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莫及 第2章 落叶满阶 异变丛生

（1）

“又弄成这样。”

戈薇给女儿擦洗着脏兮兮的小脸，换下破了一道大口子的小罩衫，一番清理后，榊终于看起来像个白嫩的小女孩了。

“犬夜叉，以后还是别带榊进山了。她还小，就算要培养她，也不急于这一时。”

榊额角的擦伤虽然没有出血，为娘的怎会不心疼。七岁的小孩子而已，每天都要面对触目惊心的妖怪，虽说有犬夜叉在，能保得榊性命无虞，可是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孩子啊。珊瑚家的双胞胎女儿，也是过完十岁生日才开始面对真正的妖怪的呀。

戈薇想起弟弟草太，草太七岁的时候，妈妈每天都会亲自接送他上下学，衣食住行细枝末节都要操心，唯恐受到一丁点伤害，可是自己的女儿呢，却得不到正常孩子的待遇。

“榊没有那么脆弱，她是半妖，半妖的身体要比人类结实得多。”

犬夜叉随便抹了把脸，坐到饭桌前大口吃喝起来。

“她确实流着半妖的血，可是她现在更像个人类，人类哪有七岁就这么胡来的？”

戈薇给榊盛了粥，孩子大概饿坏了，端起小碗急促促地吃起来，惹得戈薇又是一阵心疼。

“胡来？怎么就是胡来了？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对付山鬼，她呢，连个‘散魂铁爪’都学不会！”

“你是你她是她！她没有任何妖的迹象更像个人类你看不到吗？”

“你也知道她没有一点妖的迹象，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让她身上的妖血早点觉醒吗？！”

“觉醒妖血？你就这么受不了她这么弱这么像人类？没有表现出你的血统让你丢脸了是不是？她遍体鳞伤你都一点不心疼的吗！你怎么就没有为人父母的慈悲心肠呢！”

“我没有？！”重重搁下碗，犬夜叉腾一下弹起来，“你有是吧？你有你教她啊！”

戈薇瞪大了眼睛，耳膜中山呼海啸般回响着那句“你教她啊！”

你教她啊！

她又何尝不想。

可是，她能教榊什么呢？她算得上一个合格的巫女吗？战斗的时候兴许还能发挥出像那个人一样强大的力量，可是要她教，她该怎么教？她以巫女的身份在战国生活，不过仅仅九年光阴，九年内她操持家务，料理丈夫和孩子的生活起居，哪有多余的精力去学习更多的法术？榊出世之前还曾和枫婆婆学习过一些最基础的知识，可是那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并不是她不想教啊.......

无奈又悲戚的神色自戈薇瞳孔中流露出来，自知失言，犬夜叉别过脸去。

“我吃饱了。”

草草一句，为争吵做了总结，犬夜叉转身向门口走去，脚步先缓后急，最后几步像逃离一样匆忙。

戈薇突然觉得好生气，他怎么能说这种话？一句道歉都没有就跑了？

“坐下！”

门外如期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一声闷哼，然而“重物”一骨碌爬了起来，并没有理会屋内的人，以更快的速度，越跑越远。

胸腔要炸裂开了。戈薇剧烈地喘息着，努力压制着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目光忽的落到犬夜叉方才用过的碗上，衣袖狠命一挥，碗筷撞到木质墙壁上，没有碎裂，咚一声落向地板，骨碌碌又滚回了戈薇脚边。

连碗都知道回来......

连碗都知道回来！

喷薄的怒火无处安放，戈薇大口地喘息着，一阵头晕目眩。

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吗？

这就是我不惜远离亲人故土，想要追求的生活吗？

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啊......

突然觉得好累，戈薇扶着墙壁站起身来，进了卧房。

客厅，饭桌旁，榊踮起脚，添了一碗粥，重又坐下。偌大的房间，小小一团偎在桌上，一个人默默吃着晚饭。

习惯了。

而在一个尚且不知名的角落里，有谁在为这分裂的局面窃喜，有什么，在暗暗滋生。

（2）

无所依从的苍白空间，桔梗的目光一直停在那张纵横交错不知边际的庞大蜘蛛网上。

“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喜欢蜘蛛网？”

许是闲得无聊了，奈落主动挑起话头。“早知道当时就不该用蜘蛛网抓你，一点都没恶心到你，真是可惜。”

桔梗知道他在说梓山脚下，她被他用蜘蛛丝掳走的事。这人还真是厚脸皮，做过的龌龊事还能当作功绩自夸。不过，说到那次......

