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公公对这门婚事,真的不一样啊!”小夏子颇为感慨,拉着喝酒的八娘,说道,“不但亲自去接亲,新娘子入了府以后,就藏的严严实实的,不许外面的人见。”
八娘冷哼一声,道,“万安宫出来的,自然金贵啊!”
十里红妆的聘礼,让多少世家女眼红。
今日能来恭贺的也都不是一般人,朝廷的内命妇,皆有诰命在身,往日里,霍府没个女主人,大家都不好攀附,哪里知道这会儿子有了,也是被一并哄出了婚房。
依着霍洗忧的话,新娘子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体己人,虽嫁了出来,却也不能与内命妇们走的太近,免得传到皇帝耳朵里,那是小心的不能再小心了。
“好姐姐!你可小声些!”吓得小夏子,都要动手捂嘴了,“万一,被人听了去,可糟糕了!”
“你让我闭嘴?我倒是想闭嘴呐!”八娘一杯又一杯的,往肚子里灌,“霍公公的心思,也就只有那位不知道了!”
这一场婚事,到底是为了何人。
小夏子无奈的开了口,“云雀姑娘出嫁,贵妃娘娘都没有露面。至今往后,霍公公要是想进万安宫,那可便更是难上加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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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翩然换了一身常服,云雀就跪在跟前,手里头捧着红糖糯米小圆子,犯了错似的,一跪不起。
“我是想了法子,让你不必趟这浑水。”张翩然恨铁不成的,说,“你怎的,自己又回来了?”
云雀只能一五一十的,把这几日的事,全说了出来。
三日前,万安宫接到赐婚的圣旨。
半夜里,云雀吊了一根白绫,宁死不嫁,被张翩然救了下来,悄无声息的送出了宫。
“奴婢出宫后,就被人关了起来,本以为,是歹人要杀奴婢灭口,可哪里又知道,这里是霍府!”云雀梗着脖子,那道青紫还在脖颈之间,“那霍阉狗绝非良人!奴婢落到他手里,那便是死。”
张翩然揉了揉眉,“他早有安排。”
霍洗忧他是什么都知道,却静静的看着,何等的心思缜密。
张翩然甚至觉得,替嫁,这事正中了霍洗忧的心意,而云雀之所以会在这咯,也是他的算计,“你跟着我这么多年,早就不是普通的的奴婢。倘若,我有法子,都会为你争个好前程。”
云雀,“娘娘!不是您的错,都是那霍阉狗!”
贵妃娘娘如此境地,还想帮着她。
且又为这门婚事,驳了陛下,讨个没趣。
甚至,贵妃娘娘还做出替嫁之事!云雀害怕,“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娘娘您怎么办啊?陛下他,能容得了您么?”
伦理纲常,被天所不容。
皇帝,只会赐死贵妃娘娘!
“霍洗忧,他不会这么蠢。”张翩然抬起眸子,静静的看着云雀,“他要的是我。”
云雀震惊不已,“霍阉狗,哪怕有天大的功绩,再受陛下的宠爱,也不过是一介宦官!他居然敢肖想贵妃娘娘!”
像是被这句话点透了什么似的。
“娘娘。”云雀猛的想起,那日贵妃从诏狱回来,神色就不寻常,等她去问,张翩然却一言不发:“莫不是,贵妃娘娘早已经受辱……”
张翩然知道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她,随即按住她的手背,低语:"这门婚事,是霍洗忧早就设计好的。"
听到这话,云雀早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早知道这般,我们就不该为了对付贤嫔,而招惹上了那霍阉够!”
要是,世间若真有早知道。
张翩然垂着眼眸,望着身上的杭绸,她始终没有说那句话,则道:“我与太子殿下先前有婚约,是我背信弃义在先,如今种种的恶果,不过皆是我命罢了。”
“娘娘!当年太子之死,哪里又是您的罪过!”
张翩然的心头微酸,像是被猫爪挠过,“殿下,他是会怪我改嫁的罢。”
她从未,想过这样的事。
但冥冥之中,总觉得阴影里有一双眼睛,正凝视着她,要让她受万般的煎熬。
云雀说,“奴婢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太子殿下入了蛮夷的圈套,不堪受辱,才跌落山崖。”
那年,消息传来之时,贵妃娘娘也是当场就昏厥了过去。
张翩然平静的安慰着云雀,更像是安慰着自己:“当年,我可转嫁给如今的陛下,我边不是那种受了辱就要生要死的窝囊废,云雀你挺好了,我与霍洗忧之事,复杂的很,他不会轻易动我。”
“奴婢先前不知娘娘受辱便罢了,现下,无论如何做不到做事不管!”云雀摘下头上发簪,“霍阉狗,若是敢来,奴婢便是闹个鱼死网破,都不会让他碰娘娘分毫!”
