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浅（末世） 第2章 第二只丧宝宝

他被热血和暂时的顺利左右了理智，加上那么一点正义感，很快下了决断，把钥匙交到戚松庭手上，道：“我去救他，你自己先走！”

戚松庭咽下临到嘴边的疑忌，深深看了他一眼：“好。”

他接过钥匙开门离开，晏深则重新捡起铁棍，冲进楼梯间。

在楼梯间的血腥味包围之中，他拉开二楼的门，一眼看见联廊一端的厕所门口堵了不少丧尸，他用棍子解决掉另一端茶水间前几个丧尸，大声呼喊引起丧尸注意。

他准备用戚松庭的办法争取救人的时间。

丧尸群一行十五六个，齐齐转向了他，晏深站定了一会儿，拉够仇恨后冲向茶水间，在门口又逗留了一会儿，等待丧尸们冲过来。

他的掌心全是汗，心脏疯狂鼓动，求生欲不断催促他快跑。

给茶水间里的一个丧尸爆脑后，晏深费了点劲才爬上窗户，第一个赶到的丧尸堪堪触碰到他的裤脚，他踢开丧尸，正中脑门，回头看了眼窗户到联廊的距离。

晏深整个人已站在窗外，双手扒着窗框和水管，仍伸着腿吸引着挤进茶水间的一群丧尸，而后小心转了个身，在丧尸抓住他的脚前猛地一跃。

落在联廊时脚踝一疼，晏深已无法在乎这点痛，一边爬起来一边喊：“秦书俞你给我滚出来！！”

厕所仍然没动静，晏深咬牙，跑过了象征安全的楼梯间门，穿过联廊打开厕所门，将躲在角落的人拽了出来。

秦书俞满脸泪痕，被他扯着，却几次想躲回去。

“你他妈给我安分点！”

晏深用棍子将几个冲得快的丧尸打倒，冲向楼梯间的门，余光看见从茶水间蜂拥而出的丧尸群，加快了脚步，但周围已被堵了个水泄不通，他渐渐面露绝望。

“从楼梯间下去！一楼很安全铁门也打开了你给我跑快点！跑出这个见鬼的地方！听到没！？”

“那你呢？！”

他拉开楼梯间的门，将秦书俞推了出去，转身双手横握着铁棍将丧尸推开，想要再拉开门，却已来不及，无数腐烂的手擒住他的四肢和身体，痛感从浑身每个部位传来，他抬眼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一滴泪划过脸颊。

眼前的世界忽然亮起白光，一片白茫茫之中，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原来洗尽他的喜怒哀愁，吞噬掉这副血肉身躯，他的人生什么也不剩。

场景瞬间变化。

晏深从桌上爬起来，望着干净的双手，难以置信地抱住了头。

晏深实在很难接受这个所谓现实。

他经历了一场匪夷所思的灾难，却在死后重新坐在座位上，其他所有人竟然毫无反应，仿佛只是他一个人做了场荒诞的梦。

他对教室和走廊都留有难以磨灭的恐惧，索性上楼找到体育班，却发现他们的教室空无一人。

天空仍然是阴的。

记忆中染血的联廊、楼梯间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那些疲惫和恐惧都如此真实，血肉被撕咬的痛感似乎还遍布每一寸皮肤，真实到他忍不住病态地回忆当时的痛楚，翻来覆去地看完好的双臂。

楼梯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体育班一行人大汗淋漓地上来，路过他时奇怪地看了他几眼。有人说悄悄话，几句不免飘进耳朵里，“有点眼熟……”

“荣誉榜上那个……”

队伍末尾正是戚松庭。他看见晏深顿时停下脚步，微微瞪大眼。

晏深知道自己赌对了。

两人走到走廊角落，外头是阴沉的天空，戚松庭满目皆是不可置信：“这是怎么回事？”

“你也做了那个梦？”晏深用了比较保守的说法。

“我真觉得，那就是真实发生过的。”

“或许是，你出了门之后去哪了？发生了什么？”

“我一打开门，眼前的世界突然变白了，再睁眼就到了操场，我还问了我同学，但他们都说什么事都没发生，就连那个被咬死了的同学也根本没有印象。”

