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歌 第5章 爱放狠话

女人被赶出去后，躲在茶水间在公司小群吐槽着舒淇的不近人情。

但舒淇觉得她讨厌。

上来张口闭口的小淇本就讨厌。

这个点怪不了任何人。

那个男人有时候装好心装爱她和她妈妈时便会这么喊舒淇。

小淇、小淇。

和记忆中那道声音逐渐重合了起来。

以及，女人表面上说得好听，说是欢迎，可为什么便一声不吭地订好了所有？这摆明了强制舒淇，不让她不去。同时也让舒淇欠下了人情。

舒淇百无聊赖，总觉得办公室里太缺人气，想着总要抽空买点绿植装饰装饰。

她刷了会朋友圈，手机便开始不断地响了起来。退出朋友圈的界面，一看信息来源，原来是江枝拉了个群，群里的人她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

江枝在群里叽叽喳喳。

【江枝不爱喝姜汁：我们小舒淇回国了，大家考不考虑一起聚聚吃个饭，顺便回母校看老师？】

江枝是班里的文娱委员，大小活动都是她承包的，并且她完成的非常好，所以大家都挺喜欢她，很多人就响应了，舒淇看着就笑了。同样是先斩后奏，她就是可以包容江枝，并且包容的理所当然，包容的自己也开心。

晚上很快就到了，那群人堵在舒淇办公室门口，热热闹闹一片，想跑都跑不了。舒淇没办法，只能由着几个妹子拉着自己走。

他们开车去的，一辆车里只有司机是男的，有人坐在副驾驶，摇曳生姿地笑着。把自己的项链拉着给后座的人看，舒淇扭过头，避开与冲鼻香水的正面交锋，旁边的莺莺燕燕不无趣，笑着说“好看好看”。副驾驶的人便笑着讨饶：“妹子只会夸妹子，你看我这项链好看不好看？”她回过身挺身向开车的那位凑过去，春光半含不露，有种别致的美。

开车的人瞥了眼便不敢看了，吞口水脸羞得通红：“好看。”

副驾驶的女人便笑了，仿佛得了什么珍宝似的，众多妹子的赞美敌不过男人一句话。

无聊。

舒淇冷冷地想。

笑声还是吵个没完没了，舒淇翻了个白眼，踹了一脚驾驶员的座位：“能好好开车吗？”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男人想发火，但顾忌舒淇职位比他高，他莽撞了百弊无利，只能把咒骂咬碎，恨恨地咽进肚子里。但舒淇还是隐隐约约听见了一句脏话。

只做没听见。

因为刚刚那位拉着人就看自己的项链的女人已经看过来了。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受伤害的正主还没说几句话，她便赶着来出洋相。也不拎清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到时候男人老婆闹上公司就老实了。还敢拽着人看你的项链吗？女人最了解女人。谁不知道你想让人看你的胸啊？尖声地辱骂，到时候全公司的人围观，你就难堪了。你那时候知道哭了。

舒淇把话咽了下去，微微一笑。

女人冷冷一笑，也不说话。

车里的人看氛围不好，连连转换了话题继续打的火热。

到了万隆，舒淇下车，她抬了一下下颌，双手抱臂：“带路。”

一群人敢怒不敢言地在前面走，舒淇便想笑。

到了那里，凉菜已上，酒水也齐全。带着刁难舒淇的目的来的，那还是早动手早快活。于是在女秘书的示意下，一行人各接了杯酒便一起朝着舒淇敬，便敬嘴上还少不了阴阳怪气的讽刺。舒淇觉得糟心，捏捏眉心：“我只能以茶代酒。”

有人说话软：“哎呦，来都来了，喝一杯嘛。也不要拂了彼此的面子。”

而刚刚和舒淇同车的男司机已经忍不住了，他一口气闷完酒水，以上说，本次鸿门宴是为了捉弄舒淇展开，那么酒水必然选的是女性所不适应的最辛辣的。醉酒见人心。毕竟此时的戾气可不太好藏。就见此男猛地把酒杯摔在地上，玻璃渣碎了一地，灯光流转，各种颜色照在他脸上，有种被人涂了大花脸的荒诞。

“你是给脸不要脸啊？”

醉酒的男人，摔杯子，威胁恐吓，接下来要做的，舒淇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从小就在这样的家庭长大，就没怕过的。本打算正面硬刚上去，就被一道敲门声打断。她把宣战的气势收敛，率先恢复人性，她扫了眼包厢门的位置，喊：“进来。”

来者气势温和，低眉顺眼：“我听见了声响，所以进来看看。”

男人正在气头，暴躁地狂叫着：“和你没什么事，出去。”

来者仿佛未曾听见什么似的：“我来，是想询问，是否有人需要帮助？”

