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萱满意点头。
见方奕孟一副情窦初开的样子,徐令萱心说时机到了,便开口道:“表弟,今日我和冯家夫妻吵了一架,前因后果你也大概明白了吧。”
方奕孟点头:“嗯。阿令别担心,我会护着你的。”今天在和冯家家仆打架的时候,方奕孟就发现了自己好像身手不错,似乎是练家子。
这让方奕孟安心了许多,他总算不是一无是处了!他有些身手,便能多少护着点表姐。
徐令萱叹了口气,做出一副忧愁模样:“表弟,你有所不知,宋家可是没那么容易打发的。宋家老爷宋彻,曾经做过余县知县,如今虽然被罢官,但在余县一带,仍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我为了摆脱他,好不容易才搬出来。哪里料到,他还是不肯放过我。”说到这里,徐令萱做出瑟缩之状。
方奕孟听得怒火中烧,恨不得现在就提了刀去砍了那个狗东西。
他怕吓到柔弱的表姐,忍着怒安抚:“表姐别担心,即便他有权有势,也不能肆意妄为,他若真敢肆意妄为,我们去官府告他。”
徐令萱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为了保险起见,表弟,我们还是立即成亲吧,我若是改嫁了,便不再是他儿媳,他再也没理由纠缠我,告到官府那里去,也是他没理。”
先前方奕孟还有疑虑,怕太过仓促委屈了徐令萱。但眼见事态如此,他便下定决心:“都听阿令的。” 至于他爹娘那边,等他和阿令成亲了,他再带她回去拜见,也算补全礼数。但不管爹娘是否接受,他都认定了阿令。
“行,那这次采茶忙完了,我们就成亲。”
两人说定后,心情都很畅快,又继续用饭,徐令萱时不时给方奕孟夹菜,方奕孟便也给她夹一个菜,两人这般你来我往,方奕孟脸上满是笑。
徐令萱也想笑,但她不是因为两情相悦而笑,而是觉得方奕孟好笑。
这个傻子,怎么那么好骗呢?简直天真得可爱嘛。
她正憋着笑,冷不丁听方奕孟问:“表姐,你知道我会武功吗?”
“啊?”徐令萱愣住。方奕孟会武功吗?她当然不知道啊,她去哪里知道!
她脑袋转得飞快,立即开始扯谎:“表弟,这件事我倒是真不知道。”她一边说着一边伤感起来:“五年前你离开后,再也没和我联系过,我也不晓得你这五年做了什么。后来你联系上我,倒是没在信中提过此事。”
方奕孟半点不疑,反而因为徐令萱的话愧疚起来。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何狠心抛下阿令,一走就是五年。
徐令萱偷偷瞄着方奕孟的神色,又试探问:“表弟,你发现自己会武功吗?”
方奕孟点头:“先前我只发现自己手中有茧子,并未放在心上。今日我和冯家家仆动手,发现自己好像下意识的就能使出一些招数。”
徐令萱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个茧子不是方奕孟干重活留下的!
“我想我之前练过刀剑之类的兵器。”方奕孟指着手中的茧子说。
听到方奕孟的推测,徐令萱怕他想起以前的事情,赶紧打断他:“表弟,不说这个了,以后咱们安心过日子就是了。你说什么刀啊,剑啊,我听着就害怕。”
闻言,方奕孟赶紧闭嘴,他神色有些懊恼:“好,怪我不好,我再也不说这个了。”表姐只是个柔弱的女子,哪里听得刀啊剑啊这些话呢。他以后要注意些才是。
用了饭,方奕孟从徐令萱屋里出来,已经月过中天了。看到徐令萱院中的茶树,他暗暗决定,明日一定要更加努力的采茶,不叫阿令因为缺少茶工而苦恼。
……
因为短缺人手,翌日一早天还没亮几人就去了茶园。
有几位茶工今日也来得特别早,就着晨光开始采茶了,薛大娘瞧见徐令萱的马车,连忙跑下山,她身边还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
这位薛大娘,就是先前发现“表公子尸体”的那位。
徐令萱扶着方奕孟的手下车,薛大娘见状立即牵着小丫头迎了上来:“徐娘子,你来得这么早啊。”
别家茶园的主人,每日过了巳时才来,打了个转便走。唯有徐娘子每回都是跟着大家伙一起亲自采茶。
徐令萱一眼便瞧出薛大娘有事,便直接问:“大娘,可是有事?”