“啧，我那里也差不多，只有我记得这事。”

“我只问，你回去救人，最后怎么样了？”

晏深扭头，戚松庭在那张俊秀的面容上不意外看见了一丝痛苦，“我把秦书俞送进楼梯间，然后被咬死了。”

戚松庭叹了口气，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果决地阻止他。他不欲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拿出手机给晏深看了看信号，满格。

晏深会意：“我们可能是进入了一个奇怪的世界。”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头顶的乌云忽然四散，露出柔绸似的湛蓝色幕布，空中漂浮的那股阴沉之气一扫而空，柔和的光披散开来。

“……”俩人对视无言。

戚松庭逼自己尽量不去细究这种灵异感，“那去问问你同学记不记得。”

晏深点点头，“他在九班。”

“一起去。”戚松庭道。

“行。”

晏深有种预感，这件事没有完，安安稳稳地活着都成了问题，只是为什么偏偏是他？还有戚松庭？

他不知为何忽然想起那本生存小册子，“你上午有没有看书？小册子也算。”

“看了本奇奇怪怪的生存手册，有问题？”

“有，我也见过那本小册子，这可能是我们和其他人不同的关键点。”

这个话题问题两人都没有头绪，无法讨论。伴随着下楼的脚步声，戚松庭忽然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事以后还会不会发生？”

晏深：“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亲手解决曾经的同学，看着干净的校服和洁白的墙壁染血，嬉笑打闹着走过的走廊楼梯都堆满烂臭的尸体，个中滋味，太难忍受。

戚松庭道：“今晚可能睡不着了。”

晏深道：“我也是，来我家吗？一起失眠。”

晏深只是随口提议，但戚松庭似乎觉得不错，感兴趣道：“你自己住吗？”

“是。”

“行，中午我跟老头儿请个假，今晚叨扰你了。”

“没事。”

俩人来到二楼，穿过人来人往的走廊，晏深率先看向了茶水间，戚松庭与他对视一眼，仿佛还能从对方瞳孔中看见当时的血腥景象，心情皆十分复杂。

晏深把秦书俞从教室叫出来，后者把手上的书给他，道：“你的书，我差点给忘了。”

晏深试探地问：“刚才有没有发生奇怪的事？比如你做了个梦什么的？”

两人期盼地望着他。

秦书俞奇怪地说：“做梦？刚才两节都是班主任的课，我可不敢睡觉。”

“……好吧。”

目送他回教室，晏深道：“难道真就我们俩记得？”

戚松庭沉默。

他刚才从窗户一眼瞥见此人看向了晏深，却没有主动出来打招呼，等晏深找人喊他才走出来。他心上涌起些许奇怪，但觉得此事不大，并没有说出来。

晏深想了想，往联廊挪步：“走，去看看那些地方。”

俩人走进大楼梯间，一路寻找蛛丝马迹，但是一切如常。楼下铁门好好锁着，六楼走廊也没有丝毫痕迹，更别说紧闭的实验室。

只是有一点，晏深曾捡起的铁棍不见了，更加佐证他们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的猜想。

戚松庭后退几步搓搓胳膊，道：“我现在有点怕了。”

“怕什么，”晏深笑了笑：“有没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

“被谁耍？”

“被世界。”

“一般我听到的毒鸡汤都是世界哪有空理你，想不到我还能有这待遇。”戚松庭装作十分乐观道。

“主角待遇，妥了，咱俩应该死不了。”

“那行，你比我更像主角点儿，带带我。”

“叫爹就带你。”

“请不要蹬鼻子上脸。”

讲不出什么有用的，俩人只好暂时将这事抛在脑后，各回各班了。

是夜，晚自习放学铃响。

后排同学拍了拍趴在桌上的晏深，问道：“晏深你没事吧？要不要叫老师送你回去？”

自和戚松庭碰面后回到教室，晏深脑子一直昏昏沉沉，体温也在升高，到了晚自习已经趴着不动了，他婉拒了同学，摇摇晃晃地起身。

出了教室，来与他碰面的戚松庭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可能有点发烧。”

“去医院吗？”

