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星韫到家门口以后,陈时胥才离开。
但他并没有及时开车走,他拿出火机,点燃一支烟,烟雾从他嘴里缓缓吐出,模糊了他的五官,在混沌不清的视线里,他盯着星韫那间开灯的房间。
“乔先生,星韫家司机的信息能查到吗?”
他用手捏灭烟头,“有消息及时联系我。”
星韫困的眼泪直流,也不忘记给陈时胥发晚安。
【银砾:好梦。】
忙了一上午,今天的午餐没姜没葱,星韫开启了光盘行动。
昨天那个女生走过来看到星韫空空的餐盘,“星韫呀,工作是不是很辛苦呀。”
工作中最难回答的就是这个问题。
星韫笑笑说:“没有。”
“你爱吃排骨呀,我也是耶。那我让行政明天也订排骨。”那女生自己脑补原因。
星韫:“还是算了吧。”别人万一不喜欢呢。
“我赞成。”
“我也是。”
另外两位同事也发表了意见。
星韫心里一瞬间酸涩涩的。
【星星:今天的午饭很好吃。】
【银砾:有昨天的好吃吗?】
【星星:当然是胡叔家的最香啦。】
【星星:我做饭也很好吃。】
【银砾:那么厉害呀。】
星韫打出:周末要不要来我家吃饭,又一一删除。
万一陈时胥有女朋友呢?
自己跟他算什么关系呢?
朋友?同学?妹妹?
【星星:全世界最厉害的我。帅气.jpg】
【银砾:是是是。】
“星韫。”
听到有人喊她,星韫抬头。
“真的是你呀,我今天远远地看见,还以为眼花了。”
来人一脸的惊喜。
“好久不见。”星韫笑笑,居然是郑娟妍。
“这回回国还走吗?”
“不走了。”
“那感情好,今天我约上陈时胥,我们一起吃饭,庆祝我们星韫大美女回国。”她的笑容很灿烂。
“我请。”
“哪能呀。”她边说边上来挽着星韫的手腕。
郑娟妍亲亲热热地挽着她在休息间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从话语中不难听出她跟陈时胥关系不一般。
两个人互相加了好友,星韫点开她头像,朋友圈,没看到婚纱照,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也没看到陈时胥给她的动态点赞。
下班后郑娟研赶紧拉着她去往公司附近的商场吃饭,是一家本地菜,江城的菜系大多很清淡,星韫吃不出什么味道,但她期待陈时胥的出现。
她们到的时候看到陈时胥已经坐在座位上了,一共两排,郑娟研走去了陈时胥那排坐下,星韫坐在陈时胥对面。
“胥哥,你还不知道吧,星韫也在我们蔚奇工作耶。”郑娟研说。
“知道。”陈时胥说。
“啊,你怎么知道的呀。”星韫察觉到她眼中有明显地波动。
“有天下班遇到。”星韫解释道。
“哦哦,那么巧呀,信科大厦离我们这边好像很远耶。”
“宫保鸡丁,粉丝裹虾来了哦。”服务员上菜打断了她们的交谈。
“快吃饭快吃饭。”郑娟研帮陈时胥夹了一个虾,放进他碗里。
星韫看到这里有点摸不清两个人的关系。
“我自己夹。”陈时胥说完又去拿了一个碗,那个虾到吃完他都没动。
郑娟研的脸色有点不好看。
吃完饭,陈时胥接到一个电话就先走了。
郑娟研提出要逛街,星韫很累,但也没拒绝。
两个人走到一个粉色装修的非常靓丽的商店门前,郑娟妍拉她进去,店里商品很多,从日常用品到发饰毛绒玩具应有尽有,整个店铺是小女孩最喜欢的风格。
郑娟妍走到毛绒娃娃面前,对星韫说:“我小时候家里穷,衣服鞋都是旧的,我爸不是什么好人,风流成性,在我妈怀孕期间就开始出轨,后面更是常见不到人,我妈靠在菜市场……卖菜供我长大。”
说完她看向星韫,眼里泪光闪闪:“我那时候就发誓,我这辈子不嫁人,也不要过她这样的生活。”
“我从小到大,每次看见橱窗的娃娃我都非常羡慕,漂亮,干净,是我想成为的样子。”
郑娟妍拿出一个娃娃,是个粉色双马尾的布偶娃娃。她摸了摸娃娃的脸:“星韫,我如今做到了,我考上了大学,读了研究生,进入了蔚奇工作。”
“恭喜。”
“可是我发现我不快乐,有漂亮的衣服,干净的住所,喜欢的娃娃,妈妈也不用去菜市场工作,可……我还是会觉得难过。”
哪怕真相就在眼前,可星韫依旧不想捅开。
“小时候的誓言成真了。”
“我爱的人不爱我,我这辈子真的不用嫁人了。”
“会遇到合适的。”星韫试图分散她的执念。
