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清脆,车轮吱呀作响。
街上喧闹声比来时少了些,因是百姓听见官府搜寻的风声,大都躲了起来。
待马车趋驶到茶馆附近,江乔枝芊芊玉手挑起车帘子,微微探头向茶馆方向望了过去。
茶馆前,林遇深直直地站立着,双手交叉在前,眼神似乎在看猎物一样炽烈。
江乔枝远远地与他对视一眼,只见林遇深倦怠地点两下头,她这才放心下来。
不过随后林遇深缓缓伸出手来,隐约比划着一个手势。
细细看来,两根修长的手指头娴熟地竖着。
少年还未忘了搭配口型:“二——两——银——子——“”
江乔枝强颜欢笑。
至尚书府中,江乔枝与江妍慧纷纷回到自个儿院里。
迎风阁前,今早拣选的四位婢女已然恭立在外。
四人见江乔枝归来,忙趋前迎候。
江乔枝借着需要休息,让她们四人先行退下。四人也不敢逾令,只能站在门外候着。
一到里屋,她立即搜出两套扮成男子的服饰放在包袱里,还有一把长剑。
而后翻索箱子,拿出暗藏的些许药罐瓶子,小心翼翼都放在一个小木盒里。
江乔枝提着这些物件,来到窗前,轻松越至阁楼后院处。
这后院狭小一角,只有几株稀碎的竹林所遮掩。她忽然觉着,这阁楼是虽偏小风大,可也方便行事。
若日后搬离至书房旁边的院子,岂不是行事困难。
一时后悔提起要搬离此处。
无暇思此,她晃荡手中的木盒子,心里琢磨着。
木盒里除了一些特制的药丸,还存有一些用于易容的药水,说不定留着能派上用场呢。
她寻思着如今只能挖一个小坑埋藏着小木盒,而这包袱和长剑来不及藏匿其中。
可四处没有工具,只能用树枝刨地。树枝虽粗壮,可没抛几下就断了。江乔枝干脆用两双手刨起地来。
正刨得起劲,忽而身后传来一声动静。
“啧啧啧,江三小姐怎么刨坑了?”
林遇深嘴里吊着一根草,懒洋洋地靠在一根竹子一侧,嘴里嘀咕着,“不会是不想出那二两银子吧?”
江乔枝半蹲在地上,手上都是些泥土,显得狼狈不堪。
她哀叹了一声,似有些懊悔之意,“早知就与杜月一起挖坑,不用劳烦林大侠了。”
林遇深挑了挑眉,“白来一趟?那我走?”
“别别别,开玩笑的。要不是林大侠,我就得去蹲大牢了。”
江乔枝拍了怕两下灰土,把包袱和剑交给林遇深,“劳烦林大侠放在你那一阵子。”
林遇深接过物件,眼眸烁光似有别意,“是不是还少些什么,三小姐?”
江乔枝叹气地从衣袖里摸出一个小荷包,扔给了他。
林遇深揉了揉小荷包,里面应是好几串铜钱,还有细细碎碎的银子。
“肯定不差钱,不然林大侠数数?”江乔枝说道。
“不用了。”林遇深朗声笑了几下,“毕竟以后还是要继续做生意的嘛,自然相信三小姐不会少给。”
此时,杜月急匆匆而至,低声急语道:“官兵将要围起尚书府了,得紧着速速离去。’"
林遇深恭谨告辞,“我先行一步,三小姐可要速速将坑穴填平,以免后患啊。”
说罢,他轻功一跃,翻墙离去。
江乔枝:“......”
迎风阁比较偏僻,离府邸正门与侧门都有些距离,官兵应是先搜寻前院,而后方至此处。
江乔枝急忙将坑穴坑填平,还用脚踩得严严实实。随后把一些落叶细草放在上面,与原来一般无二。
她轻功越回至阁楼内,盆里还有些许清水,连忙清洗着手臂。
清水沾染了些泥土,其指尖缝里还有些污垢。
这时,耳旁传来一阵脚步声。
官兵们候在阁楼外。
可眼下这污水来不及清理,若是从窗户倒出去必定生疑。
江乔枝急中生智,把污水水撒在地上,并拿起药罐子摔了出去。
药残渣与污水混在一起。
外面的婢女听到这声响连忙进来。
杜月叫唤道:“快收拾一下。”
婢女们急着拾起残渣,简单用帕子擦拭着地面。
官兵们整齐划一地列队来至阁楼前,江鹤闻也随队而至。
江乔枝指尖沾染了些许灰土,只能不动声色地将手藏匿于衣袖之中。见已稳妥,才缓缓走出阁楼。
"乔儿,莫怕。官兵们只是进行例行的简单搜寻。"江鹤闻上前安慰着,眼神中透露着老练。
江鹤闻又朝向身旁的人,“严都官,此乃久病居于扬州的三女,如今才回京城不久。”
严都官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冷冷地扫过江乔枝,那眼神中似乎蕴含着审判的意味。
而后,他又恭敬地看向江鹤闻,言语中带着几分赞叹,“江大人的三位千金,风姿绰约,真让严某羡慕。”
当然,这都是官员之间的体面话。
官兵接到指示,一齐进入阁楼内查询。
严都官目如古井,严谨道:“江大人,近日刑部与圣上共商案情,疑有内鬼作祟,故此搜查不得不加严。恐有奸人暗中栽赃,望江大人莫怪。”
江鹤闻眉宇间掠过一抹了然之色,“自当理解。”
阁楼内所有物件都被翻开搜寻,江乔枝稍有疑惑。
此次搜查似乎并非追捕嫌犯那般简单,更像是在寻找一些细微的线索。
严都官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迅速在四周扫视。忽而,目光锁定在一处水渍之上。他缓步走近,伸出手指轻轻沾了沾那湿润处。
他将手指凑至鼻端,轻轻一嗅,眉头微微一皱,一股淡淡的药水气味扑鼻而来。
严都官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抬起头,环顾四周,沉声问道:“此地怎会有药水之味?”