男人冷眼：“出去。”

她笑了，再次重复：“是否有人需要帮助？”

男人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她不抵抗，依旧是低眉顺眼的姿态，却让人看出一身傲骨。

舒淇站了出来：“闭嘴。”她看向男人。

接着说：“抬头。”

来人温和，毫不抗拒。

那张脸在隐约的灯光下有着远超她妈妈的美丽，美的惊心动魄，像世间最纯净的花，没有**的脸上盛满了别人的**。

——陈婷。

舒淇轻声问：“你怎么在这？”

“兼职。”陈婷撒谎脸不红心不跳。

男人问：“你们认识？”

陈婷依旧面不改色：“不认识。”

他原本话里“怪不得两个人是一样的贱原来是认识啊”咽回去。

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舒淇端起茶杯，随意喝了一口，接着把杯子一扔，大概是被哪个妹子接住了，所以没有发出玻璃掉在地上的清脆声。她放话，语调依旧不疾不徐：“不知道你们今天邀请我来到底是为什么，但是我猜没什么好心。一路上我观察了人的各种百态，真有意思。你们的那些互动我全拍视频了，想闹大我随时欢迎。同时，你们最好祈祷以后有什么合作不和我一起，否则我非要治好你们各种奇怪的病。不要和我搭讪装熟，来公司各司其职公司才能运转的好。就这样吧，你们那个ktv我也不想去了，都是成年人，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以后再惹我不痛快，就不是放狠话这么简单的了。”

她拉着陈婷的手，赶紧就想跑。陈婷的手凉，可是一牵手，不知为什么，就灼人。舒淇不敢回头看，没人放完狠话愿意看，同时她也不愿意让陈婷在那里。她知道陈婷兼职，要负责里面的情况，可她就是不想放陈婷去。不回头，也看不到陈婷的表情。

等到出了门，她就无法再闪躲了，直面着陈婷。

陈婷语调轻快：“你一如既往地爱放狠话。”

舒淇的思绪有些飘散。她没喝酒，此刻却有醉意，绝对是被摔烂的酒杯流淌冲的酒精分子麻痹了她的头脑，导致她在听到舒淇的话语时大脑最先的选择是回忆。

依旧是小巷。

舒淇跌跌撞撞地走在雨中，大雨是一盆从天而降的水，她的头发被淋成干旱已久的死植。一直跑一直跑，泥浆迸溅在小腿上，用手随意地抹，但却怎么都抹不干净。抹不干净不止是泥，更是这些年家庭给她带来的创伤。快跑。快跑。心里无助地大喊。感觉风都是她名义上父亲派来的侩子手，她享受不了世间的温柔。快跑。快跑。她甚至有闲心想，自己触发了npc的暴走模式。而触发仅仅是因为她的一句公正的话。

活着好累，喘息，思考，这些几乎要将她的生命力消磨殆尽。

就这样了，去他妈的人生，还能比这更烂吗。

她不躲避风雨，不躲避父亲向她扔过来衣服鞋子，种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躲避小巷中人看笑话的目光，也不躲避那个婊子小三的辱骂和冷眼。

站在大雨中，她不觉得自己是一时失魂落魄的主角。舒淇卯足力气大声喊：“你们——都去死吧——”理所当然地响起了咒骂声。有人嫌晦气，愤愤地把窗户猛地关上。

啪。

再大的力气，在绝对的自然力量面前也是尘埃，舒淇浑浑噩噩地想。是谁把鱼泡泡戳烂？

干脆坐在了地上，把脸轻轻伏在墙壁上，像是贪恋母亲子宫的婴孩。静静地听着每一个故事，每一段她痛苦的记忆。她隐隐约约听到猫叫声，把自己从痛苦中摘出来，又是那只小黑猫，但此刻她已经没有闲心去安抚了。

她和它都无家可归，却又无法依偎取暖。

小黑猫一直坚持不懈地叫着。喵。喵。喵。每一个喵是一句她听不懂的话，舒淇想，未来一定要发明一种东西，这样就可以知道动物在说什么了。喵。喵。喵。雨水大了起来。舒淇全身淋了个透顶，但没有人会在意她，小巷中有经过的人，会盯着她的一些部位看一会，离开。她那时候已经是高中生了，发育得好，此刻衣服被淋湿了，占便宜便从看她开始。

舒淇崩溃地垂下头，感觉自己快腐烂了。

小猫叫个没完没了，毛发即将湿透，舒淇便凶它，它到底是野猫，还是畏惧人类，跑了。

孤独灼烧她，大雨扑灭火。

直到下一瞬间，她不再感受到雨点。

泪痕和雨点都斑驳，她在雨中和小三的女儿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