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究竟又有多舒心呢?大概就是在他分身乏术的空档身后突然听到耳后当的一声。
剑刃与金属碰撞,摩擦出的火花几乎贴脸而过,花渺终于看不下去了,怀里抱着一个还能执剑替他挡下一个。
“没事吧?”
“小,小渺渺?”方可许回头惊喜在他脸上迸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他本就是一个单纯的法修,若单论战力自然是怎么都比不得花渺这个剑修,不过他也花心,符修阵修甚至丹修会的他也都略有涉及。
天玄门这代两个最得意的弟子,将来必定是掌门和门内执法的戒律长老人选,两人一主一辅一直都是仙门百家眼中天玄门乃至整个人族未来最有希望的中流砥柱。
“我没事。”他迅速后撤从花渺出现的那刻起面上的轻松便是由内至外:“有你在,便是先前有事如今也没了。”
贫嘴,只是他这模样到不禁让花渺想起二人几年后在战场上的那次分别,好像那时候的身不由己方可许也照样如同今日这般,分明自己的前路才是未知却还能反过来劝导自己说没事,总有一日一定会回来的。
可惜他好像等不到方可许回来的那天了,即使在梦中也为自己的失约提前在心底道一句抱歉。
“又来几个?”他们在这旁若无人的闲谈一旁被打的老道却是面色铁青。
其实李响也又一瞬的不对味,方可许前一秒还总跳脚着骂他下一刻又恢复那嬉皮笑脸样,不过异样的情绪很快被压下。
“倒是忘了你。”方可许回过神立即拆台:“小渺渺这道士不是什么好人,徐府不是表面看着阴森?就是因为他。”
“他们将这里一整个化作贡台,活人是里面游走的活畜,亡灵是连接,源源不断的气运血肉恶灵的怨气是贡品。”
人间每逢十五初一会祭拜神明以求安康,信仰的力量如泉水汇集那是自愿,但这老道的做法不同,他要这些祭品可不是为了信仰。
修道之人呼吸吐纳间汲取天地灵气流通经脉,由灵根分类汇集灵府融于金丹最后展现出修为算是成品。
可天资不足或是灵根斑驳或是经脉窄小,总之想走捷径的人只多不少,通过灵阵转换先是传到凡人体内,这凡人可一步登天造成无灵根也能入道的假象。
但实际他只算作站他背后之人的过滤器,用自己原本尚算康健的躯体过滤掉所有对人有害的杂质,然后体内的灵气又会被另一人吸收。
不过这是邪术,就如同花渺在书上见过的那样夺取别人的东西本就是一条往下的道。
在花渺的记忆中他们当年的确是发现了这点,不过那还要多亏此刻站在方可许身旁那位不声不响的李公子误打误撞踩中阵眼。
可为何今日他们又能提前知晓了,看来梦中当真不同。
既然如此姜宁魂魄散尽,祁连自杀殉情的事应当也会改变。
花渺立即与他背对背站着形成了一个保护圈提醒众人:“他能操纵府中之人形同傀儡,姜姑娘是此阵核心所有力量的源泉。”
“祁连,去推那里的那个格子,台阶往下第十五阶墙上那张皮囊撕下来,李公子麻烦跟着一起,到了底下用血可以破坏法阵。”
“对了,李公子是至今尚未娶妻吧?”
明知道答案不知为何花渺还是问出了与当年一般无二的问题。
但话及此处,他这有条不紊的安排却着实惊了在场所有人。
“你,你如何得知?”那老道惊恐的睁大眼然后是李响如当年一般摇头。
“没有。”
“好。”
话落大家已经各自按照他所说的分头行动,化作原形的蛇类顺着外衣滑溜下去一尾巴抽在花渺所说的那个地方,暗门咔哧咔哧升起露出底下黑漆漆的一条道。
阴气向上方滚动,老道自觉失策,本以为他们都是正道人士不该知晓这些阴私邪术,有可乘之机,却不料花渺的一举一动皆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当即俩指含在口中,一身尖锐的哨鸣唤醒了这府中所有处在睡梦中的人。
不管身处何方,在做何事,只在这阵法范围内皆是双目一睁,眼底擎着红光直愣愣的朝着一个方向僵硬前行。
这声音着实刺耳,当年的花渺不觉如今却介意起来。
“走!”冲着还没下去的几人喊道,然后和方可许一起堵住了那个老道。
只是这次又带上了一个拖油瓶,他终究不放心将池虞交给祁连,即便他现在已然无害。
但主要是他还有一点自己的小心思,梦境短暂,若是三天后他无法再次睁眼这便是一生中最后的回忆。
花渺也没想过自己还能活,说来可笑,因为他那师弟觉得他虽被毁去灵根断了筋脉散尽修为可还有一颗金丹在灵台之上保全他的性命。
殊不知所谓用来保命的金丹早没了,因为当年要修复池虞应大战而破损的妖丹,也要空出盛放金丹的灵台锁住妖王。
结果这一套操作下来可真真是损人不利己,不仅没人知道他在背地里做的这些而且还叫池虞觉得他师兄有金丹保命死不了。
思此就连花渺都不自觉感叹,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
“初出茅庐的小子,你便一定要管这桩闲事吗?”老道恶狠狠威胁:“强出头,逞威风,像你这种人迟早是要短命的!”
