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庄谷喊叫得太吓人,把萍儿惊到了,于是投井的方向歪了一点,一脑袋杵到落井的绳子和桶上,人倒是还没掉进井水里。
几人把她拉扯上来,发现萍儿除了脑袋上磕破以外,并没有其他大碍。
萍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拒绝柳倾雪等提出的帮她找大夫包扎,也拒绝回答自己家在哪里。
庄谷犹豫地问庄楚生道:“生子哥,要不然我找个人问问,都是一个村子的,应该有人认识她吧?”
没等庄楚生回答,听见这话的萍儿立刻又站起身来,挣扎着往井那边去,柳倾雪忙劝道:“等等,等等,我们不会告诉别人的,你不想我们找人,我们就不找人,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可以和我说说吗?”
说完,她把怀里帕子掏了出来,递给萍儿擦头上的血,萍儿见柳倾雪喊住了要去找人的庄谷,便抽泣着接过了她手里的帕子。
三人等了好半天,哭够的萍儿这才开口说话:“……我,我叫刘萍儿,就是这个村子的人,我,我才被人退了婚,已经无路可走了……”
话说到此处,萍儿又是一阵大哭,柳倾雪这回没劝慰,她觉得哭出来是好事,最起码这个叫萍儿的姑娘愿意吐露心声,释放委屈,比憋在心里寻死觅活要好得多。
见萍儿姑娘如此,柳倾雪不是不心惊的。退婚,对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难道真这么难以接受吗?
萍儿哭哭啼啼半天,翻来覆去说的就是什么退婚,退婚的。在柳倾雪看来,仅仅是退婚,就不想活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她看向看一旁的庄楚生和庄谷。
同为这个时代的男子,庄楚生和庄谷倒都是一脸凝重,默不作声站在旁边,仿佛真的能体会到萍儿的痛楚。
柳倾雪一怔,看他们两个的样子,好像萍儿为这个寻死,似乎也是情有可原的?
那她当初和赵家那样这样,岂不是得让人惊掉下巴?真不敢想庄楚生等人都是怎么看自己的。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柳倾雪甩了甩脑袋,对萍儿说道:“这样,咱们找个大夫把你的头包一包,免得感染了,然后换个地方再聊,好不好?”
萍儿一听要找大夫,立刻摇头,坚决道:“不行!我这个样子,是绝对不能让人看见的!”
柳倾雪一阵无奈,她不敢强硬地拉萍儿去大夫那里,也不好当着萍儿的面吩咐庄谷去把大夫拉过来。她四处张忘了一下,又是一阵无奈……
关键是他们在马背村不熟悉,就是想找个药房,都不知道去哪里找好。
几人此时正处于象蚁村和马背村的交界处,马背村的村舍集中在村子的另一头,这边只有大片大片的田地,和零星几口井,孤零零地立在田地四周,就算庄谷想找大夫,也得驱车去村子的另一边,现跟村民打听药房所在,等找到大夫,就算拉着大夫过来,也得耗费个不少的时候。
柳倾雪忽然想起离这里不远处,刚进入象蚁村的一户人家,正好就是个大夫的家,柳父曾经带她去找那家大夫看诊抓过药,现在看着路面的景物,记忆就从脑子深处涌现出来。
柳倾雪便对萍儿说道:“萍儿姑娘,你看这样行吗,我们都是象蚁村的,离这里不远有个药房,他家的大夫人非常好,我带你去找他给你把伤口止了血,然后你跟我回家,我家里人很多,你有什么委屈都可以跟我们商量,我会想办法找人帮你作主的,这样你看行吗?”
