轻轻活动，目送它越爬越高。

一个不小心跌落下来，又被细细的蛛丝挂住，小小的身躯在空中不住地摇摆。

“你是为了那些孩子来找我的吧？”女人看着小黑蜘蛛努力回爬，看也懒得看过来，“还带了个残废。”

被划到残废一列的邋遢道人立刻争辩道：“只是法力时有不济！该出手时自有先祖保佑！”

女人笑出声来。

林繁也忍不住想笑。方才交手她确实也没有从道人身上感受到多么深厚的法力波动，想来也只是修行日短，不过先祖保佑什么的，着实有些自欺欺人了。

“喂你笑什么啊！你不是和我一伙的吗？这个蜘蛛精就是诱拐孩子的幕后黑手，只要解决了她，云郊县就再也不会丢孩子了！”道人气道。

“你怎么确定我就是幕后黑手？也许我只是一个知情人呢？”女人故意道。

道人听出来她言语中的揶揄，更是生气：“视而不见更是可恶！”

女人懒得再逗他，以手为桥，把黑蜘蛛渡到石椅扶手。一双澄亮薄红的眼眸直直望着林繁，语气认真，道：“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林繁垂目避开她的视线，假意问道：“哦？有多久？”

她已经察觉到四周时不时会响起非常轻微的动静，那窸窸窣窣的声音被女人和道人说话的声音反复遮盖，差一点逃过了她的耳朵。

“足足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我可真是度日如年，想着见到了你究竟该怎么和你倾诉我心中的渴求。”

“不用提前想，现在说就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那些声音已经很近了，但是目之所及看不到任何变动，潮湿的山洞中光线昏暗，轻柔的蛛丝无风自摇，肌肤仿佛也能捕捉到丝丝缕缕的风。但林繁清楚的知道没有风，这里的一切，火光的摇摆，蛛丝的浮动都是幻象。

这个蜘蛛精竟然精通幻术。

“你我联手吧？”女人似乎并不在意林繁表现出的警惕，继续说道，“你的法力可比那些孩子送来的灵力纯粹深厚，有了你，我就不需要抓这么多孩子来了。”

“你看！她承认她就是幕后黑手了！”邋遢道人大喊。

“……你还真信了……”林繁无语。

看着比她年纪还要大两三轮呢，怎么这么单纯。

女人也没想到这道人这么说，顿了顿，才接着自己方才的话题：“只要你我联手，不止一个云郊县，芝阳城也是唾手可得。甚至就连鸿城我们也有一搏之力，如何？你应当也很想回到鸿城吧。”

“我对称王称霸没兴趣。况且这也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以你的修为称霸云郊县不费吹灰之力，何须这么汲取多灵力？至于我，我看不出我在你的计划里有什么用处。”

“怎么会没有用处？有了你，我才能成为芝阳城的神。称王称霸固然简单，得到天道认可就没这么容易了。”女人摇了摇头，“我也曾修善事，结善缘，可凡人寿命短暂，累积福泽不过尔尔。你就不一样了，倘若有朝一日我能助你炼化鸿城龙气，你我未尝不能成为中土之主。”

“然后呢？做了中土之主之后你想做什么？”林繁悄悄握紧手中宝剑，将道人身上的禁锢也悄然解开。道人单纯却不愚笨，知道此刻一动不如一静，也站在原地装作依旧不能动作。

“当然是游遍五湖四海，接受万民朝拜。妖也好，人也罢，就连诸天之神也要暂避我的锋芒。所以——你必须答应我！”

女人陶醉的神情骤然一变，就在同一刻，数根等腰宽的漆黑蛛腿在林繁脚下破土而出，蛛腿尽头闪过一层暗芒。林繁持剑反砍，竟没能削掉它！

两者相撞发出强烈的摩擦声，一剑斩下，蛛腿上只留下一道苍白的印子。

林繁抓着道人倒飞避开其余蛛腿攻击，女人胜券在握的狂笑声如浪如风刃一样层层叠叠拍打在身体表面，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被割出细细碎碎的伤口，飘出鲜红的血丝。

那血被蛛网一拘，立刻调转方向向着女人冲去，女人伸手一擒，蛛网融化，鲜血凝聚成一颗鸟蛋大小的血红水珠，在她手中滚动。

“不好！她根本没有想要和你合作！她用那些话分散你的注意力，为的就是取你的血！”道人急道。

“这种事我早就知道了！”

林繁有心反击，可山洞四处都是蛛网，松软潮湿的洞壁深浅不一，难以承力，有时候她一脚踏上竟能踩出没脚的深坑，完全没办法借力。

蜘蛛精早就准备好对付她的圈套了。

普通的法术此时毫无用处。

既然如此。

林繁想道，那我就只能另辟蹊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她甩出一枚朱红色的令牌拍在道人身上，那令牌接触的一瞬间就如蜡般飞快包裹在他的表层。道人一动，立刻明白这令牌是用来保护他的。

她要反击了！

林繁一松手道人立刻滚出老远，蛛丝如同逐光的飞蛾扑杀而下，层层叠叠包裹在他身上，却因为令牌的保护，一时间无法渗透进去吸食他的血肉。他被包裹了一层又一层，像个球一样无法动弹。