轻蔑一笑，桔梗把手放到蜘蛛丝上。

“奈落，那次，你不是说你的蜘蛛丝能感知情愫吗？那你现在感受到了吗？我满心的厌、恶。”

对于桔梗有意强调的最后两个字，奈落暗暗把她诅咒了一百遍。是啊，他就是这么小心眼。可是他奈落是谁啊，这种小情绪怎么能表现在脸上呢？就算在这种地方只能通过嘴巴战斗，他也不能输给这个女人啊。

“哪次？让我想想，哦——”奈落拖长尾音，一脸的恍然大悟状。“是那次啊！就是你被我抓住动弹不得奄奄一息的时候吧。对了，我当时的一个问题，你还没回答呢。被憎恶的我抱在怀里慢慢等死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还真是刻薄，特意强调当时她是“被他抓住”、“动弹不得”、“奄奄一息”，想表达什么？表达他要更厉害更聪明更强大吗？桔梗自知不是虚荣好斗的个性，可是他奈落怎么就这么让人生气呢？他怎么就这么烦呢？

还有那个无耻的问题，他好意思问出口，她都不好意思回答。桔梗在心底感慨着造物主的神奇，他奈落算是第一个让她听到声音就失去耐心的人。活着的时候知道他卑鄙下流作恶多端，没想到死后倒是更胜一筹啊。

“呵，你还真是健忘。当时你不是也通过蜘蛛丝觉察到了吗？”

桔梗笑意盈盈地靠近奈落，若不论他们现在不遗余力互相攻讦的情境，那张清秀的挂着笑容的面庞，真是美得可爱。

然而，奈落的表情黯淡了下去。

桔梗说得没错，那时候，他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的。

“我当时想的，是犬夜叉啊。”

在被恶心的你抱着的时候，我想的是犬夜叉啊。

桔梗当然没这么说，可是奈落这么理解了。他当然记得当时桔梗心中所想，但是他并不认为桔梗会亲口说出来，他只是想欣赏她欲说还休的纠结的小模样。更没想到，这事实从桔梗嘴里说出来，竟让他如此愤怒！

即使是死后，他依然在意着她和犬夜叉。也许是因为临死前承认了内心所求，明了了真正的渴望，死后的世界，现在的他，更在乎了！

一种说不上来的感受，让奈落的脸色越来越差。愤怒吗？他怎么会如此失态呢？

可不知怎的，他竟觉得自己在逐渐失控。

“离我......远点......”

“什么？”

奈落从齿缝中咬出的几个字，桔梗没有听清，不过，奈落极力隐忍的表情却让她不自觉紧张起来。

“你怎么......”

“走开！”

随着秉持不住的一声低吼，一股强劲气流以奈落为中心向四周猛然扩散，没有任何防备的桔梗被弹开了去，身体不受控制地飘到高处，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他这是......

奈落看起来很痛苦，脸上一道道琉璃纹如小蛇般扭动变幻，脖颈以下笼罩在一片瘴气中，黑紫色的浓烟状的瘴气翻滚如巨浪。就在此时，苍白的空间仿佛打开了与外界沟通的大门，成群结队的妖怪的灵魂簇拥着一个男人的灵骸，齐齐涌向那团诡异的黑紫色烟雾。虽看得不甚清晰，但桔梗可以确定，那副身着紫色外褂的灵骸，正是人见阴刀。灵骸随着妖群一点点融入瘴气浓雾中，最后一条妖怪的影迹消失后，弥漫的瘴气慢慢向奈落围拢，巨大的气流涌动，将奈落海藻般的长发撕扯得犹如龙蛇狂舞不休，那纵横交错漫无边际的蜘蛛网，一瞬间土崩瓦解，化作星星点点的细碎的光芒，消散而去。

当一切终于安静下来，桔梗震惊于这突发状况的结果。

奈落他，有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