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后 第15章 詹点雪的感谢

圣诞节后的这个周末，詹点雪终于在莫忍冬的帮助下，将老家闲置了很久的新房布置出了一点“家”的感觉，至少不再是四面墙壁盖一个天花板那么空荡荡。

这个房子建在小光村，属于农村自建房，位置偏僻，方圆五公里的道路狭窄，勉强足够两辆车逆向而行。偏偏这地方又临近景区，路边通了地铁，本就不宽敞的道路雪上加霜，导致这里上下班、节假日的时候频繁堵车。“打工小猫咖”开在城区，父母家也住在城区，所以住在这里对于詹点雪而言极其不方便，她宁愿在城区租房。

但这里除了偏僻以外，再没什么缺点了。二层小楼，带个小天台，有个小院子，八间卧室，还有一个独立的大厨房。这里自从盖好以后就一直闲置着，屋里屋外都是崭新的，经过詹点雪和莫忍冬这一番收拾，崭新的房子再添一层温馨的氛围。

王小贝和李遇周末都要上班，帮不上忙，詹点雪除了他们三人外没有其他朋友，还好莫忍冬闲一点儿，要不然这个周末就是詹点雪在这里孤军奋战了。

当然，作为一个视频博主，莫忍冬肯定不会放过就地取材的好机会。他在詹点雪这个闲置的房子临时架了三台摄像机，给自己的周末vlog收集了许多素材。

周日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两人终于布置好了这个房子，莫忍冬开车载詹点雪回市区。

“晚上想吃什么？”詹点雪问他，“这两天在店里连着吃了好几天，今天晚上请你吃点别的。”

莫忍冬初到美国，一日三餐少不了类似芝士、鸡翅、三明治的玩意，他还觉得自己生活挺小资，结果吃了一年他就彻底受够了。老外的西餐单调寡淡、高油高热量，而开在学校附近的中餐馆，味道总是差点意思。他非常想念大中华的美食，于是干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从宿舍搬出来，和几个好友合租了公寓，开始学习自己下厨做饭。

即便吃腻了西餐，但如果是和小雪一起的话，再吃几顿他也无所谓。再说，小雪辛苦赚钱也不容易，就算她可能有员工折扣吧，天天请他下馆子也不便宜呢，莫忍冬感动还来不及，对食物的口味、品质、种类不会有任何要求。

莫忍冬打趣道，“我连着吃你三顿白食了，你还要请客？怎么，这么想感谢我？”

“是啊。不然你想我给你开工资？也不是不可以。”

“工资倒是不必。你要真想感谢我，就陪我去个地方？”

詹点雪知道莫忍冬不差钱，而且也不可能收她给他的“工资”。莫忍冬伶牙俐齿，偶尔说话还很欠揍，詹点雪这么说单纯是为了和他斗几句嘴罢了。陪吃饭、请吃饭都可以，可陪他“去个地方”，这么模糊的一个要求，詹点雪下意识觉得不是什么好地方，张嘴就要拒绝。

“诶，等等、等等。”莫忍冬仿佛猜到了詹点雪的心思，先她一步继续说，“在你说不之前，我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嗯？”

“我们家不是也有空房子吗，外租很多年了，也认识了不少租客。我这儿有一姐姐马上就要退租了，她春节回家，过完年打算把全家人都接来京市一起住。我问过，她家人也不少，有她公婆、她丈夫、仨孩子，还有一个保姆。这样呢，她在京市肯定就要租个大房子，我这儿的两室一厅就不够她住了。她问我有没有比较划算、合适的房源介绍给她，我把你这个房子大概跟她说了说，她倒是还挺感兴趣，尤其是你这个天台和小院，她说她公婆和孩子肯定喜欢。”

莫忍冬边说边侧头，观察詹点雪的表情，见她听得认真，莫忍冬便继续说，“我不知道你要租多少钱，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找到合适的租客，但我看你这不急不慌的架势，我不催你你还拖着呢，估计是压根没想过这些事。所以我自作主张帮你张罗了一个，如果你没什么意见，改天咱们带那姐姐来看看房子，你说呢？”

詹点雪有些不敢相信，她注视着莫忍冬娓娓道来的神情，不禁有些出神。她原来竟没发现，莫忍冬是如此可靠的一个人，前脚刚帮她收拾屋子，后脚就联系到了想看房的租客。莫忍冬办起事情未免过于利索，如果让詹点雪自己办，她不知道会拖到猴年马月去。

一条龙服务，简直不要太方便。

“我没意见。”詹点雪说，“你回头把她微信推给我，来看房的话，和我联系。”

“你打算租多少？”

詹点雪想了想，她在京市城区租的一室一厅，月租金2800元，自建房虽偏僻但面积大，房间多，屋内干净，怎么着也值她双倍的租金吧？

她试探性地说，“五千五？”

“你是真有钱啊。”莫忍冬感叹道，“五千五在京市连三室一厅都租不到，更别说你这个双层小楼了。一般定价要比心理价位稍高一些，因为租客还会跟你砍价，在砍价时让一些利给对方，能让他们觉得自己赚了，成交率更高一些。”

“噢...”詹点雪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你觉得多少合适？”

“我还没对比过其他同类型房子的市场价格，不好给你个确定的数字，但肯定不止你说的数。嗯...少说也得八千吧。这件事情交给我，我来和她谈，微信我也不推你了啊，全都交给我，你只需要看房的时候带上钥匙就行。”

交给我。

这三个字让詹点雪小小地心动了一下，可是...

