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的检查结果出来,身体非常健康,四人这才放了心,又载着它去宠物美容院,等小狗洗澡的间隙,盛晚鸽简直肉眼可见谯声疲惫的状态。从昨晚到现在,他大概只睡了两三个小时,却一直强撑着眼皮和盛晚鸽聊天,盛晚鸽提议:“你去后面睡会儿,待会儿陈诚开车回去。”
他摇头:“陈诚昨晚应该也没睡多久,又忙了一早上,挺累的。”
盛晚鸽不说话,他又安慰道:“我就在这儿坐了一上午,不累。”
这人真是...逞强鬼啊!盛晚鸽垂下眼,思索了一秒,又抬眼挑挑眉道:“有的人说要追求我,可连我说的话都不听呢。”
谯声眸里闪过一丝意外,他是第一次看见盛晚鸽这样的一面,不过想想也是,大概现在的她才是更真实的她。
他失笑,“听话”地下车,乖乖坐到了后座。
盛晚鸽满意地仰着头,一脸“这还差不多”的表情。
“从现在开始,不许说话,我要休息了。”
她说完就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睁眼,后座那人呼吸已经平稳了。
还说不累呢……
见他睡下,盛晚鸽终于放下心来,又发短信给余双鱼让她回来的路上买点午餐,刚关上手机,心念一动,又点亮屏幕,打开了地图。
她不记得自己的家在哪儿,只记得好像生活在有海的城市,她一个个板块缩小放大地查看着,可直到余双鱼和陈诚回来,她对于自己的家乡还是毫无头绪。
心中染上一丝烦闷,不过从后视镜看到熟睡的谯声时,那丝不快渐渐淡了下去。
谯声说得没错,爱会让人充满勇气的,他的话给了她很大的信心,足以支撑她面对这荒谬的现实。
她把副驾让给余双鱼,自己也轻手轻脚坐到了后座,把谯声搭下来的左手扶正,看了眼前座两人,确认他们没注意后座,她的食指悄悄触上谯声左手的无名指,从指根轻轻滑到指尖。
像在触摸一件珍宝。
“哎呀我说我来开。”
“我可以我可以。”
“你是不是要犟,我真不理你了啊陈诚。”
余双鱼提高了一点声音,盛晚鸽这才听到前排两人压低声音在争执些什么。
察觉到盛晚鸽的目光,陈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事,小夏姐,双鱼她就是...”
“小夏姐,他昨晚为了准备今晚这场戏,紧张得一晚都没睡着,我说我来开,他还犟着不丢方向盘,你说气不气。”
顾及到谯声还睡着,两人的声音都刻意压低了,陈诚一脸无奈地看着余双鱼给盛夏“告状”,也没觉得有什么丢人的,倒是盛晚鸽心里有些佩服了,同样是新人,同样是今晚要拍重头戏,她甚至比陈诚的戏份还要重,她昨晚...倒头就睡。
最终陈诚还是在余双鱼“好了好了那大家到时候都因为你疲劳驾驶双双双双毙命在高速上好了”的“诅咒”中,灰溜溜坐到了副驾。
“吃午饭,然后眼睛闭上,睡觉。”余双鱼恶狠狠地警告他。
想起过来的时候,余双鱼靠着陈诚的手臂睡得不省人事陈诚一声不吭的样子,再看现在女孩儿气势汹汹的斗鸡样,盛晚鸽的目光在他们两个之间逡巡许久,低笑一声,垂下头。
来的路上是两个女生睡着,回去的路上是两个男生睡着。
他们都是被身边的人爱着的。
看不出来,余双鱼平时咋咋呼呼的,开车却稳得很,操作流畅的倒车入库让盛晚鸽这个驾照都没有的人暗暗下定决心——她一定要去考驾照!
车刚停稳,谯声就醒了过来,大概是还没缓过来,他的眉头轻轻皱起,下意识地扶了下腰。
肯定是又腰疼了。盛晚鸽想。
反应过来身边还坐着盛晚鸽,谯声很快把手放下来,俊脸换上轻松的笑意,温柔地看向她。
他们在车上吃完午饭才下车。
陈诚和余双鱼走在前面,谯声提着小狗,和盛晚鸽走在后面,盛晚鸽忽然觉得手心一动,就握住了一个凉凉的东西。
她摊开手掌看,是个小雪人的挂件,戴着红色的毛线帽子,虽然只有手指那么大,但眉眼都做得极生动,盛晚鸽第一眼就很喜欢。
“好可爱。”她惊讶地看着身边人,小声说,“这是给我的吗?”
