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透｜我的骑士 第10章 第 10 章

又是一年春季。

神社后山的草木郁郁葱葱，笋尖破土而出，叫不出名字的五彩的繁花长成了一片，向阳而生，林间弥漫着甜美清新的芬芳。

穿着木屐走在石板路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伴着风声在诺大的神社里回荡。我捋了捋耳边的头发，捧起一册万叶集，静静地坐在神社本殿前的石阶上，沐浴和煦的阳光读起了和歌……

「久方の天の香具山 この夕べ霞たなびく春立つらしも」

「天山香具峙，晚照洒丘平，漠漠霞如织，芳春已渐迎。」

嘴角逐渐蔓延出笑意。

据说，万叶集里有68首是关于咏霞的和歌，而且大部分都是赞颂春天的到来。

云霞，多么美的意象。

霞是白天与黑夜的分界线。那个佩剑的长发少年背对光明纵身跃入黑暗，挥剑斩鬼，又在舍身奋战中迎来朝阳。他与霞相伴，日复一日，义无反顾。

神社的工作清闲下来的时候，我喜欢骑马去时透家的旧屋，虽然没有人住了我也会常去打扫打扫灰尘。开春了，三座坟墓周围开满了鲜花。

我席地而坐被花朵簇拥，自顾自地说起了话。

“时透母亲，父亲在醉酒时告诉我母亲生前有一位旧交，她们经常一起坐在神社的侧殿里做针线活。原来，您们那时候就相识了。”

我抚了抚御守上的梅花，想起妇人曾对我说“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学来的，没有她绣得千万分之一的神韵”。

我微笑，“母亲将梅花的绣法传授给您了吧……与时透一家相遇后，我有幸传承到了生母的刺绣技法，好像大家时刻守护在我身边。原来，我并不是孤单一人。”

起风了，繁花摇曳，吹起几枚小小的花瓣，落在御守上亲吻着这朵栩栩如生的梅花刺绣。

我心里甜甜暖暖的，我的生母对我无言的爱，经由了无一郎母亲的接力，再将它具象又延伸，最后不可思议地传递到了我的手中。因为相遇，改变了我的性格和人生轨迹。

“时透母亲，谢谢您给我温暖，谢谢您给我母爱。”

然后，我折下手边一朵蒲公英，对着阳光轻轻一吹，它们四散飘扬、飞向远方、无拘无束。

我又靠近了有一郎那边，继续自言自语道：“有一郎，你是否已经飞去远方看过了大海呢？”

“啊，不过你那么记挂着无一郎，肯定会寸步不离地守护着他吧。”

我甚至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有点发笑。

“你知道吗，我父亲表达爱意的方式十分笨拙，像极了有一郎呢。不过好在父亲逝世前的最后一个月对我笑了，他认可我是合格的巫女了。”

“几个月前我第一次作为神籬家主主持了新年祭拜，我似乎有了与神明大人对话的实感。有一郎，你是否会为我感到高兴呢？”

我环抱着双膝，低头看了看脚尖，“呐，有一郎，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其实，我有些犹豫，但是温柔的春风和花香给了我勇气，好像有一郎在对我说他在听。

“替我捎一个梦给他，请告诉他，我在等他。”

……

初秋，我前往产屋敷府邸时，好巧不巧遇见柱众会议刚结束，那是一个下雨的午后，我们在回廊擦肩。

“无一郎……”

我无法遏制住想念，痛苦挣扎了一番后还是唤出了这个尘封已久的名字。

他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看被我拽紧的手腕，上下打量我的装束和面容，他终于缓缓开口——

“你是谁？”

犹如初见时那般，同样的话语、同样空灵的声音。但是，原本清澈的眼神变得空洞。

心很疼，屋檐外的细雨飘进回廊，落在我脸上，分不清雨水和泪水。

“以后，有机会再一起去看萤火虫好吗。”

“萤火虫？那是什么？”

我愣住了，咬紧下唇艰难地回复他：“萤火虫，是很美的、会在夜晚发光的生物。”

我害怕虫子，你那时还笑着安慰我它不会咬人。

从你兴奋的话语中，我无数次想象一大片夏夜里跳跃的光亮，还思考过那些散落林间的光点是否美过我们共同仰望过的星空、是否闪耀胜于你瞳里映照的灿烂美好。

一切的光景，我等着你带我见证。

但是，他像是发出了一个不屑的气音，“夜晚？作为鬼杀队队员，夜晚是与鬼战斗的时间。我作为柱更是。”

“浪费时间。”他淡淡地说，“没有意义。”

寥寥数语像利剑一般刺痛了我的心。

明明是你告诉我，萤火虫的光即使危险也是有意义的、万物的存在都是有意义的。

啊，好想逃离这里，下一秒眼泪就会流出来的。

天空似乎没有了颜色，原本辽阔苍茫的天空，忽然显得灰暗。秋日厚重又阴郁的云彩像压在我身上，使得我无法呼吸。

“无一郎……武运昌隆。”

我红了眼眶，努力不让泪水流出来。无一郎只是直直地看着我，眼中失了神，没有表情，一言不发。

最后向无一郎礼貌地鞠躬，与他擦肩而过，跌跌撞撞头也不回地从回廊跑开了，慌不择路去到了天音姐姐在的房间。姐姐或是看透了我的情绪，她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眉尾向我伸出双手，我低头犹豫几秒，还是走上前去轻轻抱住了她。

眼底有点湿润，胸很闷，沉重得喘不过气来。心如碎了一般，很疼很疼。

“心口好难受……天音姐姐，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我该怎么办，姐姐……我喜欢他……”

“我真的……好喜欢无一郎啊……”

我记起来，万叶集里也罕见地有描写秋日霞云的和歌。

「秋の田の穂の上に霧らふ朝霞いつへの方に我が恋やまむ」

「秋日田穗，雾笼朝霞。霞有霁时，恋心无晴。」

我萌动的恋心好似出现了裂缝，被一层朦胧的霞雾包裹，但是我依然愿意相信他。我在等待他找回自我，然后与我一起走向未来约定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