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空荡荡又布满奢靡的房间里,每一寸都被寂静的潮水漫过,没有一丝声响。
空气里的细微灰尘,旋转、轻飘、发亮,把世界衬得干净恬静,慢悠悠携着阳光的温暖落到人的皮肤上。
沈之宜听到外廊走来的脚步声,他撑起身体,坐在床沿,几丝鬓发轻轻掠过他粉腻腻的脸颊。
雪白的脸颊,俏丽的鼻子,乌黑纤长的睫毛在眼下压出如蝴蝶翅膀般的阴影。
那双唇带着不自觉的力度紧紧闭合着。
他听到那些微不可察的脚步声停在了屋子两侧,随即室内又恢复寂静。
抬起眼睫望去,那些宫女手里托着木盘,上面放着鞋袜,外衫,发簪,锦带等等。
都如同凝固般保持着一样的姿势,无一人有所动作。
沈之宜掐了掐自己的手指,眼前是穿了一身红衣的封烛几步走来。
对视间,乌瞳又笑盈盈的。
他坐到沈之宜旁边,把人直接搬到怀里,十分妥帖、十分亲密。
蜜糖一样的眼瞳可以近距离观察那人苍白皮肤下的汩汩血管,呼吸的热气交颈交织着,引得下颌抵在他头顶的人低声沉笑。
挨着细雪般皮肤的喉结轻微滚动一瞬。
“穿鞋。”
怀里的人往里踢了一下,踢到红袍下那人的小腿。
却被宽大的手如同捉住一个小鸡崽一样捉住了纤细的脚踝。
沈之宜看不见封烛的脸色,只见宫女都将东西放到了床榻旁,又沉默地鱼贯而出,合上了门。
伶仃细瘦的脚踝被人捏在掌心,质地柔软纯白的云袜引到小腿中部,被合适的力度系起来。
沈之宜看那双手拿起旁边木托上盛的鞋子,转而又放下。
封烛这是打算不给他鞋子穿了。
他往里,往抱着他的人的小腿上又踢了一下。
语气冷淡,重复了一遍:“给我穿鞋。”
封烛正乐在其中,哪怕沈之宜不满意扇他一巴掌,他也不会恼怒。
这是他从别人那里抢过来的,带着蜂蜜般甜美的,玻璃似剔透的,一颗糖果。
不含在嘴里,都受到馥郁香气的吸引。
灵魂的战栗告诉他,一定要抓住他。
这是他的,是冥冥中本该属于他的被偷窃的命运。
封烛一一把怀里人点缀好。
沈之宜也如愿穿好了鞋子。
只不过还是在封烛怀里被桎梏住。
像一只被人用储水的袋子兜住的小鱼。
太子宫里没人敢置喙,也没人敢窃窃私语关于太子得了龙阳之好这件事。
沈之宜又甚少外出走动。
所以沈之宜失踪两三天了,都没有人想到他被人藏到了东宫。
封俞派遣在沈之宜后面跟着的暗卫,越楼迟命令的一直蹲守并跟在封俞的人后面的暗探都被杀,无一活口。
消息太晚传回两人耳中,再寻人时,已经是雁过无痕,难以追踪了。
越楼迟树敌众多,一一排查是件大工程,但一想到沈之宜安危难测,他心焦如焚,又临近绝望。
一步错步步错。
他踏上京城路途的那一步,就是开始踏上了他推开沈之宜的第一步。
他暗恨年轻时的自己,唾弃现在的自己,对封俞更是愤恨交加,恨不得将他抽筋拔骨。
知知那么相信他,不惜…不惜抛弃了我。
他所谓的保护竟是把人弄丢了。
这怎么能饶恕他。
越楼迟动用了所有的资源,包括他暗中培养的势力,唯一一个目的是找到沈之宜。
可三天、四天、五天…
没有消息。
找不到人的痛苦绝望每分每秒压抑着越楼迟。
他吩咐人去暗杀封俞,无论知知有没有事,封俞都该死。
勉强躲过几次暗杀的封俞,一边寻找沈之宜,一边应付要置他于死地的越楼迟。
他要找到沈之宜,念头越强烈,令人心碎的悲痛欲绝越使他耗尽心神,短短半个月下去便形如枯槁。
那双令沈之宜常常注视的喜爱的明亮的眼睛变得黯淡无光,仿佛干涸的河流,再也无法在阳光下闪着波光。
对自己的,对对方的怨怼恨意嫉妒种种情绪宛如在被烈火炙烤的大熔炉里,要淬炼出不死不休的结局。
这时,最开心的莫过于太子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