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复又笑起来,小跳着上了车。第一时间先探身去看后座的小狗,它乖巧地窝在昨天的纸箱里,见到有人,歪着头呜了一声。
“早餐。”谯声从中控台上拿下一个塑料口袋,盛晚鸽转过身来,眼前一亮,居然是庆和丰的包子!
他们转B组之后,路程距离庆和丰所在的城镇更远了,车程要一个多小时,谯声开车过去… …又开车回来… …
盛晚鸽心里一暖,忽然有些明白了朱珠珠谈恋爱时,每天早上一起床看见男朋友碰着早餐站在楼下时恨不得飞奔下去的心情。
她接过塑料袋,包子居然还是温温热的,她小声问:“你起多早去买的啊… …”
“没多早,六点多出发的,我开车快。”
说是这样说…盛晚鸽才不信呢,六点多出发,开车开得飞起这个点儿都回不来,不过谯声既然这样说了,她也就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她取下外面那层塑料袋,隔着袋子拿出一个包子,递给他,说:“一起吃。”
他笑着接过,两人同时咬下,空气里瞬时弥漫着肉包诱人的香味。
“汪!”
盛晚鸽被这叫声吓一跳,这才想起来后座还有个小家伙,此刻正前脚扒在纸箱边缘,露出毛茸茸的头,尾巴啪啪打在纸箱上,哈哈喘着气,“汪!”
盛晚鸽咯咯笑出声,“咱俩是不是太放肆了。”
“好像是…没事儿,你慢慢吃,我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谯声说完就系紧他手里的塑料袋,放到中控台上,转过身,盛晚鸽正想看他怎么吸引它的注意力,没想到他朝小狗做了个凶神恶煞的鬼脸。
小狗不明所以地歪头,盛晚鸽也捧着包子歪头,愣了一秒,彻底被他逗笑,“刚刚是什么,是老虎来了吗?”
谯声很尽职地咬下一口空气,张牙舞爪地像要扑向小狗,小狗被他惊地后退一步,他邀功似的仰头,问她:“怎么样?”
少年气的眼神,微微弯起的傲娇的唇角,成熟而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好像许多次见过这样的他,却又像是第一次见,她没发现自己移不开眼睛。
车窗忽然被抠响,她如获大赦般扭过身,看见余双鱼和陈诚站在窗外。
为了以防万一,宋芝要求必须叫上陈诚和余双鱼,这样被拍到的话,可以说是朋友约会,解释起来更有可信度,避免产生更多误会。
盛晚鸽摇下车窗,接过谯声递过来的包子,又从车窗递给余双鱼和陈诚。
“哇,哪个大善人起这么早还去买了早饭啊!”余双鱼夸张地吹捧到。
盛晚鸽下巴一扬,装腔作势道:“那当然是谯大善人咯~”
说完她邀功似的回头看谯声,后者捂着嘴,眼睛笑得眯起来,很快又找回正事,说:“快走吧,还得早点回来备戏。”
最近的宠物医院开车都得一小时,余双鱼上车后说了没几句就开始睡回笼觉,盛晚鸽担心谯声也困觉,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
“嗯?你说什么?”盛晚鸽撑着头问他。
谯声拐弯进入高速路,偏头看她一眼才说:“我说你困的话就睡一会儿,不用担心我。”
她不好意思地弯起嘴角,低低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小憩。
本来也没想睡着的,可是听着舒缓的音乐,不知怎么意识就越来越模糊… …
再次睁开眼时,车里已经只剩他和谯声两个人了。
睁眼便看到金光闪闪的朝阳洒满前方的树冠,身上暖烘烘的,阳光的温度刚好覆盖她的双腿,脸颊躲在阴影里,并不刺眼,这一觉睡得及其安稳,她缓过神后,长长吐了一口气。
“我睡了很久吗?”
