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源眯起眼睛死盯着黑袍人的后背,像是要把他的后背盯穿:“七哥这是何意?”
“字面意思。你真正的七哥是如今的苏蛊,过段时间会回归他本身的身体,也就是祈朗宁。你只要保他不死,关键时刻任他调遣,他就能保你坐上龙椅,成为这诀幽一帝。”
“不,你误会了。我对这些问题不感兴趣,你方才说……白杨注定会协助你,注定会跟随你,此为何意?”在黑衣人转过身的间隙,夕源松开攥紧衣角的手。
黑衣人步步紧逼,夕源一步都不曾后退,尽管他知道他无法与之为敌,可他的眸色中从不曾流露出一丝恐惧,尽管刚刚过完生辰的他只有七岁。
“你不感兴趣?不感兴趣,却问我白杨之事?呵!”黑衣人戴着面具,可夕源知道,对方的面具之下此时肯定是一副嘲笑面孔。“夕源,你莫不是真把白杨当成哥哥了罢?”
夕源不明白:“有何不妥?”夕源面上一副懵懂的模样,心底却早已盘算好一切,只要对方情绪上稍稍有一点失控,他就能根据失控所展现的真实反应推测出对方与白杨究竟是什么关系。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对方既然无敌,那就从对方的身上找可以下手的弱点。根据他现在所掌握的消息,双方不是曾经互为好友,就是曾经互为爱人。
在夕源盘算之中的,黑衣人情绪失控。但在夕源意料之外的,黑衣人竟然直接捏住他的脖子:“有何不妥?你莫不是在挑战我?你这一身反骨,怎么偏就生在这时辰?白杨教你的?”
“咳咳咳咳,你若敢杀我,白杨必会恨你一生,若是不信,今日你就掐死我。”夕源拼命用鼻子呼吸,可却怎么都吸不到体内。不只是呼吸不上来,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脸部正在充血,嗓子哑得像皇宫里陪他玩耍的鸟儿。面前没有镜子,可他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脸。必然是有些黑紫的感觉,他想。
黑衣人愤怒地将他甩在地上的时候,他知道他赌对了,他也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易主了。并非祈朗宁,并非黑袍人,虽非他自己,可也是白杨。
白杨正坐在树枝上,守株待兔。还没坐一会儿,‘兔子’就来了。小溪前站着一名青衣女子与一名白衣腰间系着黑绳的女子。白杨知道两人分别是世灵仙与神树圣女。白衣女子是世灵仙,性子孤傲,从不轻信于人:“你将我叫来做什么?不会是想假借师傅名义,行欺辱之实罢?”
“师傅?”讥讽她的正是青衣女子,“你眼里还有他这个师傅?我倒还想问问你,莫不是想假借买药之名,行仇杀之实?”
“什么仇杀?我不明白。”
“不明白?呵,你不明白?药店师傅草草叮嘱两句话,你从山下为苏蛊买药回来,这般路程两句话能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你想害他。你想借言逑之手害他,因为你若是害他,你便不好向师傅交代。我警告你胡智萦,哪怕师傅不在这里,苏蛊也有我罩着,想害他,除非先杀死我。”
“说的好笑,我为何要害他?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他师姐,你又是他的谁,他又何须进你的保护罩?”
白杨突然想到什么,用黑牌之力一瞅,刚好看到正在奔跑的言逑,不过瞧他那架势,似乎要放弃。急忙用黑牌之力将声音私传与言逑。“再往前跑几步,你便能寻到她们了。”
言逑向上望去,却没见人:“你是何人?”
白杨知道现在不是废话的时候:“再不去,就什么都晚了。”
白杨眼瞅着对空气鞠躬道谢的言逑,差点笑出来。这言逑小时候果真是个乖孩子。
青衣女子懒得与她过多争论:“起码师傅是让我助力他与言逑,而不是你。反正只要有我在一天,你那些小动作趁早收起来,否则若是哪天我看不下去了,可能直接就告到师傅那里去也说不准。”
“我真是不明白,那黑袍人有什么好?你对他竟这般死心塌地。我们众人合力,未必打不过他,怎么你们竟都不想反抗?你们这般听话,又能得到什么?何况他对我们并不好。”
“没什么不能明白的,时间久了你自然知道,再者,我们众人合力,也根本打不过他。你简直无异于痴人说梦,也许你觉得我说大话,可我只能说,时间久了你自然明白。”
白杨看着终于赶到的言逑,摇摇头,还是晚了。
胡智萦紧皱眉头,“所以……你同苏蛊是一伙的?”
