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哥哥,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阿湘好想你的。”小姑娘风风火火地跑进漾药坊,双手拽着然诩的衣角,甩来甩去。
这阿湘是城主之女,也不是多么讨人嫌,然诩便也由着她,自个儿做着自个儿的事儿。
“姑娘,你此举是否太过出格,快放开我家主上。”
阿湘左看右看,愣是没看见声源在何处。
一只手轻轻扯了扯她,她才低头看,只见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她笑了笑,摸了摸小孩的头道:“乖,去找你娘亲。”
“哈哈哈。”门外传来离悦卿榭的笑。他刚刚进货回来。
“黑涟,听见没,快回去。”还附上这样一语。
在徊梦时,黑涟为抓皙梦现了本体,之后没发现有何异常,这回了夜都正赶上化龙结束,一夜之间,他又缩小了几圈。
他急得晕头转向,翻查了古籍,发现,原来化龙便是如新生,没变成婴儿,已是万幸。
里间为人诊治的柳银笙探出头道:“你们消停点吧,这月银钱不想拿了是吧?”
这近日城内病患爆满,且症状大多为面色发紫,丧失劳动力,城内已有十几人因不断衰弱而英年早逝。
经柳银笙初步判断,这极有可能是城中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城中许久未发生什么大事了。
外堂依旧是闹哄哄的,显然没把他的话放心上,他无奈,也只是叹叹气。
入夜,皓月当空,万里无云,是个出门的好时段。准备妥当,前脚刚跨出门槛,便闻得引渡铃一阵响动。
有客来。
然诩迷迷糊糊地将茶水倒上,看着这蓬头垢面,本相不清,通体散发出浓重怨气之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
大晚上的,被人从床铺之上拽起,就为当小奴,这柳银笙还真缺德,月银不涨大爷我就不干了,然诩在心中碎碎念。
柳银笙余光瞥到然诩的小动作,轻笑出声,然诩转头狠狠刨了他一眼。
“柳老板,我要你帮我找个人。”那人开门见山道。
“哦?所寻何人?”柳银笙放下茶盏,饶有兴趣道。
“其实,我也不知,只是记得她耳后有一块胎记,天上地下就这一人独有。”那人踌躇了一番出声。
闻言柳银笙重新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后转头对然诩道:“今儿个茶不错。”
见状,那人面色多了几分犹豫,可最终还是低下头,将手伸进衣襟里。
许久,拿出了一枚水蓝色的珠子道:“夙域雪原之上的万冰之灵,可解百毒。”
“成交。”不多时只听柳银笙爽快道。
昏昏欲睡的然诩顿时清醒过来,待那人走后他不可置信道:“银笙,你怎变得如此好打发。”
柳银笙笑了笑掏出自己的魂匕,对准那个凹陷处将万冰之灵嵌了进去,抬起让然诩看:“是不是很配。”而后转身欲离开。
然诩沉吟一番道:“银笙,徊梦之事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柳银笙停下脚步:“你不愿说,我自不会强求,快些就寝吧,明日还需早起。”
然诩立在原地,似是魔怔了,看着柳银笙,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然诩才猛得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抓起桌上的茶水往嘴里灌,下一秒,茶水喷出。
然诩郁闷:难喝死了。
午后,阳光透过君影树冠,沿着空隙斜射到树荫中的棋盘上,黑白分明的棋子上散出丝丝凉气。
然诩没个正形儿地躺在柳银笙大腿上,一手抚弄着柳银笙的发梢,一手还捏着几粒棋子在指尖流转。
隐去了犄角的小黑涟随着隔壁糕点铺子的小花妖埋头挖着隐在尘土下的老蝉,好不快活。
离悦卿榭执起一枚黑子,不知该从何下手,而柳银笙则表现得万分从容。
见状,然诩瞥了一眼棋盘,那黑子处境十分险恶便笑言:“卿榭,就你这般,应当早些认负才是。”语毕,将棋子扔掉掏出一把玉骨碎花小折扇故作潇洒地扇了起来。
“观棋不语真君子,阿诩,闭上嘴罢。”离悦卿棚接着向棋盘上落下一子,局势骤然大变,黑子步步紧逼。
忽地,清风吹过,带走几丝热气,拂下了树上最后一片纯白的花瓣恰巧落到然诩脸上。
他深吸一口气,楼缕甜丝丝的香气进入肺腑除去了分夏日烦闷,他收起折扇,拿起颜上花瓣光线兀地照到眸子,带着淡淡紫意的眸子微微眯起,显出无限迷离,竟感若谪仙一般。
急切的脚步声自前院传来,不一会儿一个衣着也算不凡的老者满头大汗地向几人走来,失了平日了应有的气度,这是城主家的大管事。
“哎呦喂,柳老板出大事儿喽,我们家阿湘主子昨个儿也不知沾了什么脏东西,今日一早起便好像是犯了癔症,神智不清,满口胡话,好不容易被夫人劝住躺下,可转眼又高烧不退,满面泛紫请去的丈夫都说要准备后事了,不得已还得请您随我去瞧瞧啊。”
那老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是硬憋着一气把这话说完,语罢两眼一翻扑地不起。
见状,柳银笙放下棋子,叫那头玩闹着的黑涟将管事扶进里屋还顺带托了离悦卿榭帮忙照看。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漏了还有那靠在自个儿大腿上小憩的然诩,柳银笙径直起身,然诩一个不慎脑袋插到了那堆落花当中,沾得一头泥。