这不好吧？刚辛苦他做了苦力，现在又要他兼职房产中介，多不合适啊。

可是转念一想，詹点雪确实不擅长这些事情，如果让她独自来定价格，不知道要亏出多少。莫忍冬有租房经验，有语言天赋，把这件事交给他最合适不过，可是这样的话，又欠了他一个好大的人情。

就算没能租出去，莫忍冬肯对她的事这么上心，詹点雪已经很感动了。

“租房的事咱们商量着来吧。嗯...你刚刚说，要我陪你去个地方？”

作为回报，詹点雪也想为他做一件事。

本来还担心光是帮忙搬家这一件事不足以说服小雪，莫忍冬特意把找租客的事情留到这个时候一起说，此时听到小雪主动提起这茬，莫忍冬不免有些意外。

但这是令人高兴的意外。

莫忍冬斟酌着开口，“陪我去吃个晚饭，和你的老同学们。”

老同学...滕紫荆和陈吉？

詹点雪想到之前在微信群聊里提到的聚会。

“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小雪，我希望你能一起去。”

逃避...

詹点雪想起滕紫荆和陈子衿在她面前挽着的手臂，想起滕紫荆在纸条里写的“我只有小衿一个好朋友”，想起她质问滕紫荆为什么莫忍冬出国要瞒着她时她的回答——“我不想告诉你”——记忆因时间久远而变得模糊，却也因此使某些事情更加刻骨。

“小雪，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她也来吗，滕紫荆也来？”

“对，我叫了她和陈吉今天晚上来我家吃饭，没有提前告诉你，因为我没把握能把你带过去。小雪，这么多年，我一直不知道你们关系为什么变得不好，明明都在京市工作，却一次面都没见过，甚至连微信好友都没有。”

“刚毕业那几年，每次滕紫荆发朋友圈，我都让张晰月帮我截图。”

虽然从没联系过，但詹点雪一直在关注她，后来张晰月和她工作都越来越忙，截图的事情顾不上，有一搭没一搭的，也就这么算了。这件事詹点雪一直羞于让别人知道，她感觉自己的做法像是监视前夫生活的怨妇，对方都已经迈入新生活，她却一直困在过去。

只是詹点雪没想到的是，自己多年后的第一次坦白，对象竟然是莫忍冬。

可能，真的都过去了吧。

怕他问下去，詹点雪主动换了个话题。

“哦对，小月四月份要结婚了。”

“我知道，她发朋友圈了。”莫忍冬顿了顿，说，“那你知道吗，滕紫荆离婚了。”

“啊？”詹点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甚至连滕紫荆结婚都不知道，“什么时候...”

“就今年。”

“噢...”

“她现在自己带孩子。”

“啊？！”

滕紫荆有孩子了？！

詹点雪突然感觉到一股自己和世界脱节的无力感，同时又为这么晚才听说滕紫荆的近况感到一阵难过。

一个人带孩子，肯定很辛苦吧。

詹点雪突然有些心疼她，她想要多多了解她，哪怕一丁点也好。

“晚上约的几点？”

“七点。”

詹点雪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七点还有三个小时，“去你家之前，先带我去下附近的商场可以吗？”

“怎么了？”

“第一次去你家，不能空着手。嗯...也快元旦了，顺便给大家都买点礼物。”

莫忍冬余光瞥了一眼詹点雪那假装若无其事的表情，不由得觉得她可爱至极。还说什么第一次拜访不能空着手去，小雪前几天连他消息都不回复，现在开始在乎这种老掉牙的礼节了？莫忍冬听着都新鲜。

明明是她想给滕紫荆买礼物，不好意思说罢了。她啊，典型的嘴硬心软。

他只能忍着笑意，同样若无其事地应了句，“行啊。”

约好了今晚的安排，詹点雪不再说话，窝在副驾驶位里沉默地玩着手机。她在小红书app里搜索“送礼攻略”，在选择送“好闺蜜”还是“普通朋友”的两个分类中犹豫了一下，点了“普通朋友”。

或许现在连普通朋友也算不上了...

詹点雪感觉到自己手心里湿湿的，明明沁出了汗，手掌却冰冰凉凉——她在紧张。

不知道滕紫荆见到我会是什么反应，詹点雪很担心。是厌恶，忽视，还是假言欢笑？她离婚了，生活不顺心，见到我以后没准会更不高兴。

“嗯...”詹点雪犹豫着开口，“她知道我会来吗？”

“知道啊。”莫忍冬视线依旧落在前方公路上，他想都没想便答道，“再说了，你去我家，用得着他们同意吗？”

我...

可是...

万一...

詹点雪心中有很多担忧和顾虑，但她终究是瘪了瘪嘴，没再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