谯声点头,也小声说:“儿童节礼物。”
盛晚鸽的脸“噌”一下变红,直红到耳朵根,她垂着头囫囵了句“谢谢”,手揣进兜里,小跑着往前去找余双鱼了。
谯声淡淡笑着,看了眼手上提着的小狗,悄悄对它说:“姐姐是不是很可爱?”
*
把小狗放回房间,盛晚鸽和谯声又跟各自的经纪人马不停蹄地赶到剧组,一切准备就绪时,窗外已经挂上了夜幕。
盛晚鸽先和陈诚补了一些镜头,谯声到了之后,才正式开始今晚的重头戏。
这是卫充发现卫弈是作为一枚弃子被送进宫中的真相后,不顾一切地冲进宫中,两人在雪地与众人厮杀,最终相拥而死的戏。
大部分场景已经拍完了,主要就是几位主角的对手戏。早在开拍之前,他们就已经走了很多次这场戏的武术动作和站位,但真的开始时,还是不免发生很多状况。
倒不存在无法入戏的状况。即便盛晚鸽和谯声已经挑明了彼此的关系,但一穿上戏服,他们就是故事中的人,和谯声、盛晚鸽、盛夏无关,只是现场调度过多,就容易产生混乱,特别是这场戏还有挺多群演,一个乱,个个乱,盛晚鸽都能听出齐与喊“卡”时的情绪不断在暴怒边缘试探。
“灯光没跟上!”
“威亚慢了慢了!”
“左边那个人入画入快了!”
……
多次下来,盛晚鸽的情绪有点被消磨了。
毕竟不像谯声那么专业,NG重来反而让他不断突破自己,盛晚鸽被卡的越来越多,就有点接不住戏了。
“卡!”现场再次传来齐与的声音,全场静默了两秒,又听见他疲惫地说:“演员休息一下,二十分钟后继续。”
盛晚鸽叹了口气。
取掉威亚,她和谯声双双扶着年久失修的老腰回到休息区,默契地坐下,胸口贴上膝盖,环抱住小腿。
两人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不约而同朝对方笑了出声。
“累了?”谯声问。
他左脸陷在手臂的缝隙里,水面一般的黑色长发从耳后滑至身侧,遮住一半右脸,外人看来是十分请勿打扰的姿态,却是用无比温柔的语气关心眼前的人。
“嗯...”盛晚鸽懒懒地笑,“谯声,做演员好累啊,你和盛夏都真厉害,拍了那么多优秀的作品,不像我,咸鱼一只,什么也做不好。”
“说什么呢,你已经做得够好了,”谯声抬起头看看周围,确认没什么人在身边,才又转回来对她说,“第一次拍戏,还是难度这么大的戏,你完成得很好。”
盛晚鸽因为这句话笑得眯起眼,头埋进双臂间,再抬头时,脸颊已经飞上两朵红晕。
“确实好难的,要不是因为你和盛夏,我根本坚持不下来。”她脸上是认真的神色,“谯声,你就没有想放弃的时候吗?”
“有啊,经常有。”
“啊?”盛晚鸽没想到他不仅不假思索地回答,还说经常有,这对她这个事业粉来说,简直是一盆猝不及防的冷水。
“想和同龄小朋友玩,不想去剧组的时候,生长疼却还要一遍遍跑戏的时候,爸妈因为我吵架离婚的时候,四天只睡了十几个小时的时候……我经常有想放弃的时候。”
“可是你没有。”盛晚鸽听完他的话,心都被他酸死了,如果她有自己的心的
话。
“是啊,可是我没有。”谯声顿了几秒,像是在回想什么,“我小时候一直以为,我不喜欢演戏,都是被我妈、逼的,直到有一次,我听到有人说了一段话。”
“什么人?”
