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拯救世界,让所有在黑暗中淋雨的人都可以看见阳光,看见星星,看见希望的小英雄…不,大英雄的。你永远都是我的骄傲~”
不。
我是个废物。
一百三十七亿年前,混沌的无垠黑色土壤中有一颗小小的白色种子,像是墨色丝绸上的一小点浓稠到极致的白色墨水,或是灰尘,或是牙膏泡沫,在一个没有任何刻度敢衡量的时间它太爷爷的节点上,悄然撕裂了胚衣,从中喷发出一棵五彩缤纷的大树来。大树在须臾之间生叶,开花,结果,落叶,凋朽,最后碎烂成炭渣,倾倒在兀自永恒的培土之中,而后随风流散。
自那以后,三十八万年过去了,当年那棵老树泼出去的无数花粉与絮绒,在黏腻的空气中漫无目的地流浪,随温度涨落而起伏,随密度变化而差异,最终失散,落定,一如当初的种子烫在黑暗的土壤里,各自静待日后的生根发芽。
而那便是,宇宙中最古老的光。也就是,宇宙微波背景。
无边的黑暗中,拨不开的浓雾几乎就是宇宙本身,雾气里包含着亚原子粒子致密的高温等离子体,而无处不在的电浆与辐射则随着宇宙的膨胀逐渐冷却。当“土地”扩张到一定程度,温度下降到一定程度时,质子与电子就会结合组成不会再吸收热辐射的中性原子,于是,“浓雾”几乎是不攻自破,都无需风吹,大爆炸遗留下来的热辐射多走两步就散了。
所以,各色蔬果应时落地,而剩下那些如同多余花粉一般的光子也就从此自由了。脱耦的它们在宇宙中自在穿梭,散播。不知道又多少万年以后,它们终于相中了花圃中一朵小花上的一颗蔚蓝色的露珠,自己却因为那无时停下的“土地扩张”而导致奔向露珠的所需时间一直在变得更长,它们的波长也就被拉伸,光线减弱,能量降低。
最终,当大部分的光子穷尽一生力气去抵达那个看似永远也到达不了的地方时,它们曾引以为傲的光华却早已在丢失在了漫长的旅途中。
广阔的最后散射面盘剥了它们所有的青春资本,磨蚀了它们原有的活跃光泽。
不认老的它们到底要面对自己切实老去的事实。
所幸,那颗新生的水珠欣然地接纳了它们,并尊称它们为“老不死的微波”。
而这些“老不死”的口袋里藏着掖着那不到百分之一的“小费” -- 静电杂讯,铺就了这家长巷角老字号茶餐厅里一家老是出信号故障的旧电视机里的雪花一角。
夏末秋初的天气,在空调微弱的室内,刚从冰箱取出的玻璃汽水瓶身上,小水珠正在快速形成。
它们的意义是什么?
创造万物?证明万物?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
《时分
我是个废物。
一个活跃在忙乱街头,空荡街尾,尤其之间中小学生最爱造访的小食巷子里,总爱将他人的桥梁点燃起来的怪物。
“老板!老样子,两瓶生啤,一碗牛杂面!”
我是个怪物。
一个很多面立体的,总爱多管闲事的,一放学就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专门摧倒他人围墙的废物。
曾经的我,朴实无华的干净校服穿在身上,循规蹈矩地活得人模人样,却每天总是不满足于手里的废铜烂铁,于是......
现在的我,终于脱掉了累赘,磨平了窠臼,擦掉了伤痕,抄起了更多的废铜烂铁----
“大哥!隔壁又有群蠢货来咱地头找麻烦了!”
那瓶先到位的啤酒握在手上的感觉真冰凉,而且,主要还是顺手。
滑手?不,多谢小水珠,一会儿我正需要这个额外的减阻惯性加速度。
多址》
“来,请喝茶,刚煮温的。”
“......”
“无妨,人追求对自己好奇心的解答是一种天性。我无限欢迎。”
“.…..”
