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夜市收摊到家已经很晚了,沈昭昭跟姣姣过了三更天才摸到床,第二日午时初刻才起得来。
她先把昨天赚的钱数了一遍,一共卖了一百五十多碗酸辣粉,成本的话除了辣椒粉,那些配菜、粉条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大致算了下利润能做到六成。
一晚赚了九百文左右。
她抽了一百一十文出来,准备去隔壁三娘家。
刚出门就瞧见前面陈娘子家跟被洗劫了一样,院门大开着,正屋的一扇窗户要掉不掉地悬在那儿,发出“咔咔”的响声,窗户纸都破了洞。
院子里东西散乱一地,一片狼藉,倒像是被人摔出来的。
碎了的瓷碗,看着像是衣服上撕下来的一条条碎布,还看到张缺了腿的躺椅......
陈娘子发丝凌乱,神情憔悴,正蹲在院子里收拾着。
她听到声音抬头见到是沈昭昭的时候,脸马上就挂了下来,怨毒地翻了个白眼,起身冷哼一声回了屋。
看得沈昭昭一脸莫名。
“我过来的时候看到陈娘子了,她怎么了,怎么跟家被偷了一样?”沈昭昭进了三娘屋,三娘醒得早,正在收拾屋子。
三娘听昭昭这么问,往外瞧了一眼,声音淡淡,不甚在意道:
“她啊,偷人被人家原配发现了,昨天打上门来,摔了家里不少东西,还说要是有下次就不是摔东西了,而是要摔人了。”
“咱们在外面做生意错过了好戏。”三娘语气不无遗憾。
“啊?”昭昭眼都瞪大了,“还真有情夫啊,我上次就是猜的。”
“是镖局的徐镖头,怪不得她这么快就知道汤圆爹的事情呢。”提到这件事三娘眼里还带着恨,要不是这陈娘子故意在汤圆面前嚼舌根,汤圆那天也不会差点儿走失。
“徐镖头家里的那位可是个练家子,在家里先是把徐镖头打得下不来床,又跑过来把陈娘子家给砸了。”
沈昭昭:好厉害的娘子!
说回正事儿,沈昭昭从兜里拿了一把钱递给三娘,
“这里面的一百文是一天的工钱,另外十文是酸豆角的钱,你先收着。”
沈昭昭其实原本就想招人了,她之前了解过,一百文的日薪算是临安城招工的平均水平。
“昨天就干了一晚上的活儿,哪要得了那么多?而且这酱菜就是自家的,怎么能跟你算钱?”三娘连忙推拒。
孩子他爹在镖局做趟子手的薪水差不多就是一天一百文,但那得从早干到晚。
自己就昨天跟着出了个摊儿......
昭昭见她不收,拿出老板的范儿,一本正经地说:“这以后买菜洗菜备菜烧火招呼客人,不都是活儿?可有得使唤你呢。”
又道:“做生意就得亲兄弟明算账,你拿我一点我拿你一点,这样以后都说不清了,肯定要生怨怼,所以这些钱你都得拿着。 ”
见三娘还在犹豫,她声音清脆,眉眼含笑,
“现在呢,烦请三娘出门帮我买来两斤猪肉,肉要肥瘦相间各五成,再三斤鸡蛋,正等着用了,快去快回,回来再找我报销。”
说着就推着三娘出门。
三娘拿她没办法,拿着钱只能先去出门买食材,想着以后除了这吃食上的活儿,昭昭家里有什么其他活儿也得帮着一并干了。
可不能占人家这个便宜。
昨日酸辣粉卖得好,十文钱一碗的粉,一晚上就卖了一百多碗,这临安人民的消费能力确实不错。
沈昭昭盘算着着酸辣粉的配菜再增加两种,之前的酸豆角、豆芽菜、花生米当做基础配菜,再加上肉臊子跟卤蛋。
这两样食客若是要加的得另加钱,每样三文钱。
等三娘回来,昭昭把上次存着的卤鸡蛋的老卤汁拿了出来,这老卤汁是越存越香了。
卤蛋就交给三娘来做。
昭昭准备做肉臊子。
把买回来的猪肉洗净剁成肉末,做肉臊子得肥瘦搭配,不然炒出来太干吧了不好吃,剁肉馅的颗粒也不能太小,不然吃得没嚼头。
起锅烧油,炒散肉沫,加辣椒面、葱白姜茸翻炒至变色,再加生抽白砂糖,等过锅底的油变清亮透明时,盖锅盖焖一小会儿,这样更入味。
肉臊子可以说是万能百搭,肉臊子拌面、臊子汤面、肉臊子炒菜、肉臊子夹馍,又或热腾腾的米饭上面浇上一勺挂着汤汁的肉臊子......
她都会不敢想象这得有多下饭!
昨晚答应了俩孩子让他们吃上不辣的粉条,今天肉臊子也做好了,这一搭配一道经典老菜也有了——蚂蚁上树,也就是肉末粉条。
星星点点的肉末点缀在粉条上,粉条吸饱了鲜美的肉汁,又糯又滑,色泽油润红亮,瞧着格外有食欲。
皎皎吃得满嘴都是油,嘴边还沾了不少肉末,她大口大口地扒着饭,眼里闪烁着满足的光。
“呲溜呲溜”吸一口带着肉末肉香的粉条,这也太香太好吃了吧!