“我不知道,就是在一个晚会节目后台,我彩排结束,听到过道里有两个女孩儿在说话,一个女孩儿哭着说她不想跳了,她一点都不喜欢,另一个女孩儿说,你要是真的不喜欢,你就不会坚持那么久,坚持到这个舞台上来了,你就是因为喜欢,才会害怕,才会不确定,如果就这样放弃的话,你会错过你喜欢的东西的,你不能这样,你要勇敢一点,去争取,就算失败也没关系,失败了,再次勇敢就好了。”
多年前的小小少年,被女孩子稚嫩的童声定在原地,从开始到现在的迷茫、矛盾、不甘... ...统统被那段刺眼的话照得无所遁形。
“我那时才发现,原来我不是不喜欢拍戏,我只是不愿意承认,在我妈妈的偏执下,我真正爱上了这个职业,爱上了戏剧,我喜欢认识一个新的角色,参与到他的人生里,和他一起去创造、留下一些什么。只是那时,我爸妈……已经分居了,我怕这样坦诚地面对自己后,会背上父母感情破裂的枷锁,我会对爸爸感到愧疚。”
他一直以来的心结,就被那几句话解开,从此之后,只管前进,只剩勇敢和再次勇敢,在追寻所爱的路上,他再无悔惧。
盛晚鸽听得认真,她喜欢听谯声讲那些她不知道的他的过去。
谯声说完,他们都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最后盛晚鸽满足地喟叹一声,轻轻说:“谯声,我真感谢那个女孩子,让你接受自己的内心,勇敢去做喜欢的事,也让我,还有很多人,认识那么好的你。”
“嗯,我也很感谢她,让我看到那么多好风景。”
让我在遇到眼前这个人时,不是空空的白纸一张,而是有好多故事、好多成长,可以与之分享。他在心里说。
两人有段时间没有说话,都望着前方出神,直到宋芝和庄倾然来叫他们开工。
再次开机,盛晚鸽重新找到了状态,现场调度也更有条理了,一路顺畅地拍到最后一个镜头,卫弈胸口中箭,倒在卫充怀里。
逆着光的白雪在金戈声中飘落,泪水和血水混杂在眼前人的脸上,他眸中的克制的恨意、惧意狠狠牵动着盛晚鸽的灵魂,过往的真实、虚幻交织在眼前,盛晚鸽好像真有了人死之前走马观花之感。
她在摄影棚第一次见到谯声时的心跳如雷。
她对他说新年快乐时的满心欢喜。
她借着卫弈的身份,在宁静的雪夜,钻进他怀里的那份安心。
他们在天台约定秘密基地时的悸动。
晦暗老旧的KTV包间,他向她摊开真心时,那双黑暗里真诚、动人、明亮的双眼。
以及现在这刻,呜咽着叫着“阿弈”的他,无数个瞬间你来我往,盛晚鸽差点分不清眼前的是谯声还是卫充。
“你不该来。”
她记着自己的台词,嗫嚅着说出口,想的却是刚刚休息时,出神那会儿想的事。
她总有一天,会像卫弈离开卫充那样,从谯声身边消失的,谯声那么喜欢表演,他会一往无前地追寻他的梦想,继续做他人人艳羡的影帝,她呢?是死去了、残疾了、还是根本就不存在了?只余一缕游魂飘荡?
“是,我错了,我不该来,你起来骂我。”
他的眼泪洗过眼角的血,从高挺的鼻梁顺着鼻尖坠落,砸在她脸上,像是火星燎了宣纸,烫得灼起一块疤。
这样看来,卫弈好像又比她幸运一点,起码最后,她是和卫充一起离开了这个世界,在其他人不知道的地方,他们两个会有梦想中的未来吧。
“妼月和景绰... ...春天...放风筝... ...”
她最后一滴泪水隐没在鬓角,怀抱着她的男人哭嚎着像是要撕碎整个黑夜,她感受到他胸腔的震鸣,直到他也支撑不住,向这世界低下头,用最后的力气,缓慢而用力地,把她紧紧箍在怀里。
“卡——”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齐与沙哑而确切的声音传来,全场寂静两秒,终于听见了此起彼伏的吐气声。
“恭喜盛夏,谯声,余双鱼,陈诚和所有的演员们,你们杀青了,谢谢你们,谢谢所有工作人员的辛苦付出,我们大银幕见。”
齐与的声音经过扩音器转换,更加苍老而疲惫,盛晚鸽感受到谯声渐渐松开手臂的力量,他吸了吸鼻子,用充满浓厚鼻音的声音问她:“还好吗?”
忽然就很想大哭,也确实这样做了。
不知道是因为齐与那句简单的昭告这段如梦似幻的日子结束了的话,还是谯声问她时,安抚似的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她便哽咽着不肯让他松手,双手环过他的胸口,继而大哭起来。
谯声像是想到了她会如此,没有任何惊讶无措,他自然地将她扶着坐起一些,让她能靠在他的肩头,心无旁骛地宣泄决堤的情绪。
有工作人员想上前扶起两人,齐与伸出手挡住他的路,垂目摇摇头,于是漫长的五分钟,没有任何人靠近,制雪机也忘记停止工作,寂静的雪夜下,他一直保持着跪坐的姿势,拥着她,轻抚她的背,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耳语着安慰她:“没关系,没事了,哭出来就好了。”
呜呜怎么上次更新都是三个月前了,我真是个废物................过年和收假回来之后都太忙了,忙完一茬又有一茬,最近实习生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又要开始忙了呜呜呜呜呜...........不过我会努力更新完这本的,这文我都快写两年了,我真的是个废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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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