“不久。双鱼他们刚刚下去。”
她点点头,这和出发前他们计划的一样,谯声和她不下车,由陈诚和余双鱼带小狗去检查。
谯声大概是把车停在某个公园后门,树丛掩映着车身,几十米开外的街道上,能看见晨练的老人来来往往。绿灯始,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妇,慢悠悠从马路这头出发,老公公推着老婆婆的轮椅,轮椅把上还挂着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青菜和番茄,其他的就看不清了。
车载音乐已经停了,宁静而阳光明媚的清晨,盛晚鸽的脑海里却出现了一座蓝光红影的KTV包厢,在那里,身边这个人毫无保留地向她袒露他难以启齿的失落的往事、他的不安全感,亲手牵着她走进他内心最阴暗的角落。
“你感受到了吗?我的心意。”
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她想着想着便笑起来,身子往上坐了一些,转头看谯声,说:“谯声,你昨天说,遇到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事情,可以找你帮我。”
谯声闻言便微微皱起眉头,问:“方均淮的事还没有解决?”
她轻笑一声,“不是,和他无关。”
“那是… …”
“你也知道,我不是盛夏。”
她顿了顿,思索着怎样简练地概括这件事。
“我叫盛晚鸽,在来到盛夏身上之前,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即将毕业的大学生,因为失足坠楼,再次醒来时,我就变成了盛夏。”
谯声微微张开嘴,他想过她是盛夏的第二重人格、想过她是盛夏的...孪生妹妹,想过许多可能的情况,他一度觉得自己太异想天开了,可没想到真相比他想的还不可思议。
穿越… …重生… …?
他没有打断,等盛晚鸽继续说下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盛夏。如果硬要说我和盛夏有什么关系的话,那大概就是,我是她的影迷,非常非常忠实的那种。所以刚开始,我非常开心,我一照镜子,就能看见她。”
果然是小姑娘,发生了这么奇怪的事,她想的是可以每天见到偶像。
“对了,我忘了说,我是从2018年过来的。”
“2018年?今年是...2017年。”
盛晚鸽点点头,“2018年,盛夏入狱了。”
谯声难得露出震惊和疑惑的神情,盛晚鸽沉着声,继续说到:“因为贩/毒。但是警方一直没有确切的证据,她的经纪人宋芝、朋友宁琢和谭律师一直在帮她周旋,她的丈夫,方均淮,却在媒体面前暗示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谯声现在明白,她为什么要死咬着暗自调查方均淮了。
这件事实在是太荒谬且难以置信,若是换成其他人来说,恐怕会被认为是精神有问题,可谯声就是相信,事实如她说的那样。
“所以谯声,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替盛夏,替我自己,没有你,我扳不倒方均淮。”
谯声无言地摇摇头,示意她不用再提。
揣了半年的事,没想到三言两语也说清了,盛晚鸽现在才是真正的放松下来,她深吸一口气,重又浮上忧思的神情,说:“可现在,又有一件事情难到我了。”
“什么?”
“我帮盛夏接了部戏,那部戏的男主角,是我很喜欢的一位演员。”
她已经定了接下来的工作了吗?不是吴毅昨天还在跟他说,他们之后要一起拍新代言的官宣照吗?还是和她很喜欢的男演员… …谯声的心有些沉下去。
“那部戏快拍完了。”她紧紧盯着谯声说出这句话。
谯声蓦地抬头,撞进她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这位男演员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他不那么爱笑,不开朗,大家嘻嘻哈哈时,他一般是沉默的。我原本以为,他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我会有心理落差,我会...不再喜欢他了。”
谯声眼里刚刚起来的光,听到这句话又有些落了下去。
盛晚鸽看在眼里,却不慌不忙,把她想说的话说完:“我想错了。”
“他啊,在我不知道怎么面对镜头时,会教我找情绪,我害怕从高处坠落,是他给我力量,让我相信自己。他知道我不是盛夏,偷偷帮我解决了许多问题。他怕我饿,随身都带着小饼干,他会只睡两个小时,很早很早起床,去买我喜欢吃的东西,他会不顾生命危险来救我。我认识了更加真实的他。”
“我是真的喜欢上他了。不是粉丝对于偶像的喜欢,是男女之间最普通又最深刻的那种喜欢。”
