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妖异录 第10章 第10章

“那个扫把星来了，我倒要看看她长成什么鬼样子。”

赵平听到这话，面子上挂不住，骂了小女儿一句，“你怎么和你姐姐说话呢？”

赵家小娘子——赵三娘委屈地扁了扁嘴，“你们明明都是这么说的，为什么不让我说？”

师青玉对着这个本该是她妹妹的小娘子说，“我可不是扫把星，我是赵家的大贵人，没有我，可没有赵家的今天。”

赵家兄妹和宋云婉眼睛微微瞪大，师青玉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她，就没有赵家的今天？

赵平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仿佛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狠狠地扇了脸一般。

师青玉无意义地重复念了两声，“扫把星，扫把星。”

原来这些年，他们是这样称呼她的呀。

她勾了勾唇，心里生出一股恶毒的念头，想要把赵家的遮羞布狠狠撕下来。

“赵平赵大人一无学识，二无人脉，无甚特长，如何在人才济济的长安偏居一隅，稳稳当当的做了这么多年六品官。赵大人，别人可以当你是幸运，得到上峰的赏识，从一届小吏做到朝廷正六品官身，你不会自己也信了这套说辞吧？”

师青玉这话清清楚楚点明了赵平能有今日的地位，全是靠她师青玉，赵家人的脸都阴晴不定。

赵平的脸色黑压压的，像是一只即将发怒的野猪，呼哧呼哧地粗喘着气。

师青玉恶心这家人的做派，也不愿意在赵家多浪费时间，直接开口道，“今天我到赵家，是为了还一份生育之恩，”师青玉看向宋云婉，“这是我们师门的令牌——青山令，赵夫人可凭借此令牌，到崇仁坊降魔司找我做一次事。”

师青玉指尖夹着一块令牌，轻轻巧巧地朝着宋云婉的方向抛掷出去。

令牌正正好好嵌进宋云婉身侧的茶几上，入木三寸。

赵平看到令牌，心中一喜，伸手就要去拿令牌，茶几顿时寸寸碎裂，变成一堆无用的木料。

“……”

大堂里顿时鸦雀无声。

师青玉见这些人安静了，心里好受不少，“提醒各位一下，凡是伤天害理的事，有辱人伦的事，背德弃义之事，我都不做。”

“机会只有一次，你们自己好好把握吧。”

说罢，师青玉带着李永乐和小黑大摇大摆地出了赵府，一步也没有回头。

——

李永乐发现师青玉嘴角虽然是弯着的，但笑得有点吓人。

但他都回长安城了，当然要回德王府了，于是他主动开口，“师青玉，那个……今天到我家坐坐吧，我家有美食美酒，”李永乐撸着猫猫小黑，不停给自己找理由，“而且，我都消失两天了，我姐和管家他们肯定都急疯了，我还得找陆璋那个王八报仇呢，他故意害我，给我贴替身符。”

师青玉也不是个自己心情不佳，喜欢牵连别人的人，当下就点点头，“你是该回家看看，回家看完之后，你就得和我一起去降魔司了。”

李永乐早就知道自己要和师青玉在一起呆着，心里虽然有点烦，但也没反驳师青玉了，他现在就想回家，见见他姐，见见管家齐伯和小厮雀奴。

以前和他们天天在一起，还没感觉出什么特别的，现在经历过几番生死之后，他觉得以前平平淡淡的生活太好了，他可以一直过那种平淡安稳的生活。

——

德王府位于长安城崇仁坊，毗邻朱雀大街，是大唐地价最贵的几个宅邸之一。

从外表看，门口一对千斤重的石狮子，昂后挺胸，气吞山河，走进门口，就可看到红漆朱门。

李永乐上前敲门，边敲门边大喊，“我回来了！”

朱门大开，看门的人身上穿的都是细麻衣裳，要知道，长安城里许多小有财富的富商都穿不上这种衣裳。

看门的人先是一愣，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一次看向李永乐和师青玉，确认是德王无误，顿时高兴得喊了起来，“公主，公主，齐管家，咱们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

李永乐和师青玉被众人簇拥着进了德王府邸的大堂，一个身着盛装的女子正站起身，准备往外走。

那女子在眉心点了一只梅花，烈烈红梅在眉宇间绽放，正如女子本人一样，鲜妍明媚，令人见之忘俗。

“小乐，你小子跑哪去了？我差点就要进宫面见阿耶，请金吾卫全城找你了！”

这个看起来端庄大气明媚的姑娘，上来就给了李永乐狠狠一拳，而后将他抱在怀里，“臭小子，吓死你姐姐我了！”

李永乐被打了一拳，也不生气，捂着胸口，咧着嘴笑了，“别害怕了，我这不是没事么？”

师青玉看着他们打闹的情景怔怔出神，被人无视了也不在乎。

还是齐管家有眼色，提醒正高兴的姐弟俩，“不知姑娘是……”

李永乐这才想起来师青玉，连忙给他姐介绍，“姐，这是师青玉，龙泉山青山观的道长，这次是来长安降魔司除魔的，这次，我能活着回来，多亏了师道长相救。”