她的娘娘,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
她得在万安宫,而不是在这里!
贵妃娘娘,她不该折在一个宦官的手里啊!
张翩然平静的安慰着云雀,更像是安慰着自己:“当年,我可转嫁给如今的陛下,我便不是那种受了辱就要生要死的窝囊废。”
“娘娘!奴婢该死啊!害您被霍阉狗拿捏!”云雀再也忍不住,泣不成声。
张翩然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鬓发,“云雀你听好了,我与霍洗忧之事,复杂的很,他不会轻易动我。”
“娘娘!霍阉狗百般算计,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云雀拿着发簪,对着自己,“奴婢这条命,死不足惜,却不能拖累娘娘!”
张翩然狠狠一巴掌,打开了云雀的手。
发簪落在地面,清脆的一声。
“你莫犯蠢!“张翩然骂道,“云雀,你既然走不掉,那就留下。我为你讨了这诰命身份,是为了庇护与你,而非想让你做蠢事。”
“娘娘!”
太子殿下之死,她这么多年昏聩,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份上。
张翩然不觉在云雀身上,看到了往日里的自己,她扶着人起来,轻声说,“云雀,别想着死,你要好好的活着,活的明明白白。”
“大喜的日子,谁又惹得夫人哭哭啼啼,真是该死。”
开了门,霍洗忧站在外头冷声道。
云雀抓紧张翩然的手,看到这人就像是看到了鬼,颤颤巍巍,低着头不敢与人直视。
张翩然怕了拍她的手背,她在这里,就无需害怕,“大喜的日子,提死才是晦气。”
“夫人,说的对。”霍洗忧只淡淡的扫了一眼,就很快将视线落到了张翩然的身上,声音温和的像是白玉,“府里头的,都是些粗手粗脚的,我这才为夫人寻了个人,这丫鬟是夫人用惯的。”
她垂下眼,“公公,费心思了。”
霍洗忧低头看她,靠近她的时候,高大的身影就笼罩在纤细的身影之上,张翩然是换下那喜庆的婚服,里头是一件杭绸做的的常服,她穿着果然妥帖,如他想象的,那般好看。
多年前,他便想过,她所穿所戴,皆是出自他细心的挑选,张翩然的出生就是要成为他的妻。
有些什么东西击到了他的内心深处。
那破败不堪的大洞。
好像有晶莹的蛛丝线,慢慢的缝补着。
霍洗忧耐着心思,说,“夫人,别怕,你想的那些事,都不会发生的。”
云雀吸了一口冷气。
这里是霍府,里里外外,都是此人的眼线,她们先前说的那些话早被人分毫不差的听了去。
霍洗忧对贵妃娘娘,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思?把人从宫里骗出来,他看她的眼神是充满了占有欲,即便是安慰的话语,那也是充斥着掠夺的气息。
那是一个没根儿的宦官该有的眼神么?就像是,就像是一个男人,在看着他的女人……
云雀不敢往深处想。
张翩然没有想这么多,她只觉得他的呼吸太灼热,这一声声的夫人更是让人厌烦得很,道,“我自是知道,公公求的这门婚事,要的不是云雀,而是我。我已经站在这里,还希望公公,莫要动云雀。”
“这奴婢的命,皆在夫人的手里。”霍洗忧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今晚,毕竟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这事却不急,先放放。”
“什么洞房花烛夜!”张翩然侧过脸去,不想再听。
“那夜在诏狱,实属意外。”霍洗忧恬不知耻的,说,“总要八抬大轿,迎夫人进门,给你一个交代,不是?”
外头进来了人,就将云雀拉开。
张翩然看着云雀被带走,心又被提了起来,“云雀!”
霍洗忧的手却握住她的肩膀,他微微皱眉,“夫人叫这么大声,可是想让外头的人都来看看新娘子?”
她恼羞成怒的看着他。
这样一个不知厚颜无耻之徒,正如云雀所言,她一开始就不该招惹了他!
霍洗忧又轻声问,“夫人都已经成婚了,为何还不改口?”
他把她的下颌捏在指间,想去吻那沾染上胭脂的唇,连生气的样子,都如此的动人。
“休想!”张翩然抬起手,甩了他侧脸一巴掌。
霍洗忧慢慢擦掉嘴角的血渍,“叫夫君啊。”
“你……混账。“可那唇贴过来,终吻上了她的。张翩然觉得云雀说的对,她早就被他死死的拿捏住了。唇齿之间,蔓延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