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漫行 第4章 第四章

“所以说我们为何要在这破地方。”然诩抬头看着那布满黑斑的墙壁。

“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快进来。”离悦卿榭带着几分笑意道。

然诩带着一脸的嫌弃跨进门内，后脚还来不及收起，那布满青苔的匾便掉了下来。吓得他又跳又叫的跑了老远。柳银笙在一旁努力憋笑。

此时几人正在徊梦城郊，风族旧址，原因就是柳银笙新接的那单生意。

先前几人回客栈，柒萋不在，有的只是在桌上摆放的配有柒萋蓝绒的一封略显可怜的信。

他被冥主虏回冥界了，然诩思来也是深感愤愤不平：这他柒萋回冥界当大爷，小爷我就在这做苦力。

此时冥界，柒萋一脸欲哭无泪，看着桌子上大堆待批公文，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然诩那小兔崽子，这会定是在游山玩水。”

“柒殿这边进度可还跟得紧？”门外传来一阵不太正经的调调。柒萋紧了紧衣服，赶忙装作一副为事务纠结万分的模样。

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柒萋跟前笑道：

“你册子拿反了。”

柒萋一脸黑线：这人……

“说来也怪，这上次不过是局部火患，间隔也不过几月，风族旧址便破败到这般地步，这风族到底是招惹了什么？”

然诩抓住衣摆拼命的抖动，空气飘起一层层淡黑的灰尘。

柳银笙不语只是蹙着眉头。接着他弯下腰，用食指蘸起一点用来培育花草的黑泥，认真嗅了嗅，感觉异常普通而后眉头展开，打了一个手势，三人继续向前走。

据目测，风族前前后后占地几十亩。轩榭亭台林立，九曲长廊沿主殿两旁蜿蜒入里。路旁种植的名贵链藤疯长盖住了主干，显出幽幽紫光，让人感觉下一秒其中会跳出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链藤生长在徊梦西面的夙域灵地鲤渊边上，原来是透着鎏金光华的蔓络植物，不过只要移了位便会只带上一抹淡淡紫色。

如此深色的链藤，柳银笙还是头一回见。

天色渐暗，残阳未逝。三人大概将风族绕了个遍，熟悉了地形便返了城。

徊梦城内留客居二楼雅间。

玄铁镀案香炉里燃着纷繁露，空气之中溢满淡淡清香。玉框屏风上镂出朵朵细碎纷繁花，在夕阳的映照下透出点点莹润。

身旁立着翠眸少年的玄衣琥珀眸男子举杯慢饮，视线透过窗户看向街道之上的三个身影，眼神之中充满了浅浅的蠢蠢欲动。

三人进了留客居也上了二楼雅间。

翠眸少年见此轻声询问：“阿溪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不去了。”言语比平日多了几丝温柔。

而后又恢复原调对着另一个方向说道：“吩咐今儿大堂值班的，他们在这的所有银钱都免了。还有，把记录上次祸患的卷宗也一并带去。”虽然并没有什么用。族长心里补充着。

然诩那饿死鬼投胎的，点了一大桌子招牌菜，埋头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填。

离悦卿榭一直在给然诩添菜，颜上染着几丝笑意，眼神时不时飘向柳银笙。

柳银笙浅尝辄止，倚着小轩窗，闭目深思。回想起方才那黑土之中似有似无的散发着不易察觉的鱼腥味，才发觉有些许不对劲儿。

继而他扬了扬嘴角睁开眼，起身道：“准备准备，月上中天之时开始行动。”

然诩看了看窗外，街边长灯已散着暖暖红光。接着，小二扣了扣门将春日里屯下的纷繁叶抬进了雅间，顿时略显昏暗的雅间被照得明亮。

之后那小二就一直笑着杵那不动，看得然诩没了吃的劲头。

他将嘴里的吃食费力咽下，接过柳银笙递来的手帕，细细擦了擦嘴皮，还顺手抓了把瓜子。

柳银笙放下银钱，携两人向外走去，那小二顿了顿，反应过来，抓起银子，叫住三人，将卷宗递上并把钱递还。 柳银笙视线转往拐角处，一抹玄色衣角掠过，他便一副了然，这应是风族产业。

不等小二解释，他便转身接过卷宗道：“就当给你的跑腿费了。”

“这，使不得，使不得。”小二满脸纠结低头道，再抬头三人已经没影了。

小二转身，见到翠眸少年，面上焦虑更盛，道：“皙梦大人，这……”

皙梦眸光微闪道：“拿着吧。”