“不去。”晏深生硬地拒绝，他晃了晃脑袋，没料脚下一个趔趄，慌忙扶着墙站好了。

戚松庭：“……”

“行吧，我扶你走。”

晏深住的房子不远，是个小区公寓。戚松庭照着指示把晏深扶上楼进了房间，后者一头扎在床上，有气无力道：“隔壁房间收拾好了，东西随便你用。”

戚松庭道：“这么放心？”

戚松庭四处看了看，觉得晏深的住处装修简洁个性，倒挺符合他的口味。他把书包放进隔壁房间，而后敲了敲晏深房间的门。

“进来吧。”

晏深拿了内裤准备洗澡，没想到他又来了，琢磨着刚见面就袒露内裤不太好，于是飞快塞进被子里，就见戚松庭探个头笑道：“打扰你了？”

晏深头顶问号就差具现化：“没，我准备洗澡来着，坐。”

戚松庭坐下来，摸摸下巴：“我就想问问，按理说秦书俞应该也和我一样出了铁门，为什么他不记得这事？”

“我也很奇怪，可惜他一点都不记得。”

“还有几个我觉得奇怪的点，你等我梳理一下。”

晏深于是看着戚松庭抱臂轻慢地开口：“第一，我的四十九位同学，在我跑了大约五百米的时间全部消失，一个都不留，但现场没有骚乱痕迹，走的也不是平时习惯走的大楼梯而是小楼梯，因为我就在不远处，没看到同班同学从大楼梯下楼。第二，被咬死的同学叫陈景，如果陈景要在我回到六楼实验室前死在那，他得以五十米跑速度从教学楼小楼梯下去然后穿过混乱的五楼，从实验楼小楼梯上来，但他既然有这个速度和能力，为什么不直接下楼离开。第三，你也是被咬死的，为什么你还有记忆。一般来说这类丧尸类生存游戏通关的条件是到达某一个地方，我走的路无疑是一般的官方设置的正确通关方式，打开门然后离开，但你不是，这事说明要么你是重要人物，无论怎么遇到什么都要继续通关，要么你达成了隐藏条件比如救了人，就是那个秦书俞。这种游戏有很大的灵活性比如背景，人物，还有刷怪方式，而且一般没什么关联性 。”

晏深仔细听着，听到“丧尸类生存游戏”皱了皱眉，等他话音一落，抬头看着他：“你认为进入的另一个世界是游戏？”

戚松庭对他迅速点出心里的想法感到赞叹：“我心中的答案偏向这个，我们在完成一场血腥的不同寻常的游戏。”

“这样倒也能解释有些我们不理解的细节，但这本身就无法解释，照这么说，都可以开始怀疑世界的真实性了。”

“确实。”

说实话，戚松庭能有这么清晰明了的推论和大胆的猜测已经是许多人赶不上的，这也解释了他为什么愿意和晏深一起住，两个人心里同时浮现他们像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个离奇想法。

晏深说：“慢慢来吧，总能找到答案，今天早点休息。”

“好，你记得配热水吃点药。”

“好。”

戚松庭回了隔壁房，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晏深精力不足，在药性作用下慢慢进入梦乡。

几小时后，他惊醒了。

忘记梦见了什么，只觉得出了一身冷汗，逼退了身上高温，脑子也清醒不少。

晏深洗澡换了衣服，穿着运动鞋出了卧室，拿着保温杯倒温水。

想到隔壁房间还住了一个不太熟的人，或许对方没睡，晏深把着门把手，拉开一条缝，轻声道：“戚松庭？你睡了没？”

房间里传来啪啪哒哒的脚步声，这声音有种诡异又熟悉的节奏，就像是白天听过的丧尸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晏深眼神一凛，心里蔓延的危机感让他迅速关起房门，慌忙跑向玄关。

背后传来大力的毫无规律的捶门声，随后响起一声“咔哒”，是门锁打开的声音……

晏深吓得心脏一抖，打开家门迅速冲下楼梯。

他这时才觉察起，自从醒了之后眼前的不对劲来。

天是莫名的暗紫色，空中弥漫着阴暗和腐朽的气息，眼前仿佛安了只有上个世纪恐怖电影才会使用的滤镜。

只是一切看似都那么自然。

“草！”