朝阳终于探寻到树荫边的两个人,温暖的一抹黄色同时吻上两人的脸颊,谯声的双眼便融进这温柔的阳光中。
谯声定定地看着她,等她说完。
“昨天晚上,他问我,明白他的心意了吗,我想我是明白的,可是...谯声,我来到这里后,除了我的名字之外,想不起有关我的任何信息,我...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如果存在,那原本的我在哪儿,我可以以自己最真实的样子站在他身边吗?如果我不存在于这个世界,我是否会在某一天… …又突然消失不见,这一切就会像一场梦,梦醒后,什么都不记得。”
一滴眼泪滑落,她别过脸,用手背轻轻拭去,望着另一侧窗外问:“谯声,他的心意,不应该被无视,可我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些事实,要怎么面对我们不可预测的未来。”
语落,车内陷入了一阵寂静,盛晚鸽一直望着右边窗外,不敢回头看他。
“晚鸽,”他的声音穿过层层叠叠的阳光,传到她耳里。
“你转过头,看着我。”
盛晚鸽垂着眼转头,在他的注视下,微微抬起眼皮,睫毛润润的。
“晚鸽,我觉得,他会很愿意,和你共同面对那些未知。”
泪水再次盈满眼眶,盛晚鸽抬头将泪水往回收,她不是个爱哭的人,可是最近常常哭,好像她所有的脆弱在谯声面前都无所遁形。
“晚鸽,我很愿意,我很想,和你共同面对那些未知。”谯声不再和她玩某个人的游戏,他直勾勾看着她,无比诚恳地说:“在遇到你之前,我完全没想过,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荒谬的事。不知道一个人是谁,却完全被她所吸引,想要陪在她身边,感受她的苦乐,分担她的风雨。我喜欢你,晚鸽,在不知道你是谁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所以,我想站在你身边,我想成为你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
“可是我… …我大概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谯声,我不知道… …”她喉头哽住,不愿再做出更残酷的假设,如果她回到了她原本的世界,都不用说她和谯声会再次回归到两条平行线的事实,光是她… …是不是还活着都是个问题。
从那座烂尾楼坠落后,她怎么样了呢?是否已经变成了一具… …血肉模糊的尸/体?
“晚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找到你的。”
她瘪着嘴,泪眼朦胧地胡言乱语:“你怎么找我?我连我自己住哪里,电话号是多少都不记得,你连我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你怎么可以找到我呢?”
她哭得像只小花猫,鼻子红彤彤的,谯声抽出纸巾,轻柔缓慢地替她擦掉眼泪,一边说:“我会认出你的灵魂,我保证。”
她止住哭泣,似乎是在思考他这句话。
“晚鸽,我们不要因为那些还没有发生的事,让当下的我们生活在纠结和遗憾里了,我们所能把握的,就只有现在不是吗?如果最差的那一天真的到来,我会勇敢面对,我相信你也会。不管你长什么样子,不管你还记不记得我,我都会找到你,再...重新追求你。”
她认真听着他的话,抿着嘴,从缓慢点头,到重重点头,最后好像终于想通,破涕而笑。
噙着泪花的湿漉漉的双眼,在阳光下的照耀下如同盛满宝石,闪闪发光。
“不过… …”被谯声从牛角尖里拉出来,她小女生的心思重又浮现,小声嘟囔道:“你有追求过我吗?还说什么重新追求… …”
谯声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好像是没有,就连表白也是刚刚才说的。
他沉吟片刻,微蹙着眉头承认:“抱歉,我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没有经验,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努力学习怎样追求你的。”
他心里头一次有些没底,小姑娘从小到大,身边应该有很多追求者吧,大概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他可得多补补课了。
盛晚鸽被他凝重的神情逗得想笑,又压着一口气狠狠憋住,故作一本正经地安慰道:“别太担心,谯声,我很好追的,真的。”
若是朱珠珠此刻在她身边,一定会从鼻子里哼一口气,再翻一个比天还高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