神树圣女释然一笑:“不,我与自己是一伙的。”说完就走了。留下站在原地懊恼的胡智萦,她转身看见言逑的那一刻,世界仿佛静止了。
胡智萦以为他听到所有的对话,刚要解释,却被他打断:“师姐,麻烦你先代我照顾苏蛊罢,我想静一静。”言逑简直要累死,有谁明白他差点跑了半个山啊?累得他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想闭上眼休息。
可他这一打断,让某人更加心虚,直接就去帮忙照顾苏蛊,一个反抗的动作都没有。
白砚之看着大屏幕,一脸嫌弃:“他会不会过笨了些?”实则内心是另一番滋味,因为他深知自己聪明得不似同龄人。
白杨听出他话中的羡慕,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树下的言逑,结果发现对方正在树下望着自己:“你是何人?”
白砚之叹气:“他怎么老想知道我们是谁?知道又能如何?他在山中,我们在星都,难不成知道了以后还能见上面么?傻兮兮的。”
白杨知道白砚之说玩笑话,但他也不想直接报上名姓,干脆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树边波光粼粼的小溪,仿佛小溪之下藏匿着耀眼的宝藏。
而此时的夕源正溺在这条藏满宝藏的小溪中,他拼命往上游,却怎么都游不到岸边,尽管这条小溪并不深。岸边站着黑袍人,看来真凶显而易见。夕源知道,他绝不能死在这里,如果有一线生机,他绝不能死在这里……
“廿远!”
夕源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一边在水里扑腾,一边往黑袍人旁边看去。叫他名字的正是他的娘亲—淑嫔。
淑嫔正要跳下来,被旁边的黑衣人拦住:“你疯了么?你要对抗我?”
淑嫔再顾不上什么娘娘形象,礼仪举止,几近疯狂地朝他怒吼道:“你才是那个丧心病狂的疯子。那是我儿子!那是我九月怀胎拼下半条命生下的孩子,那是我的命!”说着又要跳。
黑衣人双手拉住她:“我看你真是疯了,你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呢,你肚子里的孩子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
她拼尽全力挣脱,双眼红得像恶魔,开口露出‘獠牙’:“如果我连一个孩子都护不住,那另一个生下来又有什么用呢?我是一个母亲啊,他们哪一个不是我的命呢?你在说玩笑罢?!”转头跳下水,游到水中央,游到夕源身后,一点一点将夕源从水中推上岸。
黑袍人面具之下是一张正在微笑的脸,他已经明白淑嫔娘娘会如何选择。两个都是她的孩子,为保公主降生后还能存活,那瓶离情霜夕源非吃不可。
他看眼正在淑嫔娘娘怀中吐水的夕源,转身在夕源最后能看见的视线中,留下一眼被黑袍侵袭的黑暗背影。然后消失在竹林中,消失在夕源的眼中,这时夕源才敢晕倒,他已经精疲力竭了。在最后残存的意识中,还听见两句“廿远,廿远,”……
淑嫔娘娘已经无法再信任这片竹林,抱起夕源极速收拾东西,让一名侍卫去竹林将白杨喊回,不等白杨发问直接坐上马车走人。
白杨坐在马车中,看着熟睡中的夕源好奇发问:“小源的发丝为何是湿的?莫不是去水中嬉戏了?”
淑嫔娘娘不知如何向他解释黑袍人的事件,随便说了两句搪塞过去:“廿远不习水性,但是那小溪中又有一条很红的鲤鱼。他年纪小却又好奇,一时便落入小溪中,幸好我——的侍卫在暗中紧紧跟随着,否则怕是会酿成灾祸。这其中缘由,便是他告知我的。”
白砚之满脸问号:“你觉得,这是夕源的作风?”
白杨倒不觉得哪里奇怪:他年纪尚小,见到我的飞机照样稀奇,对红色的鲤鱼好奇倒也不怪。“多亏娘娘身边之人眼光长远,砚之真是好生敬服。”
白砚之叹口气:“实则是你天真。”
白杨尽量不让娘娘看出端倪,在心中简直要笑出声:怎么你说话总是这般老成?你不过七岁幼童,为何每每与我说话皆是一副老叟戏顽童的模样?分明说来,我年龄要比你大些才是。
白砚之只是微笑:“放心,你这般优柔寡断做事,往后自有属于你的灾难出现。而且在你的世界里,我怎么说也是古人,本就是老叟戏顽童,何来模样一说?至于夕源,以后定有你后悔的时候,无妨,我陪你一起等着报应降临便是。”
白杨向来说不过他,对方给个台阶便下:行,我们好生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