心脏抽抽直痛,老道的这句话真是戳到花渺的痛点,好巧,他刚才这样想。
“你才短命!”方可许立刻反击,他依旧是热烈的,别人说他他不听,再野蛮点就直接撸起袖子上去和人家打一架。
“我们什么下场不需要你来管,总之今日你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看我们联手掀翻了你这邪阵!”
“掀翻?哈哈哈。”那老道不屑一顾:“就凭你们两个黄毛小子手里还带着一个拖油瓶?”
但这又不是现实,花渺将剑横在身前,一手挡住了即将冲上去的方可许个人也放弃了狠话:“我们什么下场你怕是见不到了,可你是什么下场你立刻就知道。”
说罢便直接冲了上去无所顾忌,那砍起人的脑袋简直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滑铲剑从中断齐刷刷砍掉一半。
某些人上半身斜斜的滑落在地直接惊呆了跟在他身后的方可许。
“小渺渺?”
“好小子,你当真是正道?那些可都是活人。”
花渺没管旁人,只是一个回眸:“方可许,你信不信我?”
方可许咽了口唾沫回答的肯定:“信!”
自然是很信的,他们是挚友,在方可许眼中这世上怕是没有一个人比他再了解花渺了。
所以他会这样做根本不需要解释,只要他做自己就跟。
只是今日这也太疯狂了,连带着他都不由魔幻起来:“哈哈,所以你是想让我体会一下当昏君的感觉?”
“……”
“吼!”花渺还没回话,外面的那些就又前仆后继,无意识的甩着双臂,通红的眸子,脑袋扭出了不可思议的弧度。
方可许的注意一下被转移,这居然还能是活人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底下几人如花渺所言先是找到了那张被糊在墙上的人皮,越是完美无瑕便越能看出此人生前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其实撑大的人皮早已扭曲了五官,但刻骨的相思还能叫人想出那年杏花微雨少女在杨花树下采花收蜜的景象。
“阿祁,这朵花别在耳后称不称我?”
风过吹起藕色罗裙,少女轻挽发丝,墨色的长发迎风飘扬将光点打碎映照在人脸上。
“她最爱美了。”祁连重新变回他们相遇时的样子,颤抖着手扶在墙上不明白怎么刹那间就变得遥不可及了呢?就因为他是妖吗?
“听说人皮都是人活着的时候……”李响犹豫:“这该有多疼啊?”
对啊,这该有多疼啊?是不是姜宁活着的时候目光还能空洞的望着某个方向喃喃,嘴里从“阿祁,我好疼啊。”然后逐渐麻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生命的流逝,直到死亡的那一刻突然回心转意安慰一句:“可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已经不疼了。”
“阿祁,你别哭。”
祁连崩溃了,一个妖怪居然徒手挖着青石打造的墙壁,白皙的指节在那面墙上留下道道血痕,明明只有一点距离,明明只在咫尺之间可他却觉得那般遥远。
他发了疯似的去挖,可是墙就像被封印了一般隔绝了你我。
“咿咿呀呀!”婴灵很急。
李响见状急忙去拉他:“你不能这样,你这样是挖不出来的。”
“你放手!”他向后一挣把拉他的人甩的退后几步,完全听不进任何言语只是将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直到手上的血肉都模糊,直到血液好像被墙底下的那张皮吸附,直到早没有生息的东西都好似重新留下了血泪。
他为什么打不过?年轻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好好修行?为什么要在看到茶馆上有人被欺负时好心相救?
如果他有反抗的能力姜宁不会死,如果他不好心他们不会被抓回来,如果他不是妖他们就能名正言顺而不会被人惦记!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没有能力护好她我干嘛还要让她爱上我?她本可以有很好的人生啊!我没用,我干嘛一定要掺和进来?我干嘛一定要毁了她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