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松余坐在床上,靠着床板,把时肆抱在怀里,让人坐在自己腿上,慢条斯理抽了张纸把手擦干净后又把时肆的手机捞了过来。
时肆的腰被重新环住,他有气无力地用后脑勺靠着贺松余的肩,本想低头看贺松余拿他手机要干什么,一眼又看见还连接着的,瞬间又闭上了眼。
“手机密码。”贺松余说。
时肆很憋屈,赌气似的不想说话。
但还没到两秒就破了功。
“嘶——”时肆瞬间睁开眼,偏头用额头抵住贺松余的脖子,两只手下意识地掐贺松余搂着自己腰的那只手,求饶般,“疼疼疼疼别动,别动,我说,我说。”
他见贺松余真的不动了,松了口气,又靠回肩上,闭眼报了一串数字。
贺松余将手机解锁,目的明确地打开微信。
“前天晚上和你单独出来那人叫什么名字?”他问。
“……安洛。”时肆回答。
贺松余点点头,又目的明确地打开一个备注“安洛”的微信聊天框。
好家伙,这是要当场查微信聊天记录呢。
偏偏时肆还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他闭了闭眼,想想这几天和安洛的聊天,应该没有什么……吧?
毕竟都是安洛在给他发信息,他回得也挺敷衍,贺松余应该不至于为这个生气吧……
“你住院了?”贺松余突然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
时肆:“……”
靠。
完蛋啦,完蛋啦——
完——蛋——啦——
忘了这茬。
“说话。”贺松余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
他放下时肆的手机,本来就因为看见安洛那些刻意找话题的聊天记录而吃醋生气,现在时肆生病甚至住院了还瞒着自己,他就更生气了。
关键就是,这个叫安洛的还在医院照顾了时肆一段时间,而贺松余却一无所知。
“呃……痛痛痛痛痛痛痛,”时肆再次掐紧贺松余的手,他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微微昂头看着贺松余,说,“我没有生病……我就是……溺水了……”
这不说还好,一说贺松余就更生气了。
“为什么会溺水?实话告诉我。”贺松余说。
“就呃啊……你别动,你动来动去的我怎么说,”时肆没好气地瞪了贺松余一眼,然后说,“我爸要跳海,我半夜跟着他出去,想把他拉回来,然后我不会游泳,就溺水了。”
贺松余觉得时肆简直蠢得没边了:“以后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懂吗!”
他生气地在时肆的屁股上抽了一巴掌。
“啊啊啊你居然打我!”时肆眼睛瞬间红了,“我爸都不打我屁股!”
“你就是欠打!”贺松余又给他抽了一巴掌,一点也没手下留情。
他简直要气疯了。
这次是被救下来了,下次呢?下下次呢?
谁能保证每一次都会被安全救回来?
万一这次真的没有及时救回来呢?
万一时肆就这么走了呢?
“我看你不被收拾一顿是不会长记性的,”贺松余越想越气,搂着时肆往前一推,时肆又跪趴在了床上,他压上去,冷声说,“你自己不想想自己就算了,你好歹想想别人。”
“我比任何人都要在乎你。”贺松余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软了下来,声音变得没有那么冰冷,带着一丝后怕和委屈。
手上却不留余地的又在时肆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痛痛痛痛,”时肆撑着床,生理泪水止不住地向下掉,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你这次……轻点嘛。”
这次之前已经有两次了,再来就是第三次了。
“呵。”贺松余没有给答复,只是简单地笑了一声。
这声笑代表着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暖黄暖黄的,看不见外面的天,只觉得过了很久很久。
“……多少点了?”时肆“大”字躺在床上,已经被强行拉去浴室洗了一次澡,虽然洗了好像快一个小时。
他已经丢失时间观念了,从他回来的那一秒开始就一直在鼓捣这个鼓捣那个。
贺松余穿上西装,看了眼表,说:“快六点。”
“……”时肆要哭了,他现在浑身酸痛,动都动不了,问,“那我还要陪你去登基吗?其实我是想回来陪你的。”
“你想的话当然可以,我不会让你走太多路的。”贺松余说。
时肆声音沙哑,说:“那你要不先去给我买点药吧。”
贺松余无奈地说:“已经在你愣神的时候给你涂过了。”
时肆闭了闭眼:“还是您考虑得周全。”
“其实我本来是打算在你生日那天再做的,但你既然都提前回来了……”贺松余笑了笑,没再说下去。
时肆也懒得理他,自顾自地说:“我是想着虽然公司的大权早就在你手里了,但是这也是一个身份的象征,就想回来陪你过,毕竟也算是比较有意义的一天,没想到皇上还没登基就先迫不及待地把小妾给睡了。”
“您是皇后。”贺松余给自己打好领带,然后走到时肆身前,扶着时肆的腰轻轻把人拉起来。
“先穿衣服,不然等一下给空调吹感冒了。”他说。
“嗯。”时肆软绵绵地像个娃娃一样任由他操作。
衣服一件件被套到身上,等领带打完,时肆就又往床上倒回去。
“饿吗?”贺松余问。
“饿。”时肆实话实说。
“那我们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再去宴会?”贺松余征询时肆的意见。
“好。”时肆说。
时肆在副驾驶上短暂地睡了一觉,也没睡多久,他就是累了,一闭眼大脑就觉得自己睡着了。
“吃肯德基吗?”贺松余问。
“好像不太能吃热气的,”时肆蔫巴巴地说,“屁股。”
贺松余偏过头笑了声,然后说:“那吃点清淡的?”