汤圆作为大一岁的哥哥,这时已经有偶像包袱了,他尽量降低自己吸溜粉条的声音,是不是地还把粉条咬断,沈姐姐也在,自然是不能跟在自己家一样狼吞虎咽了。
沈昭昭看汤圆吃饭那别扭的样子觉得好笑,又想着人家男孩子可能要到爱害羞的年纪了就没戳穿他。
一顿饭吃得很很称心。
天将将黑,等昭昭她们几个架着驴车到昨天的平西夜市的时候,卖蒸饼的周大叔早等在那儿了,远远看到她们就朝着招手。
“哎,你们可来了,”这时周大叔朝对面努努嘴,语带气愤,
“瞧,斜对过也来了一家做酸辣粉的,你说巧不巧哪。”
沈昭昭果真见到斜对面瞧着像一对夫妻的两人摆的摊子上也有两个锅子,一锅子里正在下粉条,一锅子在炒花生,这模式跟她们一模一样。
“我是瞧不上这样做生意的。”周大叔还在愤愤不平,给了对面一个白眼。
在摊饼的周大婶也看不过眼,气恼道:“他们刚还想占我们旁边的地呢,被老头子找了个借口说这里有人了给撵走了。”
平西夜市里有一些心照不宣的行规。
比如这种街边摊位是摊贩们先到先得,也有不少来得早的提前帮人占位。
但要是在这条街做卖买做久了,会默认你在这个摊位,别人如果不识趣把你常呆的摊位给占了,那就是挑事,少不了一顿争论吵嘴。
摊位费按区域划分,越靠近街道中心段的人流量越多,摊位费也越高,官府的人每个月初会来收取。
这些都是沈昭昭听周大爷跟她说的。
三娘听说对面来了家同样是卖酸辣粉的,这一看就是要跟她们打擂台的,也是气得不行。
皎皎更是皱着鼻子朝着对面连哼几声,被汤圆给拉住了。
周大爷瞧她们几个孤儿寡母的,一看就是好欺负的样儿,安慰道:
“你们也别怕,他们这样动歪脑筋做生意是做不长久的,你们啊就把自己的吃食做好,比什么都重要。”
昭昭看了周大爷一眼,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倒没想到他能这般义愤填膺。
虽说自己家的酸辣粉能给周大叔家的蒸饼带来生意,但对面也是卖粉的,未必就不能带生意。
看来虽说商人重利,但也不是没有底线。
另外沈昭昭不是怕,她是没想到模仿的人能来得这么快。
酸辣粉制作看着是简单,粉丝煮熟放入底汤里再加配菜就行了。
但酸辣粉好吃的真正宗旨是能做到麻辣鲜香酸,昭昭怕他们只听名字就只满足辣酸咸了。
不过既然打擂台,那就各凭本事吧!
“酸辣粉!酸辣粉!又酸又辣的酸辣粉,只要九文一碗!”斜对过那对夫妻突然吆喝起来,还挑衅地看了昭昭一眼。
三娘愈发皱眉,“他们故意压一文钱,摆明就是冲着我们来抢生意的。”
“别人家的生意我们也管不了他定多少钱。”昭昭说着就把“沈氏”的牌子给摆了出来。
“沈氏酸辣粉!酸上头皮,辣到舌尖!”沈昭昭声音清脆悦耳。
“走一走看一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三娘嗓门也不小。
三娘昨晚出摊的时候因为没经验还有点不好意思喊出这些叫卖声,晚上只顾着低头干活。
今天可能是被气得憋了一口气,叫卖的声音倒比昭昭还要大。
然后是脆生生的皎皎跟汤圆的声音。
沈昭昭侧头看着这三人笑,以示鼓励。
昨晚昭昭卖的酸辣粉在一众爱好新鲜美食的夜市食客里打出了点响头,今天刚出摊就来了不少回头客。
“我要一碗,咦,这配菜咋还多了?”一昨晚来过的食客看着多出来的肉臊子跟切成对瓣的卤蛋。
“这是可以另加的配菜,要另加的话肉臊子跟两瓣卤蛋各三文。”
“我都要了,帮我都加上。”昨天在这摊子上他可吃美了,对于这新配菜他也要试试。
一碗色泽棕红油亮的酸辣粉就到了他手里,肉臊子像座小山叠在粉条中间,还配着两瓣香喷喷的卤蛋。
他搅拌好立马尝了一口,肉臊子肥而不腻,口感又嫩又酥烂,卤蛋本就已经香入味了,配着这够劲儿的酸辣香一点都不冲突,简直把他美上了天。
沈昭昭这边生意不错,基本没有停的时候,不过不像昨日围了那么多人等着。
她想今天要卖光的话可能得比昨天晚一点儿。
斜对角那个小摊子还是有影响的,他们摊子前面也坐了不少食客。
有些是看开了家新店来尝尝味儿,跟昨日的那家比对比对,还有是听了自己周围的人推荐说平西夜市有个卖酸辣粉的,味道不错特意来尝尝鲜。
“不是说摊主是个小娘子么?今天怎么换人了?”那食客第一次来吃,见到这对夫妻在卖的酸辣粉还以为是别人跟他推荐的那家。
“谁煮不都是一样?只要好吃就行,客官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对面摊子那男人不正面回答,只笑着把客人揽下问要多加辣还是加酸。
沈昭昭原本以为这对夫妻会跟她暗戳戳较劲儿,没成想没过多久那男人就气冲冲地过来朝她兴师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