“嘿嘿。”薛大娘一脸不好意思:“徐娘子,是这样,我知道咱们茶园缺人手,所以我把女儿带来了,她是小了点,但一天采个三四斤茶也没问题的,你放心,我也不占你的,午饭我让她回家吃。”
按照这一带的规矩,采茶要管午饭。但小丫头吃得多干得少,管饭不划算。
徐令萱一笑:“薛大娘,就让孩子在这里吃,这样,若是你村里还有手脚麻利的孩子,你尽管带来,我管午饭。”
虽说孩子手脚慢点,但茶期耽误不得,过了谷雨就老了涩了。
薛大娘高兴应下;“你放心,我定会好好挑选,保证干活不差的。”
于是陆续的,有几家茶工也把自家孩子带来了。
中午,徐令萱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啃肉饼。她半日采了五斤茶,脚站得发酸,手也软了。
她手上没力气,两手捧着饼,望着远处重重叠叠的茶山发怔。
很多年前,她跟着父亲采茶,也是这样。只是那个时候,父亲在她身边陪着,两人一边吃饼还一边说话。
明春提着水壶要过去,却被方奕孟拦住:“给我吧。”
明春犹豫了下,还是将水壶交到了方奕孟手里,毕竟,这个人现在已经是徐娘子的未婚夫了。
方奕孟走到徐令萱身边坐下,他见望着群山出神,并未打扰。
过了一会儿,徐令萱回神,才发现身旁的方奕孟,乍然看见方奕孟,她不免一惊。毕竟,她认识他尚不足十日。
方奕孟瞧见徐令萱眼底的惊色,不由得纳闷:“怎么了?”
徐令萱连忙摇头,她轻轻一哼:“表弟忽然冒出来,吓到我了。”
方奕孟微窘,他倒也没为自己辩解:“下次我当心些。”
徐令萱瞅着方奕孟,噗嗤一笑:“逗你的,表弟长得好看,我才惊了一下。”
方奕孟立即窘迫起来,他抿抿嘴,不去看徐令萱,只将水壶塞给她。徐令萱咯咯地闷笑了一会儿,才接过茶壶喝水。
“阿令,你方才在想什么?是为了采茶的事情忧愁吗?”
方奕孟方才见她眼底似有忧伤,心中便牵挂起来。
“我只是想起了我爹,茶的事情倒没什么,左右不过耽误几日,茶叶品质不好价低些罢了。多赚些少赚些都能过。”徐令萱想得开,她又不求大富大贵的日子,少赚些并不影响她。
她唯一的担心就是那老不死的还会来害她。
方奕孟一愣,他望着徐令萱,心中不由钦佩她的豁达。
休息一阵过后,众人又开始采茶。
这一日,大伙儿牟足劲,采茶超过十斤的有七八人,方奕孟正好采了十斤茶。今日众人共采鲜茶二百三十六斤。
等老孙报了数,方奕孟立即看向徐令萱,两只眼闪着亮晶晶的光。
徐令萱赶紧给他比了个大拇指,轻声道:“真厉害!”
方奕孟顿时咧嘴笑起来,那张脸上竟若隐若现的多了两个酒窝,可把徐令萱看呆了。
他居然有酒窝!
