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时胥冷静下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车上了。
他看到朋友圈有个合作商发的视频,配文是:蔚奇春拍预览,有大作。
像这样的内容他都是直接划走,但是滑上去的一瞬间,随着视频播放,他看见了一个令他日思夜梦的身影。
他只看了一遍就确定那是星韫。
蔚奇拍卖行名声很响,连他这个外行人都听说过,在那里工作的都是天之骄子,星韫怎么还去兼职叮叮代驾?
很缺钱吗?
从网上搜到预览的地址,陈时胥开车前往。
步入宽敞明亮的大堂,陈时胥一眼看到星韫正在给一群人讲解她身侧的古画,她的眼神坚韧且自信,嘴角时不时的露出微笑,从她的动作、神态,他知道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工作。她讲起每一处笔触、每一种色彩搭配、每一个蕴含着古人巧思的构图元素时,眼睛里都像是闪烁着星星,熠熠生辉。
他没打扰她工作,匆匆地来,又不留痕迹地离开。
午休时,大家都在会议室吃统一的快餐,星韫看看了眼前的两菜一汤,很丰富,但是她不吃姜和葱,这些菜全部踩雷。但是她还是吃了,只是没吃多少。
旁边的女生见星韫就吃这么点,感慨了一句:“果然我跟美女的区别在于毅力,我要是能忍住不吃,今天也不会因为减肥而发愁了。”
星韫笑了笑,没说话,也没解释。
她不想让别人觉得她太矫情,尤其是在家里破产后,她明白很多事都不能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她也不再说自己不吃姜和葱,因为说了这句带来的麻烦,会超过了这件事的本身。
她一般自己点餐时备注,统一吃饭就不说,索性也吃不死,只是不爱吃。
减少其他人对自己的关注度,本质上也是在保护自己。
收拾好餐盒,星韫打开一直没看的手机。
【银砾:早安】8:30
【星星:今天预展第一天,有点忙。现在才看到消息。抱歉.jpg】
陈时胥看到那个猫猫图片嘴角不自觉的挂上笑。
万浩宇看着陈时胥这一脸不值钱的笑容,一整个大好奇。
“谈上了哥?”
听到这句话,陈时胥的嘴角秒往下沉,紧接着在三月春风拂面的天气里,说出了像冰渣子一样的话:“活太少?”
万浩宇一整个大无语,这肯定没谈,这明显破防了。
……
收工时已经晚上22:00,星韫走到街边打车,却看到一辆她熟悉的车在她面前停下。
车窗缓缓摇下,陈时胥说:“天冷,快上车。”
三月的江城晚上还是有点凉,星韫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快步走上车。
“你也刚下班吗?”她主动开口。
“嗯。”
那就是顺路吗?可是却那么恰巧,不会是一直在等她吧。
“你要去吃夜宵吗?”星韫今天没怎么吃饭。
“去哪家?”陈时胥问。
“都可以。”
他想说这个点基本上都关门了,我给你做吧,但是想到当时星韫跟任曜一起出国的事,他没开口。
这几年任曜也向人间消失一样,他也不知道她们俩发展的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他就莫名的烦躁。
“现在这个点只能去胡叔小吃了。”
“还开着呢?”星韫睁大了眼眸。
胡叔的小吃店是以前他们最长光顾的店,那时候他晚自习下得晚,很多学生都会去那儿吃个夜宵,小吃店每天晚上都热闹极了,门口摆满了桌子,坐满了江大附中的学生。那时候,大家的学习压力都很大,每个人都有对未来的些许迷茫和担忧,但却那么鲜活有力,精神抖擞。
不像现在,从结果上看也许是变得更好了,但是总少了点少年意气。
星韫在以前和现在的记忆中挣扎着,很快就睡着了。
陈时胥从后视镜看到闭眼睡觉的星韫,把音乐声音关了。
距离不是太远,陈时胥停好车后,看着沉睡的星韫,又看了看时间。
他打开后车门,星韫睡着的样子很软很乖漂亮的像橱窗里的精致娃娃,他伸手拂去她脸上散落的发丝,星韫睁开眼睛,水汪汪一片,像是在确定眼前的人,过了好几秒钟,她才说:“我怎么睡着了。”
陈时胥轻轻地笑了一下,“下车吃完早点休息。”
22:30的小吃店,正是热闹的时候,陈时胥找到一个空桌,走过去拿纸巾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然后脱掉外套铺在凳子上让星韫坐。
星韫笑着说:“不脏。”
“不是脏,是凳子冷。”
星韫看了看还是把那外套拿起来披在了身上,“那我穿着就不冷了。”
陈时胥看着穿着他外套的星韫,眼神晦暗如海:“你穿着挺好看。”
星韫听到这,扬起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陈时胥转身不敢多看,他走去排队点餐,但视线一直在星韫周边徘徊。
突然他看到一个人慢慢走到星韫,像是在确认什么,过了一瞬他说:“哎呀,星韫你回国啦?”
他明显的看到星韫在看到人的那一刻,眼神流露出的是冷意,星韫几乎不冷脸,脾气一直很好,在学校甚至没见过她生气。
陈时胥直觉这个人有问题。
见星韫不说话,那个人又问:“你结婚了?衣服穿的你老公的?”
星韫起身,此时眼中的冷意变成了怒火,“你——”
话语被打断,“你有什么事吗?我是她老公。”
那个人看着走过来的陈时胥,气度非凡,一身贵气,自然知道是惹不起,他眼睛一转说道:“哎哟,结婚了呀,那怎么也不跟家里吱个声,我爸爸跟陈时胥爸爸那可是好兄弟。”
“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星韫抬起眼眸,一双漂亮的狐狸眼此时全是冷冽。
说完她又用讥诮地语气说:“好兄弟,你在说谁?是说我爸爸走后,你们倒打一耙,还是说利用我对你爸的信任,逼迫跟你这个动物结婚?还是我那天拿刀没砍死你?”
