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后 第14章 莫莫

现在想想，詹点雪觉得当时的自己未免有些幼稚了，既幼稚，又冲动，完全是在跟自己赌气——最好的朋友和最喜欢的男孩都被被人抢走了，小小年纪的她肯定会觉得不甘心啊。

但十年过去，詹点雪早就没有当时的心境了。她故意冷漠对待莫忍冬，完全是出于十年前的条件反射，再次相遇时的意外和惊讶让她下意识地摆出了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

“那我们说好了，十年后的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我们要再见面！还有这个缺席的莫忍冬，必须给我回来！”

一个十年前的口头约定，大家会记得吗？

如果记得，大家又会来吗？

如果大家来了，莫忍冬会来吗？

詹点雪自从这一次聚会后就换了手机号和微信，想要和过去断绝所有联系。虽然没有了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联系方式，但她一直记得这个约定。最开始的时候她把这个约定写在身旁的各个地方——手机屏幕、课本封皮、贴得到处都是的便签纸——这是为了提醒自己，在这一年的这一天，一定不要出现在这个地方。

后来，孤单了很久之后，终于在公司交到了新朋友。詹点雪平淡地把这个约定讲给王小贝听，本来只是日常闲聊，王小贝却十分感兴趣——

“你们也太浪漫了吧！好想和这样的人做朋友。”

王小贝是个喜欢浪漫又热爱生活的女孩，她不自觉地对这件事情异常上心，从她知道这件事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期待小雪多年后的这次的同学聚会。

她甚至在她的苹果手机里设置了提醒事项，每一年的这一天都会弹出提醒消息。手机提醒王小贝，王小贝再来提醒詹点雪，即使换了新手机，只要还是iOS系统，这个提醒事项就不会消失。

詹点雪本来没想去的，但王小贝在临近约定日期前一直在她耳边念叨这事，好像真的很希望詹点雪去赴约，说什么“你难道就不想看看他们都变成什么样了吗”，“没准你喜欢那个和你情敌结婚又离了呢”，勾起了詹点雪的好奇心。

她想，就算那七个人的关系一直好到现在，但他们中有些人可能毕业后去了外省工作，可能工作日没有时间，或者干脆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所以这一次她多半等不到几个来赴约的人。

这样也好。

所以见到莫忍冬的那一刻她是非常意外的。

詹点雪不知道他们现在还算不算朋友，或者说，还算不算得上是“互相认识的人”，她只听说他常年在国外，可能这次也是碰巧回国了来看看。如果只是萍水相逢的一次见面，她最保险的选择就是假装成陌生人，对他没有期待，和他就不会有未来。

可没想到，莫忍冬真的回来了，回来了就不走了，一直在詹点雪身旁刷存在感，就好像他们之间的隔阂完全不存在一样。他嘴里依旧说着欠揍的话，嘴角勾起时还是那个迷人的弧度，他和从前一样阳光又温暖，体贴又善良。

相处了这么多天，詹点雪发现，莫忍冬好像一点儿也没变。他不在乎詹点雪的冷落，依旧笑嘻嘻地做着开心果。

嘁，再生气下去就成我小心眼儿了。詹点雪心道，到底都是过去的事了啊...

“那我们原谅他好不好呀，莫莫？”

詹点雪揉了两下怀里这只名叫“莫莫”的小猫，它轻轻“喵”了一声，轻轻扭了扭软绵绵的身体，小脑袋朝詹点雪的手蹭过去。

詹点雪的心情随着莫莫的身体也变得软软的，“那...我们就原谅他了？”

“喵~”

她的手附上莫莫的头，一下又一下给它顺毛，莫莫随即发出舒服的呼噜声，身子像个小发动机一样震动着。

好吧！看在莫莫的面子上，詹点雪决定亲手拆掉二人之间的那堵厚重的墙，从此以后不再冷言冷语地对他，二人就此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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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莫是一只布偶猫妹妹，三个月大，只有一截小臂那么短，它全身白色毛发长长的，背部脊柱位置的毛发和两只耳朵有淡淡的灰色。

自从约好了圣诞节互送礼物后，莫忍冬便认真地琢磨起送给两个女生的礼物。

他和王小贝虽然才刚认识，但她是小雪的好朋友，莫忍冬自然也把她归为自己的朋友。他记得王小贝现在是在咖啡店学做咖啡，所以莫忍冬送了她一台家用意式半自动咖啡机，有自动磨豆功能，十五档研磨粗细可以调节，不飞粉不结块，磨出的咖啡粉质精致，喝起来口感更不用说。

那送小雪什么呢？他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化妆品护肤品？会不会太没心意了，俗套。

名牌包包？莫忍冬回忆了一下，他甚至都没怎么见小雪背过包，更别说记得她背什么牌子。她很有可能对名牌不感兴趣，送名牌倒是更俗套。

手机电脑照相机？作为一名vlogger，莫忍冬对电子设备很有研究，他知道哪款手机前置摄像头最磨皮，哪款手机后置摄像头最写实，哪款照相机防抖功能好，哪款照相机性价比最高。

但问题是，小雪对这些感兴趣吗？

他点开詹点雪的朋友圈，试图寻找一些她喜爱摄影或想换手机的线索，可她设置了朋友圈仅半年可见，能看到的她发过的照片，十张照片里七张是猫，完全不像是喜欢给自己拍照的女孩子。

莫忍冬本来打算问问王小贝送什么，但王小贝害怕他剽窃自己的创意，没告诉他，还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你到底是不是认识她十多年了啊？”

