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 第10章 第 10 章

林城南醒过来的时候，顾客已经不见了，他面无表情地把毒品放回黑袋里，然后厌恶地丢在一旁，跑去厕所洗了一遍又一遍手，手指头上的皮都发皱了，他才放鼻子底下试探性闻了闻，满是肥皂的香味，才肯罢休。

顾客是很突然闯入了他的世界的。

林城南垂下眼眸，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个吸毒的人——和他糟糕的父亲一样。

那是照亮他的光，却又那么突然极速暗了下去。

他不知道要怎样去相信他，除了知道他的名字以外，其他的一无所知，之前还因为打架进拘留所。

真的很难……很难相信。

“顾客……”林城南喃喃道。

他打开手机，顾客给他发了一堆消息，解释了一下他真的没有吸毒，这个毒品是一个朋友给他的，从林鹏那边买来的。

昨天顾客好像有说过，他没有听进去，可为什么要藏一包从林鹏那比买来的毒品……林城南默默地删了所有消息，看着空荡荡的屏幕，缓了一口气。

这时候，外面门铃响了起来，林城南以为是顾客回来了，快步走过去开了门可入眼的确是一个骨瘦如柴的矮小身体，面前的人眼珠都是突出来的，看他的表情有点狰狞，硬生生憋出一个有点恐怖的笑容，说：“南南，爸没饭吃了，给爸烧点饭呗。”

林城南盯着他看了许久，侧过身让他进去。

林鹏满脸笑容。

林城南做饭很快，冰箱里有剩饭，他不大想给林鹏煮新鲜的，用微波炉加热了一下，然后炒了一个青菜和番茄炒蛋。端上了桌子，因为到了午饭时间，林城南也给自己盛了一碗饭。

他把林鹏那碗递给他。

“儿子，没筷子。”林鹏厚着脸皮道。

林城南有些拒绝看见林鹏，刚端好菜，听到声音，毫不犹豫地又转头回厨房拿筷子。他在里面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在思考自己应该给林鹏用哪个筷子合适。

“诶，好儿子。”林鹏接过筷子，夹了点青菜就这扒拉了几口饭，夸赞道说，“这饭是你自己做的吧，什么时候学的，手艺和你妈当时一样好！”

林城南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你怎么不吃饭啊，吃啊。”林鹏想给林城南夹菜，林城南微微侧碗避开了。

林鹏也没什么表情，把菜顺势放到自己碗里，然后道：“现在没有小时候活泼了，小时候你在吃饭的时候，一张小嘴说个不停。”

林城南很想快点结束这场饭局，埋着头不吃饭，只吃碗里的米饭。

林鹏看林城南吃完了，放下碗，也快熟吃完了碗里的饭，然后起身道：“爸今天打扰你了，爸就是饿得慌，知道你不想看见爸，现在爸就走。”

林鹏转身离开了。

林城南把用过的碗丢在了垃圾桶，他觉得不喜欢林鹏用过的任何东西，他从他的内心地址林鹏，他不清楚刚刚为什么会同意他进来吃饭。

可能是那句“南南”，触动了他内心最深处隐藏的亲情……？

林城南望着门，呆呆的看着，就好像是很久以前，坐在门口等爸爸回家的那个小男孩……

但这幅场景却再也无法复刻。

“耗子？真的是今天嘛？”

顾客又问了一遍，他眯着眼睛抬头看了一眼火辣辣的太阳，晒得他内心暴躁无比。

“就是今天！”

