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生命中有无数场雪落下,落在地上,落在屋檐,落在乌黑的眼睫上,落在毫不设防的胸腔里。
越楼迟在冬天的一个夜晚送走了自己的母亲,他还难说这些岁月里的温情是因为他还是因为那个不会回来的男人,但看到被病折磨的母亲像放下所有纠缠、所有负担般渐渐没了声息,漫天弥漫的大雪快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清醒过来时,躺在床上,耳畔轰鸣,脑袋昏昏沉沉,抬手一摸额头才知道自己是高烧。
床边的人模模糊糊,熟悉的青色衣裳、乌黑的发、微凉的指腹擦过他的眼角,额头敷上了湿漉漉的毛巾。
难过总是会在这种情况下不断放大,凝结成大颗大颗的眼泪,划过脸颊,声音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哽咽。
越楼迟牵住正在安慰他的手,又昏昏沉沉睡去。
他梦见自己溺入一片深蓝寂静的海中,缓慢下沉,无人问津。
但金黄的光线如雾中丝带般向海底绵延,折射到他的眼里,他抬手小心翼翼地触碰,就像手里紧握着的温暖。
沈之宜陪越楼迟安顿好他母亲,和他度过了四个已经来临的春天。
日子总是会堆积着数不清的记忆,不知何时,沈之宜常看花的窗台内有了一排排木雕的小猫小狗,一笔一刻都是细心精巧,栩栩如生。
那棵白玉兰树上花苞最多也是最粗的枝干上被人扎起了一个秋千,花期一到,轻轻一晃,头发和衣衫上就避免不了受到花瓣的浸扰。
院内墙角被人种了几株豆荚,和攀附在墙上的瓜果,绿意盎然。
吱呀—
院门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推开。
原先略带圆弧的眼尾带有了狭长的锐利感,薄唇高鼻,微挑起的嘴角带着少年气的愉悦。
沈之宜听见脚步声便知是他。
落在案桌书卷上清凌凌的眼睛抬起。
“哥,猜猜我带了什么。”
越楼迟在桌旁停下步子,故意拉长声音,低头问道。
沈之宜浅棕色的眼睛里荡起笑意,一只手臂支在桌子上撑着下巴,试探地问道。
“桂花糕吗?”
“不对。”
越楼迟轻笑一声。
从身后提出一个木笼放在桌上,里面装着一只幼猫。
洁白似雪的一个小猫团,眼睛是乌泱泱的黑色,好奇地看着沈之宜。
沈之宜从木笼子里抱出小猫,揽在胸前,它也不怕生,站起来趴在沈之宜身上,头轻轻蹭到了沈之宜锁骨处,喵喵地叫着。
沈之宜感觉心被滩成一捧水,微微低头,轻轻亲了亲小猫头。
越楼迟上扬的嘴角一瞬微压。
“哥,喜欢吗?”
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眼前的人,等沈之宜笑着抬头时,又放缓视线。
“很喜欢,谢谢小迟。”
微垂的睫毛轻轻掀起,秀丽的眼尾舒展开,顶着漂亮的脸边回答边冲人温柔浅淡一笑。
接着低头和正撒娇的小猫碰碰鼻尖。
那像是告白一样的话,传入耳朵,胸腔里的心脏声不受控制地乱到离谱。
“我有事,先回去了哥。”声音带着几分慌乱。
说完就几步跨出屋门,还没等沈之宜说完让他留下来的话,身影就没了。
“应该是有着急的事吧。”沈之宜看着小猫喃喃自语道。
“不过,叫你什么名字呢?”
纤细白皙的手指在洁白蓬松的猫猫背上轻轻梳理抚摸,小猫舒服地发出噜噜声。
沈之宜想了想,浅笑着问道:“叫你雪球,好不好?”
“喵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