“嗯。”时肆无形地狗耳朵完全耷拉了下来。
随便吃了点东西填填肚子,贺松余就带着时肆前晚宴会现场。
宴会举办在贺家别墅,这时还没有多少人到,时肆一听贺父贺母和贺松余的哥哥姐姐都在,一下子就怂了。
他走在贺松余身后,紧紧拽着对方的手,说:“我什么也没带,就突然来见他们,不好吧……我什么准备也没做……”
“没事,他们会喜欢你的。”贺松余说。
时肆还是紧张。
在别墅门口就有佣人在等着迎接自家老板,时肆在后面听他们一口一个贺三少,总有一种下一秒就要说:“您是少爷带回来的第一个男人。”的感觉。
时肆跟随着贺松余进入客厅。
时肆顿时紧张的不得了。
一桌子的人视线径直略过贺松余,直奔他身后的那位小朋友。
时肆尽可能地想要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爸,妈,哥哥姐姐,这是我男朋友,时肆,”贺松余笑着把时肆牵上来,双手握着时肆僵硬的肩,让时肆面对着自己的家长,然后继续说,“他比较害羞。”
害羞倒是说不上,时肆只感觉非常非常羞耻!
“叔、叔叔阿姨好,”他打完这边招呼,又扭头去和哥哥姐姐打招呼,“哥哥姐姐好。”
“诶呦!”贺母一下子站起来,走到时肆面前,要不是贺松余还在身后,时肆吓得差点要后退一步了。
贺母笑得可开心了,她双手揉了揉时肆的双颊,分外欣慰:“咱儿子这是捡到宝了!这么乖!这么可爱!”
也许女孩子的想的都是一样的。
贺松余的姐姐很明显也想上来揉一揉,但是碍于男朋友还在身边不好操作,只能眼巴巴地望着。
大哥平淡地喝了口茶,说:“妈,先让人坐下。”
“哦对对对,看我,太激动了,”贺母天天面对着自家那几张脸,都快看腻了,“这不是,你们一个个都找的那么帅气那么漂亮的对象,这来个画风完全不同的,我不得激动一下啊?”
贺父乐呵呵地笑着,也不阻止贺母,简直宠得没边了。
贺松余和时肆纷纷落座,时肆扫一眼贺大哥,又扫一眼贺松余。
咦,贺松余长得更像贺母,贺大哥长得更加威严些。
不过都很帅就对了。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公开啊?”贺母坐下后又问。
贺松余看了时肆一眼,意思很明显。
时肆咽了咽口水,尽量让自己平静些,说:“现在还不太行,我家那边比较棘手。”
“噢!没事没事,不急这一时,”贺母表示理解,“你处理好家里再处理鱼鱼啊,这臭小子,你不能惯着他的!”
时肆无奈地笑了笑,只能点头应下,说:“好。”
虽然时肆一直都惯着贺松余就对了……
不过话说回来……鱼鱼?
时肆好奇地扭头打量贺松余。
贺松余也看回他。
对视了几秒后,时肆率先移开了目光,别过脸,留给贺松余一只发红的耳朵。
后来又聊了些学业上和生活上的问题,挨个挨个加了联系方式,时肆才终于得以喘一口气。
时肆在贺松余的房间里,上半身躺在床上,膝盖弯以下还吊在床边,一脸疲惫地说:“我一开始还觉得你哥哥特别高冷不好接近,但当我发现你姐姐和你爸妈都是找话题小能手后,我觉得他们还是高冷一点好。”
贺松余带着笑意嗯了声。
他今天特别开心
虽然中间有一小段令他生气的插曲,但那都不重要。
他现在非常开心就够了。
他坐到床沿,握住时肆的手,又附身去亲时肆的唇,说:“终于把你骗回家了。”
“嗯。”时肆也笑了笑。
“一会儿你要还饿的话你就下去吃点东西,”贺松余拇指扶上时肆的眼眶下边,有点心疼地说,“不饿的话你就补一下觉吧。”
黑眼圈太重了。
“那我补一下觉吧,”时肆脱了鞋爬上床,卷卷被子包住自己,说,“有需要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贺松余心里软成一片,揉揉时肆的头,说:“那你不要乱跑。”
“嗯。”时肆蹭蹭被子把脸往里埋,像个在刨坑的小狗一样。
贺松余离开后,时肆也是真的累了,闭上眼睛想要休息一会。
脑子里没由来地闪过贫民窟里的事情,时肆瞬间就又不困了。
张姨估计是……遭难了吧……
他想和老爸说一声,但是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老爸老妈平时就不让他关注桥洞里的事情。
但是时肆觉得有必要和老爸说。
这么想着,他还是掏掏手机,拨了老爸的电话。
