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雾气似绵软流长的絮,在冬日衔接春天的空隙间模糊那分明的界限。
街上行人甚少,步履匆匆,没人注意一位容貌姣好的女子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来到了云涧县。
【宿主,主线任务正式开始,已检索到目标人物。】
沈之宜正起床洗漱,身着略显简单的素白色长锦衣,细腰被一根墨色宽带束紧,倾散在肩后的乌发逶迤而下直至腰际。
他正用木簪对镜束发,铜镜里映着的人,温柔清恬。
越发像是浸在春光里的一朵白玉兰。
他不疾不徐,整理好衣裳,打开屋门,惊喜地看见那春日摇摇欲坠地悬挂在正值花期的树枝上。
雅致的眉眼流淌着显而易见的欣喜。
前几日枝干上的点点残雪变成一朵朵粉白宽厚的花朵,花瓣挺直而柔婉地散着。
仿佛春日落在枝头的雪白飞鸟。
沈之宜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花,浅淡瞳孔里装下了每一朵粉白的花,连鸦睫相触也被轻轻放缓。
【我知道了。】
学堂今日出现了一个陌生面孔。
他比这间屋子的小孩年龄要大好几岁,被安排坐在学堂后排,一天过去也不与别的小孩交流打闹,看着有些孤僻。
上课倒是很认真,虽是小小年纪,面相不难看出长的极好,放在学习上的心性也比同龄人都强。
“你是新来的吗?”“你叫什么?”“你家在哪里啊?”“你长的真好看。”…
越楼迟刚坐下的时候就被一群自来熟的小孩围着,巴拉巴拉地问很多问题,他不想回答这些已经介绍过一遍的幼稚问题,别的小孩看他不回应也自讨没趣地走开了。
新来的是个哑巴吗?
看着越楼迟深黑的瞳孔,小女孩把话咽了下去,哼了一声也走开了。
越楼迟入学好几天后,沈之宜把他单独叫了出去。
“你刚来,有什么不适应的吗?”
沈之宜看他这几日几乎不与同学说话,甚是孤僻,本以为是好学,可实在过于冷漠。
有个小孩打闹就跌倒在他身旁,结果他像是未曾看到,径直走过。
沈之宜听说这个之后,觉得有必要找这位气运之子再了解一下。
气运之子不应该是世界认定的心怀大善之人吗?
越楼迟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夫子,他第一次看到比他母亲年轻时还要好看的人,让他曾想到有一个的书生赠给母亲的诗中那句“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但最好的诗句好似也不能够形容他。
“没有。”他低下头回答,声音很低但却很清晰地传到沈之宜耳中。
面前的少年身条已经开始发育生长,渐渐能显出日后的风采。
像一只已经看过捕猎场景的小狼,只需时间给他学习、蛰伏、一击致命,他会变成无比强大的存在。
沈之宜没有意识到。
他抬手轻轻抚了抚至他胸前的头顶,笑了笑。
“不用害怕,我只是有点担心你,你如果有不开心的事,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沈之宜指了指在学堂前开心打闹的小孩们。
“他们很想和你成为朋友。”
“朋友?”
我不需要朋友。
越楼迟心想。
沈之宜又关心地嘱咐了几句,离开之际,青灰色的衣袖以微小的力度被人轻轻拽着。
“夫子,能在课下教我习书吗?我不会给夫子添麻烦的。”
声音有些犹豫,胆怯,可怜。
加之他的遭遇,更加让人心软。
沈之宜打消了之前的疑问,温柔地问道:
“每日晚饭过后你可有时间?”
“有。”
越楼迟攥紧手里那片轻薄的衣袖,抬头看向眼前的人,天真的眼神里带着意料之中的愉快。
“晚饭过后,记得到榆林巷第三个转角处的房子,那是我家,放心我会帮你把之前的知识补上。”
“现在就去上课吧。”
沈之宜牵起攥着衣袖下摆的手,摸到了略小的手掌指节间微硬的茧,心底叹息一声。
越楼迟落后小半步,被牵着走,也不言语。
像是手里握着一块温热的玉,不敢用力,轻轻的,生怕捏碎。
阳光的碎屑安静地铺在那人乌黑的发尾,像是浮游的鱼在阳光下露出的脊线,偶尔反射出金色的光泽。
耳边是越来越模糊小孩打闹的欢声笑语。
心里被巨大的安静的温柔包裹,像这样牵着他,除儿时回忆里母亲这样做过,再没有人这样牵过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