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距离 第4章 只是朋友

简泉就一路拥着那堆沉甸甸的礼物轻盈地归回宿舍。

简泉的舍友，任满朝，是个除了点到课和他感兴趣的课会去，其它能逃就逃的宅男。本来他打算让简泉帮他带份吃的，刚琢磨好的话还没完整出现在聊天框里，简泉就出现在宿舍门口了。

任满朝无语到嘴角都快抽筋了，自己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心虚促使他扭头，心里呼出一口气。

算了，就当简泉给了自己一个不用和别人交流的机会吧。

他手指灵活一滑，调出备用外卖平台，估摸着几点能到，朝旁边不经意一瞥，发现简泉今天的情绪特别外露。

肉眼可见的兴奋。

他们是二人间，每人一张单人床，前面各自摆了张桌子，两人都挺重视**，床中间就架了个“屏风”。

简泉的位置离门近，任满朝就看着今天精神称得上异常的简泉摆弄着什么。

他看见简泉把那大盒子拆开，从里面掏出不知道是本子还是书，被牛皮纸包着，还不止一个。

包裹得挺精致，简泉拆得也小心，本子“脱壳”后他还专门把那纸轻轻推到一边。

这么宝贝？

任满朝在刚开学就发现，简泉看着冷，但其实很好说话，他自己更不爱跟人交流，最后他还是没忍住问出口。

“简泉，这是你参加什么比赛送的吗？”

对面的人手指还在摩挲着本页，听到这话突然一顿。

“没，这是……好朋友送的礼物。”

好朋友送的啊？怪不得呢。

他点点头，注意到简泉明显僵硬下来的动作，识相地不多问，转过身就继续戴上耳机继续打自己的游戏，还不忘说，“看着真不错。”

简泉冲他笑了下就又转身看手里的本子，想起任满朝说的“比赛奖励”有些禁不住笑。

其实按他的说法，这似乎也成立。

就是不知道是今天的“找不同”比赛，还是这些年的“藕不断丝还连”项目的成功。

他喉间一涩，端起杯子喝了几口，盯着这本子的眼神不松。夏云塘送他的这个礼物，可有意思的很。

这四个本子看起来平平无奇，全是一个样式，还是满大街都有的那种。外面一层皮革保护套，分别是湖蓝、天灰、墨绿和焦黄色，打开翻一轮看到的却是里面整本的信纸样式。

但之所以说“有意思”，是因为夏云塘既然逮到机会送意义这么重大的礼物，就绝不可能普通。

况且他和夏云塘至少百分之八十的兴趣点都重合。

他刚还在奇怪，为什么这几个本子里面的样式不像其它的，至少有四种样式，在把第一个本子从头到尾拨了个遍后，他突然发现，有一页纸上好像有一小块“异类”。

手指顿住，回过神立马轻轻翻回来几页，那个小异类就跃然登场了。

他抑着呼吸用食指小心抚摸着那片，指甲勾勒着脆弱的弯曲的边缘，两指一挤它就会掉下来，那是一块铜钱大小的拼图。

他把那处拱起，小拼图就解脱了，简泉准备拿起来好好看看这上面画了什么，才注意到这张页首标明了日期：

「10.1」

十月一？为什么是在国庆节？

简泉没什么思路，指甲在纸上忍不住磨，这片拼图上的寥寥几笔没让他看出什么所以然。

他不准备浪费时间，刚刚翻的时候他觉得还有几页异常，把这小块放在那页牛皮纸上后他就继续开始寻找工作了。

这遍他动作放得慢、也更轻，盯得也更仔细，很快就找到了下一块。

下意识的，他这下没有先抠拼图，而是瞥了眼日期：

「11.3」

难不成是一个月一个月来？

虽然不是一个月整那么准，但他觉得这个思路没问题。简泉没再观察拼图的内容，把它和刚刚那块放在一起后就继续找。

他直接捏了一沓纸翻过，在几页的差数里找到了下一块：

「12.1」

有三块了。几片叶子、一根手指、两条曲线……

简泉大胆猜测，那可能是一张脸，还有谁的笑。

直觉告诉他，这四个本子里都有拼图，而这本的，他也还没找完。前面「30天」里，肯定还有什么。

他利索地把后面一沓按下去，果不其然，「9.1」出现了。

简泉想，夏云塘选这四个时间肯定有他的心思，这样一月一月的频率……

是信。

是他们为了保持联系每月都会互递的信。

他的五指轻点在牛皮纸上，像在弹沉默的钢琴，皮肉掠过木材纤维的沙沙声让他思绪飘远，一不留神就到天上腾云驾雾了。

简泉其实知道夏云塘还在紧张。

他们重逢有两周了，这期间夏云塘天天来找他，简泉看着他从一言不发但努力接自己的话到主动开口开启话题，就像夏云塘知道简泉不自在时小指会一直蜷缩，简泉也知道夏云塘难受的时候会一直咬嘴唇。

他嘴角的伤到现在还没好。

心脏跳得快极了，像是有人洒了一盘珠子在上面，蹦来跳去，乱得很。偏偏这又是场默剧，没有颜色、没有声音，就连节奏都抓不住。

脑子和心又烦又乱，跟成团成团缠在一堆的毛线似的。简泉索性不管，夺过剩下的几个本子就找拼图。

有了经验，再干这事就快多了。那三个本子果不其然还是各有四个小拼图，他边抠脑子里边连线拼接，「3.1」、「4.3」、「5.2」、「6.1」这几个同月大差不离几日的日期随之出现。