可此时的他也顾不上怎么去埋怨柳银笙,只是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没有半分迟疑,跟上了他,因为纵然那阿湘再难缠,可毕竟也是叫了自己一声哥哥的。
漾药坊离城主府不远,步行片刻便到了府门前,大白天的,那府中便散出丝丝阴气,这也还算是普通人看不见,若不然早应收拾东西出逃了吧。
门童见了柳银笙,连忙请他入后院,后院以然乱成麻,老妈子,小丫头们忙得团团转,夫人趴在城主怀中一个劲儿哭,也不知室内是何景象。
城主抬头看见柳银笙,连忙叫起了自家夫人,夫人旋即起身,可能是因蹲太久了,差点又倒下去,幸亏有身边小丫鬟扶着。
她理了理发鬓,施施然向两人见了个礼。
而后转向柳银笙道:“让柳老板见笑了,阿湘就拜托您了。”虽说这柳银笙看似小辈,可声望却也不低。
柳银笙回了回礼道:“柳某自当会全力以赴”,语毕便带着然诩进了内室。
才刚进门。柳银笙便微微蹙了蹙眉,只见这四处门窗紧闭,满室逸着苦涩的药味,香炉里燃着安神的香。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透露出几分诡异的气味,略微有几分刺鼻。
然诩见此,便动手开窗换气,柳银笙上前细细查看。
阿湘面色惨白。想必之前面色发紫,应该是房间太过憋闷了吧。而今早之事,恐怕就是因为失了三魂,于是柳银笙为她施了一针,阿湘也便安然睡去。要彻底根治,得需找回那三魂才行。
柳银笙净了手出了门。城主夫妻二人即刻上前询问,柳银笙无多话,仅交代了些细则便与然诩一道出了门。
临行前知道阿湘三日之后便能正常醒来。
知晓了阿湘并无大碍,那夫妻两人心中悬着的大石方才放下。
“银笙,方才阿湘身上的气味好生熟悉,总感觉好像在哪遇见过。”然诩与柳银笙便步走在大街上。
“还记得前些日子来访之人吗?”柳银笙好像牛头不对马嘴的来了一句。
“嗯。”然诩顿了顿道。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自从那日那人来了之后。城中再无患那怪病之人。
虽说然诩不大关注这方面的事儿,可是漾药坊的生意相较于之前冷清异常。为了那几文铜臭,也不得不折腰啊
然诩这样想着,并未觉得有几分不妥。
“我看这事儿呀,十有**和他脱不了干系,待会儿用完晚膳,便同我去探探罢。”柳银笙只想,这人竟如此沉不住气。
两人前脚跨入门槛。眼见着大管事一边披着外套,一边急匆匆地向外走来。
迎面见了两人也知事情自然早以解决,于是他便放慢脚步,辞别一番。而后又加紧了步伐,他还是要亲自去照看着。
才刚刚到后院,便闻得一声响动,不多时,一股糊味从厨房那飘了出来。再向前走两步,便看见那厨房已冒出滚滚浓烟。还隐约见着几丝火光。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从其中跑出。是黑涟和离悦卿榭,两人灰头土脸,好似前几日路过漾药坊的叫花子。两人迅速从井中拎水来,浇向火源处,可火势却不见小,反而越烧越大。
见状,柳银笙掏出魂匕。施术引了井水,透过万冰之灵,将其尽数洒上,方才妖异的火焰才被制住。
“小屁孩,你这是干了什么?”然诩上前提起黑涟的衣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映得那带着淡淡紫意的眸又深了几分。
身旁离悦卿榭正欲开口,便听得黑涟说道:
“主上,属下感觉有些许饥饿,卿榭哥哥便帮属下做饭,只是不知火石去了何地,属下便自告奋勇,不想却没控制好力道,变成了这副模样。”黑涟面上多了几分愧疚。
然诩见了他这模样,心不由得软了几分,便放下了黑涟,对于称呼这事他也不再计较,反正黑涟不会听。
“城南今日有个食肆开门,今日便去那看看吧。”柳银笙一面说着,一面拿出块帕子,细细擦着魂匕。
刚闻此语,离悦卿榭与黑涟便赶忙去换行头。
三个倜傥公子,带着一个软萌小正太招摇过市。若不是到了饭点。恐怕这长街都要被围观人群排满了罢。
说实在的,就算是当初柒萋还在的时候,几人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天天往那食肆里钻。
尤其是那柒殿下,嘴刁的很,每每叫上十几道菜,不合心意的还得往回撤。不过也都还记在账上,那些掌柜的们见到几人。也都是眉开眼笑的好生招待着。
可自从卿榭来了以后。做饭这事居然由他全包了。虽说是曾经第一大家小公子,也经不住这折磨人的光阴呀。
这炊城阁新挂招牌,势头造得足够响亮,来往客人就快将那门槛踩破了。
只见门口架着口分量不小的铁锅,柴火烧得很旺。蒸上几笼大胖包子,不管过路何人,伙计都笑眯眯地递上几个。
四人刚一进店,就变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叫个厢房,上楼坐下。那后厨也是利索的很,不待多时,便摆了个满桌。
然诩那人见了吃食也没什么形象,带上小黑涟,撸起袖管便开吃。黑涟人小,胃也小。几轮过来,便已败下了阵,腆着肚子在一旁歇息。多了平日里少见的童真。
忽地,窗子被强劲的力道破开。眼还未来得及眨,那吃得满嘴流油的然诩便已消失。继而,楼下传来几声惊呼。
“主上!”小黑涟跃起,正欲追上却被柳银笙按住。
“黑涟,同卿榭先回去。”
离悦卿榭也未多话,牵住黑涟。再回头,柳银笙已然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