整个山洞都在女人的掌控之中，这点变化也逃不过她的眼睛，早在林繁甩出令牌的时候，她就已经将自己面前拉起了厚厚的蛛网，蛛腿则更加迅疾地进攻。

六条蛛腿交错攻击，残影织成密密麻麻的网。林繁知道单凭手中宝剑斩不断它们，便将宝剑换到左手。另一柄一直被包裹在雪白布条中的宝剑被她握住，入手冰凉沉重。

即便是到了此时此刻，林繁依旧犹豫了一瞬间。

真的要拔吗？

她答应过，不到紧急关头她不会轻易拔出这把剑的。

许是她的犹豫被女人发现了，隔着厚厚的蛛网，山洞两端的人目光相碰，一个是势在必得，一个是迟疑不定。

女人知道这剑必定是林繁的后手，是一个她绝对信赖可以破局的存在。她绝不能输在此时，决不能功亏一篑！

手掌中滚动的血珠被她毫不犹豫仰头吞下，林繁来不及出声阻止，就见女人身体表面血色弥漫，极大的痛苦几乎撕裂了她的身体，血染红的外袍下女人再次低下头，她已经不是刚才见到那个妖媚美貌的人形，赤红的双眸覆盖着厚厚的血雾，脸上的骨刺飞速生长。

林繁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只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犹豫！

青色的光芒随着出鞘的剑迸发，沉重的龙吟声震碎了所有的一切，蛛丝也好，蛛腿也罢，在这霸道的光与声中如初雪消融，眨眼不见。

裹挟着烈烈风雷的青光涤荡山洞，林繁持剑纵身刺去，只一剑，便刺穿了蜘蛛精的身躯，胸腹皆在这一击中化为飞灰，孤零零的脑袋停在上方，似乎对自己的死亡不敢置信。

林繁收剑，那颗已经化为半个怪物形状的头颅滚落下来，从石座摔到地面，乌黑的头发散开，遮住了凝聚惊恐的面容。

“……何必。”

林繁虽早已想好绝不放过她，却也没想过要这么惨烈。

她向着蜷缩在地的道人走了两步，忽又失笑般摇摇头。死就是死了，罪大恶极，万死难赎其罪。

想这么多做什么。

她弯腰拉起因缺氧半昏迷的道人，毫不客气用剑鞘拍了拍他的脸。实在是因为他太邋遢，不知道多久没洗过脸，林繁实在不想伸手去碰。

道人昏昏沉沉缓过来，只见山洞里荡然一新，身首异处的蜘蛛精散落在尽头。而扶起自己的姑娘手中握着两柄宝剑。

他想不清初见林繁时她到底有几把剑，好像是两把，朴实无华的模样实在难以令人在意。

但这次他再看，他能够非常清晰感知到另一柄剑的存在，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生灵的天然感知。道人看着她手中雪白无文的宝剑，格外长，厚重，甚至像是一种象征。

林繁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她随便拔剑，这剑一出鞘，就再也遮掩不住。

索性给他看看。

“神剑·昆吾。”

“神神神……”

“要拿去看看么？”林繁笑道，她第一次见到昆吾时不比道人好多少，此时再见，恰如自己当年，原来自己当年也是这么滑稽好笑。

“不了不了！”道人把头摇地飞快，“观中有训，得失一瞬。今天我若拿了神剑昆吾，明天说不定就要寿数尽了。见过就很好了。”

“倒也没有这么严重……”林繁碎碎念。神剑昆吾因为是从神兽青龙血肉中锻造铸成，沾染了青龙之力，是天地间最霸道的一柄剑。但昆吾又不是凶剑，不会莫名其妙夺人寿数，降下惩罚。

“好了，你收拾收拾，我们还要去找被她抓走的孩子。”林繁收剑回鞘，不再继续昆吾的话题，转而在山洞里四处探查。

铲除蜘蛛精只是一部分，最重要的还是要把失踪的孩子都送回家，再找到蜘蛛精操控他们的功法，解除他们身上的术法。

这个山洞不算太大，被青龙之气冲刷过后更是荡然一新，很快林繁就回到最开始蜘蛛精盘窝的地方，半米厚的蛛丝充盈着狭小的洞穴，林繁点了灵火一把将蛛丝烧光，果然在蛛丝深处她看到了些东西。

是骸骨。

大多数都是人类的骸骨，大小不一，很多就已经钙化，一碰就碎了。

蜘蛛精说她修行日久，帮过许多人，看来都是真的。只不过当她一念踏错，误入歧途之后，她便将当年那些人抓来，吸取他们身上的福泽。并且开始在云郊县四处诱拐孩童，利用孩童的身体作为跳板，吸取很多的灵力。

人也好妖也罢，固定时间内能吸收转化的灵力是绝对有限的，但如果加上这群孩子，她能够得到的灵力就会提高许多倍。

这样的捷径……

林繁心中又叹了口气，将骸骨尽数埋葬了。

道人原本跟在她身旁，刚要出声，忽然看见洞壁之上投下一道巨大的影子！

这个山洞里还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