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妖异录 第9章 长安

“李永乐，你怎么快要站到深水区去了？”

师青玉的声音就像梵音入耳，让李永乐的脑袋瞬间清明起来。

李永乐环视周围的环境，顿时悚然一惊，他都要站进深水区了，再多走几步就站到河中央了。

而那条胖鱼还在他周围，缓慢游移，引诱他进入河水更深的地方。

李永乐刚才也不知道怎么的了，全身心都沉浸到了抓鱼的氛围中，满脑子只想着抓住这条胖鱼。

可这条胖鱼也太精了，看着个头大，动作缓慢，傻乎乎、不大灵活的样子，实际上是有预谋的，引诱他往深水区去。

李永乐意识到这一点，赶紧连滚带爬的朝着岸上跑过去。现在只有师青玉能给他安全感，李永乐下意识地认为师青玉身边是安全的，师青玉会保护他的。

吓死他了，连条鱼都会骗人，会吸引人河里水深处走。

要是真走到深处，人不就被淹死了？

这条鱼，哪里是什么蠢鱼，他自己才是个蠢人呢！

要不是师青玉的提醒，他就傻乎乎的把自己淹死了。

李永乐跑到岸上，再回头一看，河里的那条胖鱼已经没了踪影，大概是计谋被拆穿，它发现装傻骗不了李永乐，于是懒得骗了，迅速遁走。

李永乐心里拔凉拔凉的，身上湿答答的，走到师青玉和小黑身边，直愣愣地坐下，“刚才那鱼是什么鱼啊？怎么还引着人去河深处啊？这不是诱导着人淹死吗？”

李永乐的衣服湿透，勾勒出少年人美好的身体曲线，颈部的衣襟微微扯开，露出一小节白皙细腻的皮肤，配上刚才因为过度受惊而苍白，失去血色的脸，像一朵被风雨摧残过的栀子花，脆弱、易折、引人蹂躏。

师青玉只是看了他一眼，微微晃神，飞快地低下头，继续手里的动作，假装无事发生。

她单手抚摸着小黑，从脑袋撸到尾巴尖尖，小黑舒服的直打呼噜，喵喵喵喵喵喵。

“这种鱼啊，叫引路鱼，最喜欢在河边装傻充楞了，引着想抓鱼的人到河里水深处去，等河水没过了人的脑袋，然后就会有水鬼出现，把抓鱼的人拖下水淹死，水鬼就可以顺利往生。从此抓鱼的人就成了新的水鬼，等下一个抓鱼的人淹死，他才能离开这里。”

李永乐听的浑身发冷，明明是阳光炽烈的大白天，他却觉得凉飕飕的，他强作镇定，试图自欺欺人，“这真的假的呀，一条鱼都这么危险，还水鬼找替身，这也太恐怖了。是假的吧，一定是假的吧！”

师青玉没回答真的假的，继续慢悠悠的说，“山林间还有一种鸟，叫引路鸟，遇到想要捕鸟的人，它们会装作受伤的样子，停一会，飞一会儿，故意吸引捕鸟的人一路追着他们到坟边上去，然后啊……”

师青玉故意一停顿了一下，任李永乐自己想象，有的时候人的语言形容的再恐怖，也不如人自己在脑子里补全的画面，让人害怕。

小黑拍拍师青玉的手，示意她停下撸猫的动作。

师青玉轻轻放下小黑，它悄悄潜到李永乐身后去。

师青玉自己则是坐在原处，继续给李永乐讲引路鸟的故事，“那个鸟呀，把人带到坟墓边上去，就不见了，那个人定睛一看，周围都是坟圈子，还有刚烧过不久的纸钱，一个活人都没有，这时候，忽然有什么东西轻敲了那个人的背……”

李永乐听的浑身冷汗，他是个容易共情的人，他完全把自己带入了捕鸟的人的视角。

忽然，他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被什么东西拍了一下。

他嗷了一声，蹭的一下窜到师青玉身上，死死地抱着师青玉不撒手，眼泪夺眶而出，“师青玉，师青玉，姐，青玉姐，救救我！救我！”

他把自己的脸埋在师青玉肩膀上，死活不肯抬头，仿佛一抬头，就会有什么东西跳起来吃了他，或是上了他的身。

师青玉眼睛睁大，她承认自己刚才配合小黑，只是刚才想吓吓李永乐而已，她完全没想到李永乐是这个反应，下意识拍了拍他的背，“不怕了，不怕了，都是假的。”

果然，不出所料，李永乐背上一片冰凉。

而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小黑，又梅花小肉爪，摸了摸胡须，它也没想到李永乐这么害怕呀，它只是觉得这个人很有趣而已。