莫忍冬惭愧，他现在只记得小雪的一些小癖好，比如果冻只吃喜之郎大碗的，写作业的时候爱转笔，擦眼镜从来只用卫生纸不用眼镜布，至于她喜欢什么，莫忍冬实在不记得了。

直到那天晚上莫忍冬第一次来到“打工小猫咖”，见到小雪那么仔细地一只一只给它们驱虫，他脑海里的小灯泡“啪”地一下亮了——他怎么早没想到呢，小雪最喜欢猫啊！

于是平安夜前的那几天，不怎么喜欢猫的莫忍冬跑遍了京市的猫舍，最后挑出了一只小布偶猫，小小的身体碧蓝的瞳孔，他觉得小雪一定会喜欢的。

平安夜次日，莫忍冬下班后把小布偶送到了店里。

果然，詹点雪见到它眼睛都在放光，尽管店里客人很多，但却不耽误她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好好rua这只小猫咪。

她亲昵地抱着它，说话的语气比平时温柔了三个度。

“送我的吗？谢谢！好可爱的小猫！你好呀，你叫什么名字呀？你今年多大啦？你从哪里来呀？给它取名字了吗？”

最后一个问题显然是问莫忍冬的，他第一次见詹点雪这副温柔似水的面孔，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意识到她在跟自己说话的时候，詹点雪已经笑眼盈盈地在等他的回答了。

“嗯...”

其实还没起，不过既然你问了...

“叫莫莫。”那就把我名字借你吧。

詹点雪眉头微挑，像是对他的回答感到意外，“莫莫？莫忍冬的莫？”

“对呀，我生的，随我姓。”

詹点雪看看莫莫，又看看莫忍冬，再看看莫莫，随后叹息着摇头道，“一脸女孩像，真是随你啊。”然后又轻轻对莫莫说，“是不是呀，莫莫，我们是好漂亮好漂亮的小姑娘呢！”

莫忍冬习惯了大家拿他的外貌打趣，从小到大说他像女孩的人数不胜数，即使他快三十岁，依旧有没话找话地亲戚提起这一茬。这些事他并没往心里去过，但是听到小雪这么说，他怔了一下。

小雪说话时的语气，又回到了记忆中十年之前的样子，那种亲切、熟悉、只有好朋友之间才会明白的感觉。

莫忍冬惊喜地发现，小雪没有刚见面时那么排斥他了。

“小雪。”他试探地叫了一声。

“嗯？”詹点雪停下逗猫的动作，抬起头看着他。

莫忍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叫了她的名字，实际上他并没有什么想对她说的，现在看着小雪认真等待的神情，突然有些心跳加速。

他随口胡说了一句，“你要出租的房子收拾好了吗？”

问完他就后悔了——明明可以问她喜不喜欢这只猫，嘴角的伤还疼不疼...哎呀，真是白痴！

于是不等她回答，莫忍冬又自顾自地把这两个问题补上：

“你还疼不疼了？还有莫莫，你喜欢吗？”

哎呀！莫忍冬又是一阵后悔，平时能说会道的他此时竟然说出这么模棱两可的话。

詹点雪淡淡一笑，“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莫忍冬当然不会说因为自己没组织好语言，只好硬着头皮说，“多吗？你不会忘了我问的是什么了吧？”

“第一个问题，要出租的房子收拾的差不多了，小件儿都摆进去了，还剩一些大件儿等我有空了去搬。”

莫忍冬点点头，“第二个问题呢？”

“第二个问题...我哪儿疼了？哦，你说我嘴？早就不疼了。”

莫忍冬又点点头，“嗯，第三个问题呢？”

“第三个问题，喜不喜欢莫莫，我当然喜...”

詹点雪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莫莫这个名字很有歧义，既可以是这只小布偶猫，又可以是面前这个送给她猫的男人。

还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然就尴尬了。

詹点雪正要改口，重新回答这个问题，却发现莫忍冬白皙的脸颊此刻正微红着，好像也发现了话里的歧义，还大有等着她说出口的架势。

詹点雪决定不理他这茬了，“难为你了，一个不喜欢猫的人替我挑了这么美的莫莫。”

莫忍冬摸摸鼻子，“也没有很不喜欢。”无非是小时候被猫追在屁股后面抓了三道子而已。

嘁，撒谎。

詹点雪看他心虚的动作就知道，这货又在嘴上逞强。

她抱着莫莫的胳膊往莫忍冬面前送了送，“那你抱抱它。”

莫忍冬下意识往后撤了一步，双手牢牢背在身后，“别，不用了，你喜欢就行，你喜欢就太好了。那什么，这周末我有空，帮你把家具都搬进去，赶紧收拾好赶紧就挂网上了。在京市，有房子你不赶紧往出租，你是真大款。”

詹点雪不再难为他，适时收回了莫莫，“那明天？十点？”

“可以。”

“那个地方比较偏僻，你来店里找我，我开车带你过去。”

“那家具呢？”

“我起床以后去我妈家拉上，然后回店里等你。”

“不用这么麻烦，我直接到你家楼下接你，再去拉家具、送家具，哪儿用得着你这么折腾？”

莫忍冬已经是有合法的中国驾照的人了，哪儿还有让女士当司机的道理。

见詹点雪还要再修改这个方案，他立刻用话堵住她的嘴，“就这么定了，你给我发个位置，明天早上你家楼下见。行，我先走了，回去还要剪视频。”

“喂...”

其实詹点雪是想问，沙发空调洗衣机那么沉的东西，他一个人搬不搬得动，用不用再叫上一个男士一起，毕竟他瘦的像根竹竿...但望着他潇洒又自信的背影，詹点雪默默把要说出口的话咽回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