耗子又热又急，拿出手机对着那条消息看了一遍又一遍。

地点没错 ！时间没错！

哪出错了！

顾客抢过手机，手机上那个页面多了一条新消息。

——今日有事，明日约。

顾客咒骂了一句，把手机随手人给陈昊，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转身就走。

他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杀了那个人渣。

陈昊没接住手机，手机在地上滚了几圈，碎了屏。

“哥，你再气也不能这样对待我的手啊，我才用了一年多，换屏很贵的！”陈昊心疼的捡起手机，哭喊道。

顾客没有理他，昨天的事情他还没有和林城南解释清楚，本来心情就不怎么好，在太阳底下晒那么久，就更糟了，回去要和林城南好好解释一下。

不能说他偷偷去找林鹏的事情，以为他答应过林城南要交给警察处理这件事，所以他必须说谎。

顾客停了下来，让陈昊把手机他，他帮他修。不用花那个钱，陈昊自然愿意，顾客接过手机，大拇指划过屏幕，裂痕滑过手心。

顾客拍了拍陈昊的肩，道：“今天请你吃火锅。”

“哥，你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陈昊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顾客。

“犒劳你一下，明天我不来了，你单独来赴约怎么样。”顾客笑道，“没事，出事我担着，哥不会让你有事的。”

陈昊思索了半响，点了点头。

顾客先去了手机店，屏幕修好以后，简单地截了几个屏，然后问能不能把里面的聊天记录永久删除，说是和女朋友分手了，看到就难过，所以想要永久删除。

老板看他一副“受了情伤”下一秒就好碎了的表情，心疼地点点头，还破例给他打了七折。

请陈昊吃完火锅，顾客在居民楼下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厚着脸皮回去了，他郑重其事地又和林城南解释了一遍，并拍着胸脯担保自己绝对不会染上那个玩意。

林城南听的认真，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顾客。

顾客发自内心地笑了，他抱了抱林城南，那一瞬间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自己在干什么他越来越不清楚了，他想让林城南开心，还有呢？

第二天顾客很早就出门了，把手机给了陈昊，没有立刻回家，去公园散了一会步。扶着栏杆，吹了很久的风，想了很久、很多问题，终于他走到了附近几乎快报废的电话亭，拨通了报警电话。

是的。

他要匿名举报陈昊。

——“我们是最好的兄弟。”

——“乖乖小朋友，不要害怕，叔叔会让你舒服的，闭上眼睛。”

回忆接踵而来，顾客走着走着发现脸庞已经湿了，他抹了一把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哭的。

他现在只能说对不起。

林城南送走林鹏没多久，顾客就回了家，看着又一垃圾袋的碗碟，忍不住问道：“没坏怎么要扔了。”

“脏了。”

“脏了可以洗啊。”

“这个是洗不干净的。”

人心的劣迹，是洗不干净的。

被玷污的灵魂，是洗不干净的。

顾客去扔了垃圾。

陈昊的落网很快，他就毫无戒备地在太阳底下等，看到又一条没有空，明天见的短信，火爆的踹了，两下地板，然后警察就从天而降了。

本来以为自己也难逃一劫，说谎词都已经编好了，他还特意搬出去住了几天，为了不连累林城南，结果过了好几天，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只不过他接到了一通电话，来自陈昊。

“哥，我们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了，我真的哭死。”陈昊哭哭啼啼道，“那个人太阴了，把我搞进去了，要我在里面看到他，我非得掐死他不可。哥，没有我的日子你一定会特别无聊无趣，你要对自己好点，以后没人出来保释你了，你打架小心点，兄弟以后也不能陪你干饭了，一个人也要多吃点，瘦成那样，女孩子也不喜欢，要有点肉才能找女朋友啊……”

顾客楞了楞，打断他问道：“你不后悔吗？”

对面沉默了一会，笑了起来：“后悔啥，我这辈子本来也就这样了，倒是你，给我好好的，要给小爷找个女朋友。”

对面有人提醒他时间快到了，陈昊匆匆道了别，电话那头传来“嘟嘟”身，有点刺耳，顾客忽然哭了起来。

他这个，亲手把自己好兄弟送出去的恶人。

恶人……

顾客再见林城南，林城南瘦了很多，顾客有点心疼地抱了抱他，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对他笑了一下。

林城南也回应他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