看着那个啤酒肚的男人逐渐暴起的红光满面,她抬了下眼皮,“怎么?当街出手,还想再进去局子吗?”
那人看着星韫,又看了看陈时胥,看了看周围围观的学生,捏着拳头离开了。
陈时胥的周身此刻冷峻得如同冬日的雪松,他看着星韫不说话。
星韫拉着他的袖口说:“等回去跟你说。”
陈时胥看着拉着他袖口的星韫,点了点头。
“来喽~”胡叔端着餐盘麻利地走来。
“哎呀,时胥这阵子不常来呀,……今天你们俩都来了,这碗汤圆我请的哈,寓意是团团圆圆。”
星韫笑着接过,说:“谢谢。”
看着陈时胥冷着一张脸,胡叔多说了两句“你们现在呀,特像我跟我老婆子刚结婚的时候,那时候呀,我俩都太过于在乎对方,不懂得沟通,结婚过日子,要多沟通的呀。”
星韫听得耳朵发烫,刚才时胥那句“我是她老公”误会大了。
看着耳朵红红的星韫,胡叔啧了一声,“星韫呀。”
星韫抬头难掩内心的惊讶,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学生,胡叔还记得她。
“不吃葱不吃姜是吧,这几年问陈时胥你咋没来,他说你在外读书。”
星韫垂下眼眸点了点头。
看着星韫穿的套装,“现在工作了吧,你们这些孩子,毕业后常来的少了,就陈时胥经常来看我。”胡叔说。
说完又瞥了陈时胥一眼,“结婚没邀请我就算了,怎么喜糖也不给一包,当初这小子每天雷打不动地来给你买夜宵,不吃姜,不吃葱我现在都记得呢。”
星韫看误会大了,正想说出实情,洗刷陈时胥的冤屈。
“不——”
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还没办婚礼。”陈时胥解释道。
“我就说嘛,时胥小子做事没那么不靠谱,婚礼不急,是要好好准备。”
胡叔高兴地走了。
星韫低头狂吃,生怕陈时胥发现她眼里的异常。
陈时胥点了一屉小笼包,一碗银耳雪梨汤,还有胡叔送的汤圆,小笼□□薄肉香,肥瘦均匀,咬一口汤汁爆满口腔,好吃到星韫眼泪都要掉下来。
陈时胥递给她一张纸巾,很软,不知道什么牌子。
他看着星韫大口大口地吞咽,忍不住说:“慢点吃,小心烫。”
天杀的谁懂呀,她在国外那几年吃的东西只能叫做维持身体正常运行,中餐的价格对于她来说太奢侈。自己做,公寓不通燃气,煮出来总觉得味道不对,后面回国后,还变得对美食没那么热爱了。
但今天吃到这个汤包,她觉得不是自己不热爱了,是自己没吃到好吃的,也有可能是跟陈时胥在一起,也有可能今天太饿了。
陈时胥又起身拿了一个碗,拿起汤包一个一个吹凉,放在碗里排队等星韫吃。
星韫看着陈时胥说:“你怎么不吃?”
“你先吃。”
星韫心想可能是他怕晚上积食。
吃的差不多了,星韫端起汤圆吃了一个就饱饱了,放下碗不吃了。
“吃饱了吗?”陈时胥问她。
她乖巧地点头。
接着她看到陈时胥拿起那碗汤圆一个一个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星韫看着那汤圆一个一个被吃掉,她的脸越来越烫。
吃完后,陈时胥看着她泛红得脸蛋说:“胡叔不喜欢浪费食物的人。”
星韫感觉自己说出的话都冒着热气,“好。”你不介意就行。
到达星韫家楼下,陈时胥停好车。从车里往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说:“要注意安全。”
“嗯嗯。”星韫看着陈时胥眼睛都不眨一下,是不是该提醒他车门没开呢?
车门打开,陈时胥从副驾驶下来,走到后排,在星韫旁边坐下。
“今天那男的怎么回事?”
星韫紧张地捏着陈时胥的外套。
“她是我以前我家司机刘叔的儿子。”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自从陈时胥坐进来后,后车厢明显得变得拥挤,星韫被盯得无处可逃。
知道敷衍不过,她抿了抿唇说:“我家破产后,房产全部查封拍卖,我回来处理后续事情,刘叔说我没地方住可以去他家住。”
她捏着衣服的手更紧了,“刘叔跟我爸这些年,一直勤勤恳恳,我也……没多想。”
陈时胥差不多能猜到接下来的几种情况,他伸手捂住她紧抓衣服的手,免得她抓伤自己。
星韫的手没反抗,任由他握着,他的手很暖,缓解了星韫的不安。
“吃饭的时候,刘叔突然提到他儿子很喜欢我,说我不要上学了,国外学费那么贵,我家又破产了,不如早点跟他儿子结婚,在家生小孩,好好过日子,读出来也没什么用。……还说他们一家人都会对我好的。”
她动了动被陈时胥捂着的手,却被拴得更紧,但力度很适中,让她的手完全被包裹在陈时胥的手中,很温暖。
她放轻松地说:“我转身就拿包离开,却没想到他儿子直接堵门,他家里一起帮着不让我走,我就去厨房拿了两把刀乱砍,动静很大,隔音不好,楼下的人报警了,警察到的时候,我当时已经用刀抵着他儿子的脖子了。”
在昏暗的灯光,她的双眼如珍珠般耀眼,嘴角还带点骄傲,“怎么样,陈时胥,我很厉害吧。”
可陈时胥只觉得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