对方很快就接起。
“爸。”他说。
“嗯。”老爸回应。
“我今天中午刷到了个新闻。”时肆先试探,如果老爸知道了的话,那他就不用和老爸再解释这件事情。
老爸那边沉默了一阵。
就是这么一阵沉默,时肆就已经明白了。
老爸是知道的。
“我们回不去了。”老爸说。
“嗯,我知道,”时肆说,“张姨不在了啊。”
“嗯。”老爸声音淡淡的。
时肆闭了闭眼,无能为力的感觉涌上来,一波接着一波。
他叹了口气。
“爸,和我去浔城吧。”时肆说。
“……我,”老爸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说,“我想待在西海,陪你妈妈。”
“那也可以,你不要回西城了,你在西海找合适的工作,没钱了我可以给你,我们现在手里不是还剩二三万吗?够我们在那边好久了。”时肆说。
老爸停滞了很久,很久很久后说:“我明白的。”
电话挂断后,时肆将手机放到枕边,得到老爸的保证,心里一颗巨石总算落下。
他不怕老爸撒谎,他和老爸这么多年父子,老爸是保证还是场面话,时肆都是能判断出来的。
想着,他便终于疲惫地睡着。
*
一楼宴会厅。
贺松余坐在贺父身旁,看着一个接一个来客套的人,无聊得不行。
早知道把小朋友抱下来了。
来来往往的人对贺父说的那些“好久不见啊贺总,好像有六七年没见过您了”这些话,贺松余全当没听见。
有一些人是近几年才起来的企业,以前根本就没有接触过贺父,但还是上赶着来拉好感。
贺父不累贺松余都累。
时间差不多了,贺父就带着贺松余起身,拍拍自己儿子的肩膀,走向宴会厅中央。
整个宴会厅的灯光突然灭了,接着几束白光单独打在了中央的两人身上。
会场内的人们都发出了赞叹声。
不为别的,单纯因为贺松余的颜值。
他们这一家三个孩子,大哥学编程,做游戏的,如今手里有三个游戏已经大火,公司也是风生水起。
二姐学摄影,在摄影界也是名望有加。
而贺松余则是接手公司,从以前的纯金融变成了又搞房地产又自己出品商品,自己做项目的多元化金融公司,可谓是越做越大。
他们这一家可都是商业奇才。
“给大家介绍一下,也许也不用我介绍,大家都认得我儿子,”贺父笑着说,“我今天来,只是给他正正名。”
贺松余朝黑暗处无奈地点点头。
“从今天开始,飞鱼公司正式由贺松余接管……”
贺父又说了一大堆噼里啪啦的话,等到会场重新亮起来的时候,有的人都已经摸黑在吃东西了。
贺松余松了口气,直奔李齐观那桌人。
“哎,你爸出院啦?”钟秘书见到人来,立刻放下手机,问。
“嗯,前不久刚出。”贺松余拉开椅子坐下。
李齐观打了个呵欠,说:“我就是过来蹭口吃的。”
黄秘书笑笑,说:“不得不说,你们家上下起码七代都够养活了,先不说飞鱼,你大哥的公司基本上可以算是从小做到大了。”
贺松余点点头,认可这个说法。
“话说你家小助理还没回来吗?”李齐观突然问。
钟秘书贺黄秘书也瞬间看向贺松余。
“回来了啊,”贺松余带着些炫耀的意味说,“在我房间里睡觉呢。”
“啧啧啧啧啧啧。”钟秘书和黄秘书同时发出了不屑的声音。
李齐观倒是习以为常了,又问:“你之后要和他一起去西海吗?”
“不了,我公司这边还有事情没处理完。”贺松余说。
“嗯。”李齐观点头。
钟秘书继续掏出手机打游戏。
“哎对了,”黄秘书想起来什么,说,“你们看贫民窟的新闻了吗?”
“看了。”贺松余和李齐观同时说。
“什么什么?”钟秘书立刻从手机里抬起头,“你们有秘密瞒着我!!”
李齐观无语地看着他。
“你的手机除了用来打游戏就不能干点别的吗!”他从桌子底下踹了钟秘书一脚。
“哎!说话就好好说话!你干嘛总喜欢踹我!”钟秘书非常不爽。
黄秘书乐呵呵地按住要站起来的钟秘书,一边把打开了新闻的手机往他怀里塞,一边说:“得得得,别吵了,就是贫民窟这几天估计都会很安静,好像来了一群老大,把他们治得服服帖帖的。”
“那肯定服帖啊,”贺松余靠到沙发背上,说,“见一家打一家,谁不想活命了就去招惹他们。”
“话说,那个新闻帖子里说得十认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李齐观看了贺松余一眼。
贺松余嗯了声,说:“是时肆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