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夫人气得直翻白眼,而躲在徐令萱身后的方奕孟听得目瞪口呆。眼前同人对骂的女人,和在他面前柔弱楚楚的阿令判若两人。
但,这也是她。一个泼辣又勇猛的阿令。
这让方奕孟觉得很稀奇,他并没有急着出来帮忙,他想看看,阿令会怎么面对这些。
冯夫人忍无可忍:“我冤枉你了吗?你和宋家那点事,以为我不知道吗?我说你是娼妇,有问题吗?”
徐令萱脸色一沉,她冷冷盯着冯夫人:“这可是你逼我的,我本不想把这件事说开,可你们非要把我往绝路上逼!”
冯夫人脸色发白,她心里清楚这件事说开了宋家会丢脸,但依旧不相信徐令萱敢说出来:“你敢吗?你敢说吗?你说了我看你还有什么脸在余县待下去!”
徐令萱又怒又屈。她知道冯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件事一旦摊开说,宋老爷固然会被人骂,但最惨的还是身为寡妇儿媳她。
甚至他们会颠倒是非黑白,栽赃在她身上!
徐令萱呼吸急促起来,她觉得自己胸口憋了一口气,几乎要炸开了,她恶狠狠瞪着冯夫人:“我凭什么不敢说?狼心狗肺的人又不是我!我今日就要说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夫君死了,那老不死的想要欺辱我,我这才从宋家逃了出来!那老东西贼心不死,又让你们来害我,想迫我屈服!呸,一群没了心肝的东西,将来下地狱阎王老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徐令萱一口气说个不停,冯老爷顿时脸白一阵红一阵的,这样丢人的事情,可不兴说啊。
冯夫人更是恼羞成怒:“你胡说,分明是你不知廉耻,,勾引公爹!”
冯老爷赶忙帮腔:“对对对,是你耐不住寂寞,勾引公爹!”
“放你爷爷的狗屁!”愤怒之下,徐令萱越战越勇,恨不得将这一年遭受的屈辱都发泄出来:“我犯得着吗?那老不死的我多看一眼都怕瞎眼睛!半截身体都入土了,浑身都是死人味,嘴巴一张比十年的旱厕还,简直要把人熏死!我那婆母三十年都不愿与他同房了,他收的那两个妾室每日争相扮丑,往脸上涂灰,往头上抹狗尿,就是怕去伺候那死老头!”
徐令萱一张嘴,把宋彻那些丑事全部说出来。
众人稀罕,都围了上来。
“徐令萱不解气,又指着冯老爷夫妇道:“你们也不好东西,明知道那死老头的恶毒心思,还帮着害我逼我,人在做天在看,迟早有一天老天爷会收拾你们的!我亡夫在天之灵,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徐令萱骂了个痛快,冯夫人差点气得撅了过去。她再也忍不住,大吼着“我打死你这贱人!”然后向徐令萱冲了过来,徐令萱早就憋着一股气,也动起手来,很快,两个女人便打成一团。
冯夫人毕竟上了年纪,打不过徐令萱,冯老爷见状,上前想去帮忙,不料手臂却被人捉住。
冯老爷扭头一看,发现拦住他的是一个年轻后生,穿着一身墨青布衣,容貌出众。
然而这号人,他从前从未见过。
冯老爷不由得惊讶:“你,你是谁?”
方奕孟没说话,手上微微用力,冯老爷就痛得满脸扭曲。方奕孟目光又看向徐令萱那边。两个女人打得正酣,徐令萱一把抓乱了冯夫人的发髻,又伸手去挠她的脸。
冯夫人见自己打不过,连忙尖叫:“人呢,人都死了吗?快来人帮我!我出钱,帮我打死这个贱人!”
冯家几个下人见状立即上前,方奕孟见状一把将冯老爷甩在地上,他脚下生风,几步就到了那几个下人跟前,然后一脚一个,将几人踢到在地。
见这后生这么厉害,其他茶工便不敢上前。他们只是来采茶赚钱的,犯不着拼命。
再说了,冯家人不是东西,帮这种人,是会损阴德的。
而徐令萱甩了冯夫人一个巴掌,冯夫人嗷的大哭一声,扭身跑了。
徐令萱见了方奕孟,顿时心虚起来,她赶紧整理了下自己凌乱的衣衫,又摸了摸发髻,发现自己发髻没乱,这才微微安心。
但想到自己方才发疯的模样被方奕孟瞧见,徐令萱有点窘迫。
她赶紧迈着碎步走近方奕孟,语气轻柔满是委屈:“是她先打我,我为了自保,才打她的。”
方奕孟点头:“嗯,我看到了。”的确是那老妖婆先冲向徐令萱的,但她还没打到徐令萱,就被徐令萱躲过,然后被徐令萱一把揪住了头发!
徐令萱忐忑万分:“……你都看到了?那,那你什么时候来的?”她抬头,一双杏眼里满是紧张。
这一刻,方奕孟不知怎的就懂了她的心思,于是没有说实话:“……她打你的时候我刚赶到。”
闻言,徐令萱微微松了口气:“我们回去吧。”幸好没听到太多!
她拉着方奕孟的胳膊往外走,而冯家的那些人被方奕孟都踹在地上,一个个哭天喊地的,自然也没余力再管徐令萱他们。
围观的那些茶工虽然对这年轻男子充满好奇,但方才他们都见识了方奕孟的厉害,不敢轻易靠近。
两人一前一后往自家茶山走。
徐令萱刚揍了人,有些累,走了一会儿,便找了块石头坐下歇息。
方奕孟追上来,伸手将什么戴在她发髻上。
“什么?”