而后同样也没了影。

夏末微凉的夜风吹过，带起丝丝泥土气息，三人清一色玄衣蔽体，走进破败不堪的废址。

“分头行动，小然你同卿榭朝东面，我去西面。”语毕，柳银笙快步走去。

两人并排走在长廊上，唯有月光与之同行，然诩掏出刚才顺的瓜子，边走边嗑，长廊中回荡起诡异的瓜子壳破裂的声响。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依旧在长廊之上，离悦卿榭才察觉有些许不对，这周围景色没变过！

下一秒，长廊两边红灯笼亮了起来，然诩被强光刺到眼，连忙抬起袖子，低下头，见地面，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地板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灰黑鱼鳞，嗅觉好似才变得灵敏起来，恶臭扑鼻而来。

他顿时松开了手，瓜子掉了一地，将手伸向身侧，探了探。离悦卿榭已然不知去了哪。然诩背脊一阵发凉，地面慢慢凹陷，将他吞噬。

离悦卿榭就在然诩身旁却无法挪动一分一毫，他大声喊着然诩的名字，然诩却无半分反应。他就那样看着然诩一点一点陷落……

废址另一头，柳银笙手持一枚月光珠，缓缓探入一水井，尽管微弱的光芒提供的视线有限，可依旧能看见此井已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白天这井水是满的。

柳银笙再三思虑，最后卷起衣袖入了井，下到井底，他伸手触了触井壁，一片干燥。

他疑虑更盛，四处敲击，一会，身后塌陷，露出一个不规则洞口，隐隐散发着腥臭。

他果断进了洞，越朝里走，地面愈加湿滑，不远处还有一丝光亮。柳银笙加快步伐，绕过一个拐角，顿时被眼前景象震撼到。

是近乎十亩的小室，流淌着腥臭的乌黑液体，顶上还挂满了鎏金色的链藤，散发出暖暖光晕。在柳银笙进入后，链藤开始微微颤抖，鎏金光点在液面上跳跃，实是奇境！

柳银笙拿出玉瓶取了少许液体，准备好好研究研究，以后弄点链藤回去种一种，一个不留神指尖不小心沾上了一点，之前压制好的马上黑线躁动了起来，链藤也朝四面八方向他袭来。

然诩掉到了一间地牢，他已上前查看过，门是锁着的，他尝试着打开，可也是徒劳。此锁上了封印，非一般灵体能解，他无奈抱腿坐在一旁。

“主上。你回来了！”

然诩全身僵住，缓缓将头抬起，见一个头顶长着稚嫩犄角的精致红衣小男孩隔着地牢满脸喜悦地看着他。

“臭小孩，从哪钻出来的？谁是你主上！可别瞎认，我可养不起你。”然诩正郁闷着，语气十分不善。语毕，随便找了一个角落，继续抱腿装死。

“主上，你把我给忘了吗？也对，都过去四百多年了，你也应该不记得了，阿涟先救你。”说着，小孩开始动手。

“停，别这样，有人会来救我的，还有别叫我主上，哪儿凉快哪呆着去。”然诩头也不抬的说。暗自想着，大爷我才不跟你瞎掰掰。

沉默了一阵。

“主上，您说的是他吗？”小孩的声音响起。说着，他随手一摆，出现了一幅情景：

银灰头发的男子被鎏金链藤紧紧束缚在墙壁之上，脸色惨白，乌泠泠的水眸睁得大大的，双足浸泡在漆黑的液体中，似是下一秒便会断气。

然诩顿时怒了，大声道：“臭小孩，你对银笙做了什么”

小孩无辜道：“是他自己进去的，那是风族族长风尤溪种的链藤，为了让链藤生长良好，还特地邀我吞了上千斤鲤渊底的污泥来培植。”

“你他妈别废话，快救我出来。”然诩带了几丝焦虑。

“嗯嗯。”小孩应道，说着变出一把铁锹开始挖土。

“你打不开锁”然诩满脸无奈。

小孩沉思后道：“嗯……打不开。”

“算了，给我也来一把。”

链藤悬挂着柳银笙将他慢慢提高，又放下，就这样反复颠弄。

尖刺戳破了他的手腕，鲜血一滴一滴砸落在黑水之中，前几天压制着的浊气彻底爆发，身体忽冷忽热，链藤的毒素渗入他的神经，麻痒难耐。

一朝失足，竟落得这般境地，他只是苦笑，这链藤定当是人为操控，不过现下看来那人并不想让他死。

只听得对面石板轻微松动的声响，柳银笙将头慢慢扬起，见两个身影出现在伸长的石台之上，是风尤溪与皙梦。

他又将头低下。

“柳老板，没什么话要与吾说吗？”风尤溪不带半丝波动道。

而后他又轻笑，伸出手将皙梦头上一粒不知从何飘来的草籽抚落。

草籽掉落到黑水当中，顿时发了芽抽出粗壮的绿叶，几乎是一瞬便长得若人一般大小。

“吾从前游历四方之时曾在蓬莱遇一族，名为鲛鱼族，其原型体态似鱼，却可长一丈之上，其背有长毛，腹生小翅，眼颊赤青，额头之处残留一片碎鳞。”见柳银笙没什么反应。他又继续。