江乔枝轻声答道:“适才煎药时婢女一时失手便将药罐摔落在地。”
“药罐?”严都官显然有些怀疑,“这一般煮药都是厨房的人做的,三小姐在厢房里煮药?”
江乔枝:“严都官,你有所不知,小女自小都要喝药,所以寻个方便就把药罐反正屋内。”
江鹤闻在一旁默默点头。
“既然方才清理,那药渣还有剩吧?”严都官问。
江乔枝不曾想严都官这般严谨,无奈只能让婢女把药渣端上来。
严都官揉了揉药渣,凑在鼻子上闻,大都是些女子补药,一连放下。
可他再翻一翻时,却发现有一些异样,“这药为何有些灰土。”
江乔枝轻启朱唇道:“昔日扬州之行,偶遇一位游历四方的老医,他言道,湖畔之土,能润养身心,故在制药之时,亦会掺入些许灰土,以增其效。”
严都官:“听闻三小姐回京之时,路停留在青柳镇?”
“是。”江乔枝回答。
“那可有遇见可疑之人?”
“未曾,虽停留三日,可前两日一直闭门不出,只有第三日出行。”
“那三小姐说说第三日的行踪。”
“这...”江乔枝轻咬朱唇,眉宇间掠过一丝犹豫,她的目光在严都官的审视下显得有些游移不定。
严都官:“可有疑问?”
江乔枝轻声回禀,语调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回严都官,那第三日,我仅在客栈附近闲逛,稍后便与婢女杜月一同泛舟湖上。”
“有何人作证?”
那日刘管家并未一同出行,江乔枝只能缓缓道:“途中遇到叶小姐,叶世子与宁公子。”
严都官听这些,不再咄咄逼人询问,立即抱歉,“请三小姐勿怪,涉及重要嫌犯只能询问严谨,多有得罪。”
江乔枝:“严都官职责所在,乔枝必定配合。”
约莫半柱香,官兵向严都官禀报道:“府中搜查完毕,未见任何异物。”
严都官闻言,面色沉凝,随后转身对江鹤闻说道:“既然如此,尔等不便再作打扰,先行告辞。”
言罢,严都官领着一队官兵,步伐沉稳而有序,缓缓退出了府邸。
迎风阁内,江鹤闻并未离开。
“乔儿可有吓到?为父这就命人早日把院落休整好,让你搬过去。”
“那就谢过父亲了。”江乔枝只能答谢。
“哎,这些年对你苦了你在外,你母亲如今也不沾染凡尘,明日她便要去郊外的寺庙修行一个月。”江鹤闻轻叹一声。
江乔枝暗思,正愁着如何离开京城。若是能前去寺庙,正好可借机脱身到青柳镇查探一番。
她心中一动,轻声请求道:“父亲,既然母亲即将去寺庙修行,我想请求能陪同娘亲一同前往。一来可以陪伴母亲,二来寺庙之地滋润恰可修养身心。”
江鹤闻他沉吟片刻后,缓缓点头:“你这请求为父准了,明日你就与你母亲前去。”
行程匆忙,江鹤闻命人多备些去往寺庙的物件。
...
夜色暗沉,寂寥无声。
忽而,窗外似有轻微响动打破。
江乔枝警觉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目光锐利,透过昏暗的室内,捕捉到了窗外的黑影。
忽而,一支黑影极速飞了过来。。
江乔枝眼疾手快接住了那物件,是一支竹筒。
竹筒上刻着听雨楼的标记,那是她熟悉的符号。
江乔枝抽出纸条,上方的字写着——“月黑风高夜,鬼哭狼嚎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