“绢花,方才掉了。”方奕孟解释。她方才和那老妖婆打得太入神,头上的绢花掉了。他悄悄捡起来,藏在了身上。
“哦……你怎么来了?”因为他在,她还有一箩筐骂人的话没骂出口!
“怕你被欺负,但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虽说是夸赞,但徐令萱有点讪讪的,她抿唇,装着可怜:“我……我也没那么厉害,我从来不打人的,但今日是没办法,你也看到了我不打她,她就要打我了。”
“嗯,我看到了,都怪她。”
徐令萱这才高兴起来,她扬唇偷笑:“对,都怪她。”
徐令萱歇了一会儿,两人继续回茶山。
过了午时,徐婶婶、张婶婶送来饼子给大家吃,老孙也带了三四个人回来。
因为最近是这一带采茶期,各大茶园早已将茶工定下,所以空闲的人并不多。老孙跑遍了附近几个村子,才找来这几个人。
大家一起在棚子里吃饼。
“无妨,加在一起也有二十来人,咱们辛苦些就是了。”徐令萱安抚大家说。
坐在角落的方奕孟闻言,几口将饼吞下肚,然后起身系好茶笼,继续去采茶了。
转眼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没了日光,茶工们便陆续收工,徐令萱给他们结算了工钱。
今日茶工共十六人,加上宅里的几人,一共采茶一百八十四斤。只有两个茶工采满了十斤茶,徐令萱又额外给他们发了十文钱。徐令萱因为半路去打架,耽误了时辰,也没有采到十斤茶。
就在这时,收茶的茶贩也来了,徐家的茶在这一带是有名的,大伙儿都知道徐令萱擅长种茶,她家出的茶叶味嫩色亮,品质上层。
茶贩马掌柜也是徐令萱的熟人,出八十文一斤收了她家的茶叶。马掌柜写了个字据,等茶全部收完,徐令萱再去镇上找他拿钱。
马掌柜又忍不住问:“徐娘子,你和宋家那事是真 ?”
原来,今日徐令萱和冯家夫妻大闹一场,到了下午,这件事传开了。
尤其是宋家公爹惦记寡妇儿媳这种事,一传十十传百,现在整个茶镇的人都知道了。
徐令萱早就预想过这个后果,也没藏着掖着:“是真的,我从宋家掏逃出来也是为了这个。”
马掌柜一脸震惊:“这也太不像话了,这哪里是人干的事?你可千万当心点。”
徐令萱一笑:“没事儿,我打算改嫁了,那老头再不要脸,也不能抢别人媳妇吧。”
马掌柜又惊了一下:“你要改嫁?嫁谁啊?那个,你看我……”
马掌柜话还没说完,就被徐令萱打断;“他。”她手指向山上,只见夕阳余光中,茶山之上,还有一男子还在采茶。
马掌柜带着茶和徐寡妇要改嫁的消息离开了,除了守夜的茶工,其他茶工也都走了。
太阳已经落山许久,天色已暗,东边山尖早已挂上一轮明月。
茶山之上,还有一人在孜孜不倦采茶。
明春都不禁感叹:“娘子,表公子可真勤快,他才第一日采茶,就采了六七斤呢。娘子,您可真是慧眼识人。”
徐令萱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她本是想着用方奕孟搪塞过宋老爷这个狗东西,却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方奕孟不但能帮她挡狗,还能当苦力,真是一人两用,哦不,是能者多劳。
徐令萱走近方奕孟:“表弟,天快黑了,回去吧,我们明日再来。”
方奕孟却恋恋不舍的:“表姐,我看得见,我再采一篓就回去。”
方奕孟这么勤快,倒让徐令萱有些心疼了,她上前拉住方奕孟的手腕;“你听不听我的?”
方奕孟手上一抖,然后舌头又像是打了结:“听,听表姐的。”
“那就跟我回去。”
几人坐了马车回去,徐婶婶、张婶婶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几人在外劳累了一天,徐婶婶特意炖了一锅烧鸡,还有一碗卤猪肉。
徐令萱让明春把她和方奕孟的饭菜送到她屋里,她要和方奕孟一道用饭。
徐令萱自然有她的打算。
明春把饭菜摆好就退了下去,屋里只剩徐令萱、方奕孟两人。
方奕孟端端正正坐在圆桌前,有些拘谨。
“今日累坏了吧,多吃点。”徐令萱边说着边夹了一块肉到方奕孟碗里。
方奕孟默然片刻,也学着徐令萱的样子,夹了一块肉放到她的碗里:“表姐,你也吃。”
徐令萱抿嘴一笑;“不是说了吗?私下的时候不要叫我表姐。”
方奕孟赶紧改口:“阿令,你也吃。不过阿令,私下的时候,你也不要叫我表弟了吧。”
倒不是叫表弟不好,只是他听她唤他表弟,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但徐令萱却不懒得再给他杜撰小名了,便捏着帕子挥了他一下,娇娇嗔嗔的:“可我就喜欢唤你表弟,你说怎么办?”
徐令萱这一句话,让方奕孟浑身骨头柔软了,他哪里还有二话,只红着脸说:“表姐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