等“施工”到最后一个本子时，只差五个空位了。

四张牛皮纸被他按顺序好好叠放，那张图画就那么展露在他眼底。

两组八个月，四个学期，两年。

明晃晃的白炽灯打在房间的每一处，他自然也没逃过。

简泉看着即使不需要剩下的三块拼图，在他心里也足够明晰起来的图，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没有躲在冷冽秋天的温暖室内，而是被人架在焦夏威严大太阳下的柏油马路的正中央。

他倏地觉得时间真神奇，有能带人身临其境的魔力，仿佛他现在脚踩细沙，眼前就有个沙漏。他看着时间被那一颗颗微不足道的粒沙标记代替，它们在那小空间里一泻而下，迫不及待地守着重力规则与“过去”相聚，上方空间的幸存者也不甘示弱，好像挤过中间那小空隙就是它们亘古不变的使命。

使命是成为过去。

过去。

就像面前的这幅拼图。

夏云塘生怕简泉不记得过去有多好，所以第一份礼物就是告诉他，简泉，我从来没忘记过过去，我一直记得它有多美好。

一刹那他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好像塞了颗大玻璃珠，上不去下不来，越张口呼救外面的氧气帮他咽下，越被底下所剩不多空间里的氧气排斥。那大珠子就这么卡在那里，卡得他头昏脑胀，只能通过生理盐水逃滚的方式发泄痛苦。

然而他是简泉。即便被割了喉咙也能眼看着自己喷出的鲜血找出所有的线索。

这不够。

夏云塘不会只给这点。

他的眼神鹰一般地锁定在那完好无损的牛皮纸上。一把夺过就把它们展平，然后夏云塘没说完的话终于得见光明，**裸地和那幅画占据自己的视线。

它们大大方方的，像赢家一样。

但即便自己攻略了城池，也不见得有多潇洒喊出我是胜者这种中二话。

不过这也挺好。毕竟他一度以为自己有病，执拗地把自己和夏云塘当成npc，玩着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制定规则的单机游戏。他觉得自己还是和之前一样，至少他能保证在夏云塘面前是，夏云塘永远不会失掉自己面前的那份独一无二。

但他到底小看了那11年留下的百分之八十。

「亲爱的简泉，

这是2021年的夏云塘，

也是这几年的夏云塘，

他一如既往地想你。」

再抬眼，眼前清晰一片，手上多了几座不知名湖泊。那张拼图圆满的答案，是他们都心知肚明的分别前的最后一张合照，是夏云塘手绘版。

他还是冷冷的表情，自己却在笑。

那份郁结水汽般散去了，徒留简泉一人飘飘然。

或许夏云塘也在玩单机游戏，甚至可能跟他玩的是同一款，最重要的是他说出来了。他告诉简泉，我当然也想你，想过去，而且我有义务告诉你。因为我知道你也在不安。

这就足够了。不然他也不会只画自己突兀的嘴角，眼睛却冷漠得怪异。

夏云塘都知道。

他抽了几张纸抹去脸上的泪花，庆幸还好没滴到纸上。等到心脏又恢复正常频率才掏出手机，他点开那个简笔画小人头像的聊天框，他想和他说话。

【胡萝卜一生之敌：礼物好喜欢。】

对面几乎秒回。

【你说的对：喜欢就好。】

【胡萝卜一生之敌：原来你还会作诗了。】

打油诗怎么不算诗。他勾勾嘴角，手指又抚摸过那几行字。

【你说的对：期待小泉大作。】

【你说的对：兔子摇尾巴.jpg】

这么嫩？

简泉翻了下自己的，却发现里面几乎全是软件自带的土味表情包，布灵布灵的，还豪迈地变换着颜色。

【胡萝卜一生之敌：你好像还给我留了一道题，为什么偏偏是这四个颜色？】

对方输入了好一会，简泉都差点想给他改备注。

一开始他几分钟就看一下，后面突然意识到就因为等个消息，他的定力都被打乱了，索性免打扰和静音齐开，给自己找事做。

他把纸排整齐，好让那四行字看起来庄重点；又把拼图还原回去，然后一张一张地拍，又拼成一个大图，满意了就新建个相册，把它们都挪到里面。

【你说的对：所以需要小泉自己猜了。】

【你说的对：不过以后时间还长，我会给足够提示。】

【你说的对：守卫小泉满分通关。】

和亲友说了我感觉我写着写着就容易上头的毛病

我：我感觉我经常写着写着就上头了，从叙事到不知所云的脑袋产物

亲友：（总结）心流吗？

我：（哇塞还能这么讲）芜湖

亲友：好帅！

我不管我写成这样被她惯的（bushi）

还有关于两位的“冷”：

夏灼同学是觉得大多事都没什么意义，所以很多东西懒得理，周身萦绕着“生人勿近”、“没事别找我我不忙但也没闲到理你”的态度；

小泉同学是高效率利用一切时间没心思理正事以外的人，外部社交关系上也让别人觉得“可能没话题”（事实确实这样）但只要有事找他他又带上面具给对方留下好印象，他厌蠢更多一点（）

补充：由于港元现在没怎么上场，为了不透露太多信息就不多说了_(:з」∠)_但他形象挺复杂的，“冷”不会很直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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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单机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