哪想到李永乐这么不惊吓，还敢爬到青玉的身上。

不过，这小子应该是真害怕了，眼泪都给吓出来了。

李永乐之前也遇到不少危险，可哪次也没吓哭过。

——

师青玉大概是吓到李永乐，心里难得觉得有些愧疚，她让小黑守着李永乐。

考虑到李永乐现在极害怕鸟和鱼，她没图省事下河捉鱼，而是自己提着剑，跑到山上，捉了几只山鸡野兔，又在山上采了些香茅草、木姜子和紫苏，用来去腥增香。

师青玉动作熟练地将山鸡野兔开膛破肚，用河水将血水冲洗干净，把香茅草、木姜子和紫苏塞进山鸡野兔的肚子里腌制，将干净的肉用大大的草叶包着放在一边。

她又在旁边的空地上，亲手搭了一个木架子，在地上摆上柴火，将一只只山鸡、野兔穿到木签子上，生火烤肉。

李永乐就抱着小黑猫蹲在距离师青玉不远的地方，湿发散乱，随意地垂在身体两侧，脸色雪白，眼里还带着惊惶不定的余韵，唇色渐渐恢复嫣红，他就乖乖地搂着猫看师青玉忙活。

好乖。

看起来真乖。

师青玉脑海里冷不丁划过这个念头，手下的动作却不停，双手熟练地翻动木签子。

山鸡和野兔的油脂随着烤炙，沿着肉的边沿，慢慢滴落下来，掉在火堆里，不时发出‘滋啦’的声响，肉和香草交汇，产生另一种奇妙诱人的味道，渐渐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李永乐和小黑坐在一边，一起吞了吞口水，好香啊。

师青玉在龙泉山上，常年练剑，做饭，手上已经形成了厚厚的茧子，她不怕烫，一看到野兔肉熟了，就把木签子拿下来，将野兔肉放到洗干净的大叶子里，先递给李永乐。

这回她没先给小黑，小黑也没介意，它其实也有点心虚，这回就算它让让这小子，毕竟猫猫我啊，把他惹哭了。

李永乐安安静静地，接了烤肉就给师青玉道了一声谢，跟之前那个咋咋呼呼，动不动就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少爷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他从野兔的兔腿上，率先撕下几条肉条，递给小黑，小黑愣了愣，用嘴叼着吃干净了。李永乐干脆给小黑掰下来两条兔腿，放在荷叶上，任它吃。

李永乐自己则是一条一条撕着兔肉慢慢吃，动作不紧不慢，吃相干净，又文雅秀气。

这样看着倒像是他自己说的‘堂堂大唐超品亲王德王’了。

师青玉又把烤好的山鸡递给李永乐和小黑，两人一猫吃得满足。

吃完后，他们也不着急赶路，左右日头还很大，他们就倚着大树，浅浅的睡了一觉。

——

经过了三天两日的艰苦跋涉，他们终于到了长安。

师青玉先带着李永乐去了亲生父母家拜访。

是的，师青玉的亲生父母家还在长安，她爹赵平已经从当年的官府小吏做到了六品官的位置。

在大唐，六品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往大了说，六品官也是官，吃的是朝廷发的俸禄，对于升斗小民来说，已经是官老爷了。

但往小了说，六品官在长安多如牛毛，长安贵人云集，永定门上掉下一块儿石头，十个人里有六个都是六品官，可见在大唐，六品官身何其多。

师青玉带着李永乐穿过西市，七拐八拐，终于在敦义坊找到了赵家大门。

赵家的门脸儿不算大，毕竟只是个六品官，只有个老弱的仆人守在门口做门房。

师青玉上前敲门，喊了两遍，仆人才开门，“你是谁呀？”

师青玉也不恼，“我是师青玉，你进去禀报一声，主人家就知道我是谁了。”

老仆人半信半疑地走了，他看师青玉挺精神一个人的，应该说的是说真话。

李永乐抱着小黑，用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师青玉，“你不说，这是你家么？”

师青玉冲着他笑了一下，眼底有一点不易察觉的落寞，轻声说，“这儿可不是我的家，这是我生身父母家，我家在龙泉山上呢。”

一个青年男子就在这时推开了大门，听见了这话，似笑非笑道，“这里不是你的家，你还来干什么？”

师青玉几乎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赵平的大儿子，她从前唤做大兄的人——赵大郎，她没理来人这充满攻击意味的话，而是道，“赵大郎，赵大人和赵夫人在么？我特来拜会。”

听到这话，赵大郎的脸色就是一沉。

说完，师青玉也不管赵大郎脸色如何，她直接就带着李永乐进了赵家的大门。

到了赵家的大堂，师青玉一进去，就看见了高堂之上坐着的一对夫妇。

男人人至中年，相貌神情稍显严肃，身着黑色常服，很威严的样子。

女人眉目如画，接近三十岁的年纪，脸上却没什么细纹，看起来过得应当惬意。

这就是她的生身父母——赵平和宋云婉。

赵平看见师青玉就蹙起了眉，“你怎么到长安了？还带来一个男狐狸精，真是有辱斯文。”

那副表情，就好像师青玉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你说谁狐狸精呢？你知道我阿耶是谁吗？”李永乐不高兴了，这人怎么说话呢，真没礼貌。

宋云婉倒是没露出什么厌恶的表情，她只是有点惊疑不安，她抿了抿唇，还是强笑道，“青玉，你回家了，怎么不跟娘说一声……”

一个十三四岁、穿着粉色衣裙的少女穿过回廊，跑到大堂，人还没到，声音就先到了，“那个扫把星来了，我倒要看看她长成什么鬼样子。”

她的声音不算小，整个大堂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家不要吃野味哦，野味身上带细菌，而且吃野味犯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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