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时雨还是被带着回了家,回到李不疾口中那个他和李不疾单独的家。
一路无言,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纪时雨坐在后座,靠着一边车窗,李不疾在另一边,两人之间像是隔了银河,李不疾看他好几次,欲言又止。察觉到李不疾的视线,他干脆闭了眼睛。
邻市回宁远需要三个多小时,李不疾到的时候本就是晚上了,再回家已经是凌晨,这几天纪时雨吃了睡睡了吃,倒也不困,就是不想看到他。
刚到家,妹妹喵了一声,闻到熟悉的味道,就着急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过来了,一个大跳跳到纪时雨怀里,毕竟是一只快20斤重的小猫,给纪时雨扑个踉跄,李不疾眼疾手快拎起后脖颈把妹妹弄了下来,纪时雨伸手去接,放纵她的行为,“不要那样提她。”
李不疾只好松手,让纪时雨抱她。
纪时雨不困,自顾自地走到客厅沙发处,抱着妹妹安静坐着,李不疾走过去坐在一旁,好声好气地开口:“她很想你,这几天在家里乱跑,一直找你,你好狠的心......”
哥哥说不要就不要了,妹妹也不要了。
纪时雨没有回答,只是手上在给妹妹顺毛,李不疾想抱他,被他躲开了。
讪讪地收回手,自己找话题:“饿不饿,看你晚上没怎么吃,要不要吃点什么?”
晚饭为什么没吃李不疾不清楚吗?他和赵钊好好地坐在家里吃饭,李不疾过来把人赶走,把饭打翻,吃什么?
“馄饨好不好?你爱吃的虾仁馅的,阿姨自己包的,我给你煮几颗,七颗好不好?”李不疾边说边往厨房走,也不管他拒不拒绝。
纪时雨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李不疾做的很好啊,他的口味,他的食量,什么都一清二楚。
因为是阿姨提前做好冷冻在冰箱里面的,只需要煮一煮就能起锅吃热乎的,没过十几分钟李不疾端着热腾腾的一碗馄饨从厨房出来,顺手帮他接过妹妹,放到地上,跟他说:“去洗个手,来吃饭。”
纪时雨确实饿了,洗完手回来自己一个一个快吃完了。
阿姨做的馄饨很大一颗,吃到五六颗的时候就有些饱了,食欲也一般,最后硬生生留了一颗下来,李不疾知道他饱了,当着他的面把他剩的一颗吃了,纪时雨眼睛都睁大了,李不疾怎么会吃他吃剩下的?
李不疾笑了下,“没事,不想吃就不吃了。”
俩人默契地没有再谈为什么逃跑,为什么跟别人逃跑,因为李不疾害怕,他比谁都清楚,纪时雨不粘他了,他们走远了,或者说纪时雨离他越来越远了。
“我想回房间了。”纪时雨说了今晚回来的第一句话。
“好。”
李不疾带着他回到原来的卧室,去浴室给他放热水,放好了准备叫他的时候,就见他已经把自己脱光站在浴室门口了,饶是见过两人无数次不着丝缕,也被他这一下吓了一跳,李不疾忙拿了厚浴巾把他包裹起来,“着什么急宝宝,热水放好了叫你再进来啊,怎么在外面就脱了?冷不冷啊?”
纪时雨无辜地看着他,眼里不解,“不做吗?”
“什么?”
纪时雨很冷淡的开口:“让我去洗澡不就是想要做那些吗?”
不知为何,明明是他挑事,也是他先不给好脸色看,但李不疾心痛难忍,一圈眼眶一瞬间红了,哽了哽喉咙才说:“怎么会这么想?我是想着你在外面肯定没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让你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不是要做的意思。”
“竟然不是吗?”纪时雨嘲讽地笑,“我还以为回来的第一件事又是做呢。”
李不疾眼带悲伤地看着他,他怎么不知道纪时雨这么残忍?