晏深一边想着如果戚松庭变了丧尸，那会不会是一只武力值超高的丧尸战士，一边拼命跑出了楼道。

昏黄的路灯下，晏深脚步一拐，进了左边居民楼二楼，躲在楼梯间的窗边观察大街情况。

高大的身影很快出现在街上。

街道上时不时还驶过一辆车，看见这么个不要命往街上冲的身影，立即按起一串喇叭声。一辆车反应不及，又因这个身影毫不畏惧站在原地，一个急转弯，扭头撞在了路边防护栏上。

里面的人打开车门破口大骂，而马路中央的人影立即冲了过去，凶狠地扑进车里，好像在撕咬，血花在路灯下四溅。

晏深目睹全程背后一凉，立刻藏起身形，心脏砰砰狂跳，须臾再一探头，那个高大的身影已不见踪影。

黑暗的楼道里，晏深似有所觉，转身拼命往楼上跑，一路唤醒了不少楼道灯，往扶手下一看，一个影子却始终犹如鬼魅般紧随身后，他头皮发麻，但脚下不停，两三个台阶并作一步向楼上狂奔而去。

奔跑中他发现楼道突然变了个样子，尚还半新的楼道迅速老化，墙面斑驳墙皮脱落，褐色的血块到处都是，他越来越着急，情急之下停在一家门前疯狂敲门求助。

门开了。

里面传来诡异的“嗬—嗬—”的叫声，一只不似人形的手爪伸了出来，泛着青白，指甲可怖。

鼻子已经闻到了那股腐烂恶臭的味道，恐怖的气息又自脑后扑来，晏深把门用力一合，红着眼睛往楼上跑。

楼梯里的脚步声越来越明显，不是一声两声，而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纷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不正常的吼叫从身后、楼下涌来。

疯狂的奔跑中，他极度渴求地汲取着氧气，在混沌的世界中一度感到灵肉分离。

当晏深双腿沉重疲软，快要被这种孤立无援的感觉逼疯时，眼前终于出现一扇半开的门，通往天台。

他用力一扑把门推开，却呆立当场。

整个天台，视线所及，四面八方都是密密麻麻的丧尸，都朝着一个方向奋力移动，而他们的包围圈中央，一架直升机已升到半空，里面的人看不清样子。晏深当机立断，趁丧尸群还被吸引注意力时，贴着墙角快速找到梯子爬上高台，对着直升机挥动手臂：“喂！救命！！！救命！！这里有人！”

直升机内。

“卧槽！真的假的！这鬼地方怎么有人？！”

“不管了，蝎木！滚下去帮他！！”

“这家伙不寻常，帮了他之后怎么解释？！”

“打晕！”

“OK！”

晏深还在招手，便看见从直升机中掉出一团光，落在地上立即炸了，在丧尸群中轰出一个圆形空地。而后一个人影跳了下来，刹那间以他为中心，天台爆出一股热流，所有丧尸放射状向外倒伏，那人则提刀一路杀出重围。

晏深看着那条血路一路延伸，接近了他这高台下，咽了口唾沫，却见另一道熟悉的身影竟然已爬上了梯子，他后退几步，看着“戚松庭”慢慢站上这个高台。

“戚松庭”浑身腐烂如尸体，瞳孔灰白，嘴上都是血迹，一步步都带着死气，朝晏深扑来。

他心中恐惧，以致动弹不得，下一刻却看着戚松庭在他面前被斩成两段，鲜血喷涌而出，溅他一脸一身。

他腿一软跌坐在地，抬头看向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持刀者。

来人身形挺立，戴着面具居高临下地站着，看不清面容，下颌角却让他感到莫名熟悉。

那人手中直棱直角的唐刀尚滴落着鲜血，在地面绽放出一朵朵粘稠的花，十分恐怖嗜杀。

“你……是谁？”晏深声音颤抖。

来人二话不说，托着晏深的腰把他抱起，而后竟然奋力一跃，从十层高的天台一跃而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干什么——”

晏深被风吹得一脸狰狞，忽然觉得脖子一疼，在半空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