“皙梦是千年纷繁树精，曾长于蓬莱，守护仙岛，不过被吾带到了此地，已然无法回头，近年来，他退化严重，出现了返童现象，吾很是担心。”风尤溪仍平静如初。

看着柳银笙没有反应他又说道:“其实还不想那么快动手的，但谁叫那个傻货自己撞上来了呢？”

看着皙梦那模样，柳银笙估测着若再不施救，便会变回一粒种子，最终化为乌有。

经久柳银笙好似反应迟钝的才应上一个话题。

他淡淡道:“鲛鱼，我也曾听过，那额心之鳞是其精魄所在之处，有极好的固魂之效，研磨成粉混以鲤渊之污水又会多了固形之效，不过……”

“柳老板果真学识颇深，不过现在您该闭上嘴了。”风尤溪开口打断柳银笙，那链藤慢慢收住刺裹住柳银笙的嘴。石台之上那二人迅速隐去身形。

“喂，小破孩，你带的什么路呀，怎么还没到呢？”然诩声音之中有的是藏也藏不住的焦虑。

“主上，没事，快到了。”孩童笑着说。

“再说一遍哈，别叫主上。”然诩微怒压低声音道。

绕过拐角，然诩一眼就看见了柳银笙，便不管不顾的踏入黑水，下一秒然诩倒在了黑水之中，柳银笙心脏瞬间一阵收缩。

却见然诩朝他挤了挤眉，他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

暗处两人慢慢走了出来，红衣小男孩迅速向两人走去。不卑不道:“他来了，东西给我。”

风尤溪看着黑水中的然诩，兴奋到没有细察便随手丢过一块玉给小孩，小孩接过，仔细检查后，面色瞬间变得凌厉，迅速变出本体裹住了他身旁的皙梦。

皙梦扬起头挣扎，不过现在的他灵力快散尽到无法反抗了。风尤溪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一茬。

小孩泛着圈圈水华的鳞片上溢出淡淡鎏金，压过了整个小室内的链藤，之前躺在黑水当中的然诩跃起身，朝小孩走去。

“干得不错啊。”然诩笑着对小孩说。

“怎么会这样？鲛鱼族大公子没有碎鳞？”风尤溪不可置信地看着然诩。知道可以用鲛鱼族嫡系血脉的碎鳞救皙梦的那种兴奋仅延续到刚才。

“查的还挺细。”然诩笑道。

现在的风尤溪已然来不及追求答案了，看着被缚的皙梦，双眼爆红。飞身上前想要夺过他，奈何那玉已经还给小孩了，那是那头蛟龙的能量来源，当初他也是费了好长时间才偷到的。

他将头垂下，这个前不久还意气风发的上神现在跪坐在地面之上，瞬间变得似蝼蚁一般任万人践踏。

之前，在地牢。

然诩拿着铁锹胡乱撬了一阵，突然将其丢开，冷不丁地将手穿过玄铁牢笼，抓住小孩的衣领凉凉道:“别装了，你能打开的吧，大爷我不陪你玩儿了。”

小孩看着然诩那泛着淡淡紫意的双眸，竟不忍说谎。

他叹了叹气开口:“主上，陪属下演场戏吧，其余的，出去了再跟您交代。”

于是便有了这出。

风尤溪扬着苦笑轻轻打了一个响指，缠绕着柳银笙的链藤渐渐退却开来，然诩赶忙上前扶他。

“放开皙梦。”尽管风尤溪只这样说了一句，但是无限的不甘还是涌上他的心头，策划了那么久，抓了了那么多鲛鱼，取了那么多碎鳞，招了那么多祸患，差点全族被灭。

最后还是这样，他的皙梦要怎么办？

小孩朝然诩看了看，然诩点了头，他便将已经昏迷的皙梦小心放在风尤溪身旁，而后变为人身。

柳银笙将浊气压制住后突然开口:“我可以帮你。”

族长听见这话后，迟疑的抬起头，看向柳银笙，见他又重复了一遍。

“柳老板美名远扬，您自己该不会不知吧！”风尤溪嗤笑着。

“信不信由你，若不想他继续这样，那么就跟上来吧。”柳银笙与二人一同向前走去

风尤溪顿了顿，最终还是抱起皙梦，跟上柳银笙。

今天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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