就要鱼死网破,就要鲜血淋淋,就要你死我活才高兴。
但失而复得的感觉太过珍贵,他再承受不了一点纪时雨丢了这种事,他抱着纪时雨,亲他的发顶,“没有,不会,水放好了,你自己洗,我先出去。”
纪时雨目光呆滞地看了眼放满水还在冒热气的浴缸,又看了眼感觉快碎掉了的李不疾,什么都没说,自己脱掉浴巾,走进了浴缸。李不疾帮他把浴霸开到最大,在门外等他。
关门后他难掩失落,靠着外墙掩面而泣,纪时雨逃走之前他就有过预感,觉得他越来越远,捉不住,以为是自己多想,纪时雨怎么会离开自己而去,却没想到真的收到他逃走的消息,好不容易找回来,深感他离自己更远了,是近在咫尺也触摸不到实体的遥远。
有那么一刻他想过,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错了,是不是像纪时雨说的他真的是疯子,又是不是像李清桂说的那样,他病入膏肓无可救药,这是他头一次怀疑自己,怀疑自己是不是不会爱人,又是不是病还没好。
或许会有那么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应该和纪时雨保持适当的交往距离,哪怕就一段时间,先让他缓缓,可是做不到,真的做不到。他甚至无法想象纪时雨不在身边的景象,一天看不到纪时雨他都要疯,更不要说长时间保持距离。
这次可能是他在泡澡,但更可能是单纯拖时间不想看到李不疾,他进去已经一个多小时了,李不疾怕他把自己洗晕过去,敲了敲门,“洗好了吗?洗太久了对身体不好。”
“马上。”
纪时雨很快出来,穿好睡衣,要回卧室之前被李不疾拉住,“头发吹干。”
“一会儿再吹。”
“现在就吹,哥哥给你吹。”
他被重新带回浴室,李不疾给他吹头发,吹风机也是专门买的温度适宜,不会损伤发质的那种,暖风呼呼的,纪时雨不看镜子,因为他知道李不疾会看镜子里的自己,他盯着洗漱台上的东西,看英文,看图案,看成分表,就是不看李不疾。
李不疾失笑,纪时雨真的特别可爱,从小就爱和自己较劲,脾气好的同时又是暗戳戳的固执任性。
但就是他这一份固执,更显得他可爱,孩子气,他的纪时雨可并不是只有脸长得好。
吹好头发,他变成一颗毛茸茸的球,李不疾收好吹风机他已经溜走了。
上床前他又问了一遍:“真的不做吗?”
李不疾摸了摸他的头,“不做。”
但他心里始终介怀,自己不在他身边的这几天,会有别人陪他睡觉吗?
煎熬和臆想让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睛,侧过头问纪时雨:“睡了吗?”
“没有。”
“你和赵......”话还没说话,纪时雨动了,从被子里侧身过来看向李不疾,黑暗中他的眼睛黝黑水亮。
他打断李不疾想问出来的话:“哥哥。”
“怎么了?”
纪时雨迟缓地说:“你之前喜欢我的身体,那是因为我没有和别人做过,如果我和别人做了你还会喜欢我的身体吗?还是嫌我脏了?”
李不疾顿感浑身冰凉,他在说什么?不敢细想的话堵的他说不出来话,反应过来后有些上头的生气,怪不得赵钊要从山东过来救他,怪不得带他逃跑去住宾馆,怪不得要在乡下租房子,原来,原来心思在这儿。
“哈?”李不疾短哈一声,声音一句比一句大,质问道,“你和他做了?他碰你了?什么时候?啊?说话!”
纪时雨看向他的眼神格外陌生,冷漠,怜悯甚至慈悲,似乎在说“怎么了?你也破防?”,可又一言不发引人遐想,李不疾又被刺伤,抓着他的胳膊摇晃,“说话啊?他碰你了?对你做了什么?我要杀了他。”
纪时雨没有半分动容,那张嘴冰冷开口:“什么都做了。”
砰的一声,下一秒,两颗心都碎了。
李不疾瞬间泪崩,赤红双目泪水滚落,不可置信地喃喃:“怎么会?他怎么敢?他逼你的对不对?你不是自愿的对不对?是他强迫你,我去杀了他!我去杀了他......”
“够了!”纪时雨再次厉声打断,“他没有逼我,他温柔地问我可不可以,很温柔地抱着我,说他ying了问我能不能帮他,我说可以,他就进来了......”
“闭嘴!别说了,不许再说了。”李不疾着急打断,甚至伸出手去捂住他的嘴。
被纪时雨狠狠一口咬在虎口,吃痛后收回来,纪时雨继续说:“他比你温柔,比你厉害,也会抱我亲我,但不会让我痛,哥哥,你知道吗?从始至终强迫我的,让我痛的只有你,只有你啊。”
“呜呜——别说了,你不要说了,别说了啊......”李不疾感觉心脏被彻底碾碎碎成了齑粉,纪时雨知道哪里最刺痛,什么话最伤人,所以专挑那些伤人伤己的话说。
李不疾连小时候都没有这样难过悲伤地哭过,就连小时候受了委屈最多扁个嘴掉几滴眼泪,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这么痛苦,这么无所留恋,这么痛彻心扉。
温顺的纪时雨,听话的纪时雨,乖巧的纪时雨,此刻的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一向爱哭的纪时雨这次没哭,他在黑暗中看着哭成孩子的李不疾,冷淡开口:“为什么不让我说,你不能听吗?你对我做那些事情的时候,你没有想过我吗?”
良久,哭声渐弱,哭过之后视野清明,他看着陌生的纪时雨,终于说出那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可能有一点火葬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7章 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