李永乐又给师青玉介绍他姐和齐管家，“这是我姐，昌平公主李盈，圣人爱女，贵妃所出，我的母妃与贵妃娘娘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我姐也是圣人最宠爱的女儿。这是齐管家，从小到大照顾我，也是我的长辈。”

“原来是师道长，多亏您救了我家小乐，您缺什么尽管跟我提，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昌平公主是个飒爽的性子，快人快语，倒不让人生厌。

“我一个方外之人，倒也不缺什么东西，德王将路上欠我的钱还我就行。”师青玉前半句在众人意料之中，大家都以为她想图谋别的，和德王府邸建立联系。

不料师青玉后半句语出惊人，“不过，我要德王殿下接下来一年都要跟在我身边，这就是我要的报答。”

李盈目光炯炯，放眼放光，眼睛里的八卦之意简直都要溢出来，目光不断在李永乐和师青玉身上来回移动。

李永乐低着头，默不作声，他的这种态度似乎默认了这件事，让李盈误以为李永乐在害羞。

师青玉目光坦荡，无畏无惧，直视李盈和齐管家，似乎是一早就看出他们两人在王府中极有分量。

实际上，李永乐低着头，手里的拳头死死地握着，只不过藏在袖子里，没人看见，他事实上快被气死了，他可没想到师青玉会这么快当着自己姐姐的面，就把两个人要待在一起一年的事情说出来，他都能想到，他姐会在心里想什么，李盈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肯定会以为，他被师青玉美女救英雄，爱上了师青玉，啊啊啊啊！

他的清誉啊，他的名声啊，他还要娶一个喜欢的小娘子过一辈子呢，他才不喜欢师青玉这种狠心无情的女子！

偏偏他什么也不能说，他现在可不敢公然反对师青玉的话，万一她生气了，一气之下走人了，他的命谁来保护，他现在可怕死了，活着多好啊。

李盈就当李永乐默认了，她心里紧张地蹦蹦跳，缓缓呼出一口气，“既然小乐，没有异议，那我这个做姐姐的就同意了，你们两个可一定要好好相处啊。”

齐管家显然也是想到歪地方去了，愣了一会，才跟上李盈的思路，连忙打圆场说，“哈哈哈，那就这么定了，王爷和道长远道回家，也饿了，咱们先吃饭，先吃饭……哈哈哈。”

随着齐管家的热心张罗，一道道独属于大唐的美食被侍女端上桌。

大唐是分餐制，一人一桌，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摆了几道菜式，摆在师青玉面前的主食正是古楼子，这个古楼子和师青玉给李永乐在路边买的古楼子完全不同，是刚杀的红羊肉，用上羊油搅拌，一层厚实的羊肉馅儿，一层薄薄的胡饼，还要在饼和羊肉之间涂上厚厚的花椒和豆豉，然后放到火炉里炙烤，烤到半熟时，就拿出来，供人品尝，一口咬下去，鲜浓的汁水在口中迸发出来，让人臣服于这种浓厚鲜美的滋味中。

德王府邸的大厨有一道拿手的名菜叫“镂金龙凤蟹”，这是从前朝传下来的吴中美食。

这道菜的要用到的蟹壳上，要贴上用金箔纸刻成的龙凤图案，御赐贡品，连皇室中人，也极少能尝到。

师青玉这次能吃到，还是因为李盈得到了圣人的赏赐，特来与弟弟分享。

齐管家也许是考虑到师青玉带了一只小黑猫，还特地请了德王府邸的大厨出来，给小黑现场做了生鱼鲙，可以称得上是‘饔子左右挥双刀，脍飞金盘白雪高。’（1）

在大唐，鲙鱼以鲫鱼为最佳原料，鲫鱼味道最鲜，其他鱼像是鳊鱼、鲈鱼这样的鱼都稍稍次之。

鲤鱼与‘李’同音，所以朝廷禁止吃鲤鱼，所以鲤鱼并不在鲙鱼范围之内。

真正善于鲙鱼的人可以做到，‘薄丝缕，轻可吹起，操刀响捷，若合节奏。’（2）

世家大族的公子从来都是不下厨的，但他们都以当众表演鲙鱼的技术为文人雅事。

临近饭毕，齐管家还指挥着一应侍女上了最后的甜食，玉露团。

玉露团是用豆粉加霜糖粉烤制的，大厨还别出心裁地往内馅里加了龙脑、薄荷这样的香料，所以吃起来清爽可口，

酒足饭饱之后，师青玉就带着小黑跟着齐管家去了客房休息。

李永乐则是趁着师青玉走远了，立马清退身边人，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李盈。

（1）唐代杜甫在《观打鱼歌》中写下‘饔子左右挥双刀，脍飞金盘白雪高。’

（2）唐 段成式 在《酉阳杂俎·物革》记载：“进士 段硕 尝识 南孝亷 者，善斫鱠，縠薄丝缕，轻可吹起，操刀响捷，若合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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