不知道是哪句话打动了萍儿,她终于抽噎着跟柳倾雪等上了马车。
没走多远,终于到了那家姓郑的大夫家里,郑大夫听说了经过,给萍儿诊了脉,然后给她包扎头上的伤口,一边又对柳倾雪等嘱咐,意思是溺水可不是闹着玩的。
性命攸关,眨眼的功夫,哪怕是有一口水呛进肺腔子里,都有可能致命,救都救不回来,而且溺水者在这个过程中会死得极度痛苦。
庄谷听得眼睛发直,附和道:“是啊,是啊,老先生,不瞒你说,我小时候见过淹死的人,现在想起来那情景都要做噩梦,太可怕了……”
郑老大夫重重地点头,“嗯”了一声,说道:“所以我都常常告诫村人,咱们村儿里有河,在河边居住行走一定要注意大人和小孩子的安全。”
“但偏有人就是不注意……”
郑大夫之前的话都是对着柳倾雪等人说的,直到最后一句才把目光移到萍儿身上,柳倾雪知道,其实老先生所有的话主要就是说给萍儿听的。
萍儿脸上显出惭愧之色,但老先生的语气温和,并没有责备之意,反而对柳倾雪说道:“柳家姑娘,你身子现在好多了,真是死里逃生,我也为你高兴,你没事多和这位姑娘聊一聊,都是这么好的年纪……”
柳倾雪答应着谢过大夫,结算了诊费,几人出门往柳宅过去。
在车上一路萍儿都是蔫蔫的,柳倾雪也没有多问,进了柳宅,便找了个客房安置萍儿。
因知道今天东家姑娘回来,工地的厨娘特意准备了送到柳宅的饭菜,本来柳倾雪和庄楚生并不想这么麻烦,打算带着庄谷三人也在工棚和帮工们一起吃,但遇见了萍儿的事,就又让庄谷去通知厨娘,依旧把饭菜送到柳宅来。
柳倾雪让庄谷顺便把工棚的一位姓李的妈妈一起接来,帮忙照顾萍儿几天。
于是,厨娘把饭菜交给李妈妈,庄谷带着人很快回到了柳宅,和庄楚生、柳倾雪、萍儿一起吃了饭。
李妈妈也是新来柳家工地帮工的,是负责工棚卫生的女帮工之一,柳家的帮工自己也会打扫住处卫生,都是轮流排班清扫卫生,公共的区域由其他女帮工负责,因此李妈妈的工作并不繁忙。
柳倾雪拜托她帮忙照顾一下萍儿姑娘,李妈妈满口答应,吃过饭,就给萍儿熬在郑大夫那里抓的药去了。
眼看萍儿喝过药睡了过去,柳倾雪也放下心来,她想等萍儿身子好一些,再和她深谈。
柳宅的客房里留下李妈妈照看萍儿,柳倾雪和庄楚生离开了客房,来到柳宅前厅。
尽管好多天都没回村里,柳宅依旧窗明几净,两人见所到之处都打理得和往日常住的时候一样,不禁都赞叹不已。
听见柳倾雪感慨,庄楚生道:“这都要多亏了大力和庄子哥,他们每天都从工棚派人过来经管宅子。”
柳倾雪道:“也不知道后院婶婆种得那些小青菜如何了?”
两人于是又绕到后院去看那小菜园。
只见菜园里郁郁葱葱,青菜一行行,整齐地挺立在菜地里,被黑黑的土壤一衬托,各色小青菜的叶子越发绿得发亮。
柳倾雪惊叹一声,凑过去细看,却见菜叶子上面滚动着滴滴的水珠,并不是她的错觉。
“定然是方子哥他们派人来浇过水了!”柳倾雪道:“真是巧啊,他们应该是今天才浇的水,这两天都没下雨。”
庄楚生也凑到一旁去看,点头同意:“地也是刚铲过的,土都是新翻过的,这阵子杂草长得也快,两三天就能蹿老高,不常翻地也不行。”
柳倾雪道:“你看这儿,今天咱们中午吃的菜就是从这菜地里出来的吧,还有这儿的水萝卜,蘸酱菜就是水萝卜。”
“……也许吧,但是光咱们这一个小菜园,还是不够供应工棚所有帮工的食材,大力他们肯定还是用了不少外进的食材。”
庄楚生提起这个,柳倾雪又想到早上他们讨论的事情,这附近所有村子一路看过来,真是收获满满,有不少散户人家的菜都是可以往外供应的。
柳倾雪和庄楚生又商量了一下村里开商铺的事儿,就听见庄谷过来找他们,说萍儿姑娘醒过来了。
柳倾雪对庄楚生递了个眼神:“走!咱们一起过去,跟她好好聊聊。”
三人又再次围坐在萍儿身边,李妈妈也同坐在旁边,她本来想走,但柳倾雪叫住了她,想来萍儿不太介意不认识的人在场,反倒是一提到马背村的“家里人”,萍儿才有些情绪失控。
柳倾雪猜的没错,萍儿心里安稳下来,不多时就慢慢把事情讲了个清楚。庄楚生等人又是一阵惊诧,原来这萍儿退婚的夫家,竟然就是赵家赵青。
“本来都谈得好好的,我跟赵家二少爷也见了面,赵家也开始准备迎娶,我娘陪着我把出嫁的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亲戚也都通知了,所有人都知道我要出嫁了……结果那天忽然就有个说是大少爷的贴身管家,来跟我们说,婚约取消了,说我不用再准备嫁给二少爷……你们说,哪里有这样的事,我,我们这边可都……”
“……我娘气不过,去找赵家的当家,可他们家好像一下子谁也不管了似的,当初给我保媒的大少爷见不到人,赵家老爷又含糊其辞,我娘当天就昏过去一次,回家和我爹也吵,第二天他们吵够了,又开始骂我没出息,说我再也嫁不出去了,家里乱七八糟,我一出门,村里人就开始对我指指点点。”
“我,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和谁说话……”
萍儿说着说着又抽泣起来,她想着自己这回算是完了,这辈子都完了,所以就投了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