“不会的星韫,你不知道,我跟他住同楼,每次那……畜牲打我,都是陈时胥帮我反击。星韫,你要是遇到过这样的人就很难再看别人了。”
她知道陈时胥是很好的人。
“有时候,我甚至开始怀念以前,我们住两对面,每天都可以见到他。”
星韫:“或者,你可以跟他说说你的想法。”
“我知道,所以我从来没表白,我知道他不喜欢我。”
星韫装作挑选娃娃,避开话题。
过了一会儿,她俩走到帽子区。
星韫选了两个帽子。
“阿姨……现在跟你住一起吗?”星韫问。
听到阿姨她好像高兴了一点,“星韫,你有空一定要来家里吃饭,我妈妈一直记着你。”
她拿起手中的娃娃,买单,然后递给星韫。
“星韫,这娃娃送给你。”
星韫收下,让后把刚买的两个帽子递给郑娟妍,“希望你们喜欢。”
“她一定喜欢。”郑娟妍笑着说。
快到门口了,郑娟妍说:“星韫,我其实很羡慕你,有那样好的爸爸,还有守护你的任曜。”
星韫没有回答。
“星韫,我妈妈的医药费我会想办法还给你。”郑娟妍又说。
星韫:“不用,阿姨好就好。”
“我听同学说你回国了,在做代驾,我不相信,那么聪明漂亮的你,本应该坐在办公室里喝咖啡聊天谈谈奢侈品,他们说你家破产了。”郑娟妍惊讶地说。
星韫抿了抿唇没说话。
“你把你名下的房车都卖了结清了欠款,我知道,星韫,你一直很不一样。”
“跟我不一样。”她像是深吸一口气,“星韫,今天在拍卖行见到你,我很高兴,我觉得陈时胥也很高兴。”
“我见到你们也很高兴。”星韫说。
“是啊,我们三个一直是好朋友。”郑娟妍伸过手拦着星韫的肩膀,“有空一定要来我家吃饭呀。”
*
时间不算晚,星韫走到商场附近的公交车站坐车,江城的地铁也很方便,但是她住的地方离地铁太远,算下来公交反而更近一点。
可能是工作日,也可能是这个点不是下班高峰期,整个公交车只有她一个顾客。她想起以前高中的时候,江城的地铁才开始动工,公交是学生的首选出行方式。
在她的印象里,公交车站总是人潮汹涌,她每次在车里看着慢慢变远的公交站台的时候,都会被站台前的少年吸引,好看的事物她总是爱多看两眼。
大概是他的身高在人群中显得突出,又或者是他冷清孤独的气质,也许是她的好闺蜜在追求他,又或许是她见过他最狼狈的一面,反正理不清。
她就是会被他吸引。
但那时她喜欢的事物太多了,能吸引她注意力的人也太多了,数不清的告别信,数不清的聚餐,记不清的长相。
她从来没思考过自己会失去这一切,直到在国外上学的她收到了爸爸去世的噩耗,以及数不清的债务纠纷。
她没办法置身事外,没办法只顾自己一个人潇洒,她变卖名下的财产用来结清所有负债,然后她变成了人最开始的样子,一无所有。
所以后面那些年她是怎么度过的呢?
她好像快不记得了,就好像人总会忘记痛苦的事情,来支撑以后的生活的信心。
她在国外最缺钱,最缺爱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居然陈时胥,她甚至觉得自己不能辜负他教自己的那些知识,总要坚持下去,获得学位。
后面为了奖学金,也可能是为了活下去,毕竟,学习真的可以让她赚到钱,她在研究生时的工作就已经能让她的生活好一点了,接的工作报酬也更高了,甚至能在想吃中餐的时候买得起中餐了。
她有次吃一碗馄饨,第一口下去就哭了,不是太好吃,是太难吃了。
她还是想再见到陈时胥,哪怕是非常昂贵的机票,她有点后悔当初断了所有联系了。
研究生毕业后,她也接到了不错的offer,但是——
她决定顺从自己的内心,不管岁月多么残忍,不管那个少年有没有变,她还是想回到江城。
江城实在是太大了,哪怕是一直住在本地的人,都在转身离开后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更何况她没有任何能联系到陈时胥的方法。
她对自己的说,星韫,见证缘分的时候到了。
这世界大多都是有缘无分,她知道。
公交车到了,星韫下车走去自己家,今天的路灯好像坏了,显得四周都很昏暗,她打开手机电筒,照到一个高挑的身影。
“星韫,你走路回来的吗?”陈时胥问。
上天,你说有情人会终成眷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