天渐渐暗了下来,收茶的马掌柜姗姗来迟,他向徐令萱解释:“在冯家那边耽误了,竟在茶叶里混了许多三叶茶,这怎么行呢?春茶吃的就是一个鲜嫩,这个时节收的都是两叶茶,这规矩谁不知道呢?居然往里头掺三叶茶,当我眼瞎呀。”马掌柜越想越气,骂骂咧咧起来。
徐令萱好奇:“那后来呢,那茶怎么办?”
“后来冯家夫妇赶来跟我说,是茶工干了坏事,说今晚连夜把茶挑好,再送去我那边。你说,这不是耽误我的事吗?我走的时候,他们还在骂茶工,竟然还和茶工打了起来,那场面,好家伙,乌烟瘴气鸡飞狗跳的,真是糟心!”
徐令萱听得畅快,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扭头去,一旁的方奕孟瞧见了,脸上也浮出笑意。
马掌柜见两人这样,心里酸溜溜的,还是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等这阵子忙完就成亲,到时请你喝酒。”
马掌柜闷闷的哦了一声。
接下来几日,众人早出晚归,继续采茶。
今年徐令萱的茶工比往年少了许多,但徐令萱找了十数个孩子帮忙,采茶的速度倒也并不慢。
将近谷雨,徐令萱就卖了快三千斤鲜茶叶,一斤鲜茶八十文,除去本钱,得二百多贯钱。
徐令萱估摸着今明两日便能采完,便让徐婶婶、张婶婶张罗酒席,后日要请众人去家中吃肉吃酒。
因为茶园没那么忙了,这日中午明春、彩儿给张婶婶帮忙煮饭送过来,午饭是白米饭,还有荤素几个菜。众人挤在草棚里吃。
几个娃娃没地坐,就站在一旁开心得吱哇乱叫。
明春知道徐令萱怕挤,早就将饭菜分出来另装了在食盒里,让方奕孟拿去和徐令萱吃。
于是徐令萱和方奕孟便坐草地上用饭,这十几日下来,大伙儿早就习惯了这一幕。
两人一起用饭时亲亲热热的,像是小两口。
“明春,徐娘子和表公子啥时候成亲啊,我们能去喝喜酒吗?”薛大娘忍不住问。
“这个呀,我可不好说,但应该快了。”
薛大娘不住点头:“这就对了,徐娘子嫁了人,宋家那老不羞就能死心了。真是造孽,什么事儿。”
提到宋彻,众人一脸嫌弃。明春赶紧说起后日请大家去宅里吃席的事情,众人顿时又乐呵起来。
今日的菜色油盐较重,徐令萱吃得有些腻,便随手摘了一片茶叶往嘴里嚼。
方奕孟看了略微惊讶,但立即也学着摘了茶叶嚼。这十多日,他就跟屁虫一般跟着徐令萱,徐令萱怎么做,他也怎么做。
如此短短十数日,他对种茶采茶一事有了许多心得。
“怎么样?”徐令萱笑着问。
方奕孟认真想了想:“清香略苦,余有甘味。”
“和十日前的茶叶滋味比如何?”
方奕直接道:“似乎略涩了一分。”
徐令萱点头:“不错,等过了谷雨茶味便涩了,所以春茶金贵,夏茶卖不上价。”
“表弟,你……很喜欢茶吗?”这十几日方奕孟的所作所为徐令萱都看在眼里,他对茶的用心,远胜一般茶工。
这让徐令萱惊讶。她爱茶,是因为自小受父母熏陶,如今又以茶为生,那方奕孟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是他失忆之前也是个爱茶之人吧?
方奕孟神色微怔,他淡淡一笑:“我也不知道。但我想帮你。”
同为夫妻,便要同甘共苦。家里的生计,当然不能只让表姐一个人操心。
徐令萱愣住。眼前的男子,目光诚挚透彻,仿佛是最清透的山泉水,叫人心动不忍染指。
徐令萱心中发虚,别开目光,不敢和方奕孟对视。
方奕孟微怔,表姐这是害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