”唔...他这个人嘛,我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二零一二年,八月中旬,早晨
都阙诗歌舞区一所私立国际学校门外
矜贵的黑色轿车猛地敞开了门,里面挣扎着手脚,踉跄下来一个瘦高的少年。怒不可遏的他一把扯开自己光鲜亮丽的校服衣领,将自己生父耐心亲手结好的领带连扯带撕地掀了出来,狠狠甩在地上。
轿车司机见状连忙下车,绕到少年身旁将校服领带捡起,拍了拍干净,又递还给少年,“请您不要辜负老爷的一番苦心。”
“一番苦心?他谁啊,他的心苦不苦关我屁事!”只见少年狠厉的神色制住了欲言又止的司机,一把将他手里的领带拍落在下过雨的地上,转身去打开车尾箱的沉稳步伐“恰好”自上倾轧而过。
将灰色大蛇皮袋子从尾箱里拽出,没大没小的力气将箱盖轰了回去。
“孩子...” 另一边车门被司机打开,里面从容走下来一个头发略有银白,西装革履的中老年男人。只见他神色严肃,眉目间却略带无奈与不忍,乍一看身形与少年一般高大,黑色绒面的企领合扣西装穿在身上仍显得沉稳庄重,不怒自威。
少年没有理会男人投来的关切目光,挽起蛇皮袋背过身就要走。
“孩子,是我不好,我知道道歉没有用,也知道我如今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弥补对你们母子这些年的亏欠。但就当是为了不辜负你母亲的期望,你以后在这里好好读书,好吗?”
愤怒的少年仿佛被一种老掉牙的戏码调戏,挑衅了一般,一阵莫名的呕吐感涌上心头,当即煞住了脚步,怒红了眼,回头逼问上去,
“我再说一遍,你没有资格在我面前提起她!我不想从你口中听到任何有关于她的字眼,不然我现在就跟你同归于尽..!还有,你也不配管我的任何事情!省点你假惺惺的嘴脸回去对着你那群垃圾吧!滚!”
“您怎么能这样跟老爷说话!您知不...”
那男人摆起了手,打断了司机的插话。
“不滚是吧,嘁...”少年蔑然笑出了声,继续踱步向轿车走去,“把我从琴州绑来这里,我烂命一条都姑且忍得住跟一个那么恶心膈应的人坐在一起,只因为我是个遵守承诺的人。呵,没想到堂堂和雒集团闫总,都阙鼎鼎有名的企业家闫梓薪闫先生倒居然是个言而无信的伪君子...”少年仍在逼近眼前那个沉稳而不失威严的男人,“啧啧啧,连学生都坑骗,我是该报警呢,还是自行准备些法律文件去城里举报你呢?哦不,您有权有势手眼通天的,我估计做什么都是蜉蝣撼树而已,对吗?”
“没问题,孩子,我信守承诺,除了学费,从此不会再过问和干涉你的生活,但我依旧会随时为你预留着一条好的道路,给你提供方向,你永远都有更好的选...”
“不必了。”少年再次干脆地挎起沉沉的蛇皮袋,潇洒背身走去,“闫总的关心我消受不起,作为我搬来这城市的交换条件的一部分,学费你爱续不续,我不关心。从现在起你我之间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各忙各的吧,不必再见了。”
少年独去的身影没有动摇,随着夏日清晨尚未滚烫起来的微风,消失在装潢气派,满是都市现代感的新净校门里。
风裹挟着潮湿的雨露划过清静无人的街道,地上那条被碾到有些变形的,沾满沙土泥痕,正微微翻动着的黑色领带被一只干净的,衰痕始现的手默默拾起。
茶匙轻轻在茶杯里叮咚搅动。
“嗯,高二开学的那天,是我第一次在班上见到他。作为转学生的他在全班人面前介绍自己,也说不上木讷吧,就草草说了两句,我记不太清了。反正他痞痞的,满不在意形象的样子在当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有点威胁到我在班上的地位了...呃咳,我是说我当时也很好奇这是怎样的一个人。于是,我在下课之后就立马去找他搭话去了。”
一口暖暖的姜茶进入喉咙,不紧不慢。
“唔,无果。我根本就找不到这个人躲在了哪里,心想也有可能是翻墙到外面去了吧。所以,后来我为了印证我这个猜测,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