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走在旁边,导游却突然伸出手来,想要从后面推一把神父,神父转过身来,定定看着导游,导游却似乎一无所觉,还在往前走,伸着一只直挺挺的手,眼看着就要接触到神父的衣服了,神父连忙往旁边一闪,导游就直直往前走,越过了神父,好像没有注意到他了。
神父往旁边让开了两步多,盯着导游看,发现导游直挺挺走到了不远处的那口井的边上。
导游低下头去,看向了井中,露出了诡异的微笑,他之前也是会笑的,笑起来眯着眼睛,虽然让人觉得有点不舒服,但还在正常的范围之内,现在这种笑容就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他简直是闭着自己的眼睛在笑,笑的时候,只知道推挤脸上的肌肉,勾起唇角。
但不知道高兴,也不知道笑的时候也不需要那么痛苦,他的牙齿一颗一颗落下来,掉进了井里,一只雪白的女人的手臂从井口伸出来,一把抓住了导游,要把他拉下去。
神父揪住了导游的后衣领子。
导游啊了一声,居然渐渐回过神来,神父干脆踢了他一脚问:“还能听见我在说什么吗?”
导游反应了一小会儿,点了点头,回答道:“能。”
他的脸上浮现出慌张的表情,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拉住神父问:“我们这是在做什么?该不会是在和诡异拔河吧!我没有这个准备啊!我不打算这么下去啊!”
神父单手越过他的脖子,把他往身后拖,回答:“你往下看一眼,就什么都知道了。”
导游很听话,往下看了一眼,看见了手臂,但注意力不在手臂上,他看见了女鬼,他惊慌失措大喊:“啊——”
两眼一翻,晕厥了。
神父踢了他一脚,嘟嘟囔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导游缓缓醒了过来。
神父把导游从井边拽了回来。
导游躺在地上,仰面朝天,两只眼睛在面上咕噜噜乱转,他看见了神父,神父的表情有点怜悯,导游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顿时感觉自己的生命又回来了,同时感觉自己被医生判刑活不过明年似的,那种恐怖又兴奋掺杂劫后余生的感觉在他心中缓缓消散。
“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我感觉自己周围都比之前安静多了。”
导游不知道是下意识还是觉得这边更安全,凑到了神父身边,左右看了看问。
神父回答:“你被井里的女鬼抓住,要拖下去,我把你拽回来了,但是不知道你其他地方有没有不舒服,我看见你的牙齿……”
他顿了顿,打量导游的脸,试图观察导游的反应态度,如果导游之前的样子是不知道自己的牙齿都掉光了所以牙齿就像没有掉一样,他说出来,导游就不能自欺欺人了,恐怕会出事,再不然,也应该有点变化,或者,导游的牙齿压根没有掉落,之前只是他看见的幻觉。
幻觉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毕竟,出现幻觉的时候,判断真假比平时困难多了,就像是玩游戏一直在简单模式,突然调整到了超级困难模式,过得去都不错了,怎么还能要求更多?
谁也不能。
自己不能,别人也不能。
因为这种事情就是那么无可奈何。
导游听见神父的话,愣了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揉了揉脸颊,发觉脸颊里面是有坚硬的东西的,他就笑眯眯对神父说:“好啊,我没有掉牙齿!我的牙齿没有掉光!你可能是看错了吧!”
神父不跟他争辩,点了点头,顺从说:“是的,或许是我看错了。”
导游哈哈大笑,伸出手来拍打神父的肩膀。
神父就亲眼看见导游张开的大嘴里面,长满了白色的石膏似的牙齿形状的眼睛。
只有眼珠子,没有眼眶,没有眼睫毛,也没有其他皮肤。
在神父看见那些眼睛的时候,数不清的眼睛也猛地一转,全都盯住了神父。
神父愣了一下。
导游的笑声猛地一顿,捂住自己的脸颊,啊啊乱叫起来:“好痛,好痛,我的嘴,我的牙齿,我的口腔内壁!”
他痛得在地上打滚。
神父犹豫着蹲下身来,按住导游,试图检查一下他的情况。
导游猛地跳起来,瞪着神父,两只眼睛都变成白色了,盯着神父骂道:“都怪你!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没有帮助我,我是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我一定是要死了,如果我死了,我必定变成鬼回来找你,我就是死了也不能让你活得安宁!你休想过得好!凭什么?不公平!”
他说着,冲向神父,伸出两只手,要掐死神父。
神父的脖子被导游短暂碰到了一瞬间,但是,神父的反应很快,一下子就将导游摔在地上,并如之前那样,单手控制住了导游的脖子,导游两眼一翻,脸颊很快就泛出红晕来,没一小会儿,他就失去了自己的意识,闭上眼睛,脖子就像是断掉,头颅往旁边一歪,呼吸都断了。
神父松开手,踢了踢导游,导游喘了一口气,再次躺在地上睁开眼,看见天空,惊呼一声:“这里的天空好漂亮!”
这句话,隐约掺杂了一点女人的声音,但是导游是个男的,之前也没有说明自己是会伪音的人,看起来很正常,突然这样一下,神父往后退了半步,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盯着导游问:“不好意思,请问你现在神志清醒吗?”
导游愣了一下,好像刚刚才意识到旁边是还有一个人的,笑眯眯地转过头来,看向神父,打量神父上下,发觉他很狼狈,更加高兴地笑了起来:“嘿嘿,当然很正常。”
话音未落,导游就换了一副女人的妩媚神情,对神父抛了个媚眼说:“不好意思,郎君,长夜漫漫,我竟然让你在这里等我,实在是太过分了,不如这样,我们现在及时就寝吧!**苦短,可不能浪费了呀~”
神父毫不犹豫一棍子敲过去,导游就地一滚,避开了神父的棍子,笑眯眯站起来,拍了拍手说:“好脏的地啊!都把我的衣服鞋子也弄脏了,真讨厌。”
导游看向神父,伸出一根手指头绕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对神父抛了一个飞吻,黏黏糊糊问:“你是哪里来的小郎君呀?我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我以为世上的人都会喜欢我呢。他们只见了我一面,就要死要活起来了,我看了心中很是欢喜,就愿意与他们亲近,你呢?”
它上下打量神父,切了一声:“你看起来不怎么样,虽然好看,但也不过是一副臭皮囊而已。我才不稀罕呢。你不会以为自己肯定能得到别人的青睐吧?也不过如此。懂么?我劝你尽快脱掉衣服,跪着过来,在我面前道歉,我可以饶过你这次不懂规矩,没有道理。
但你要是之后都这样,我就很讨厌你,要杀了你哦~”
它说到杀了你,语调都变了,好像很兴奋的样子。
神父没跟它废话,提着棍子就踹了过去,它只以为神父是要用棍子打它的,没想到神父是一脚踹过去了,它没有防备到,就一下子被掀翻在地上,四脚朝天,就像是一只无法自己翻身的蟑螂。
神父一脚踩在它的心口上,犹豫要不要质问一下导游本人的下落,对面就抓住机会,抱住了神父的鞋子和脚踝,笑眯眯贴上来说:“郎君,我就知道你是舍不得我,我们一起共度**吧!”
神父一棍子敲下去,正打在这个导游的头上,只听得砰的一声,就像是一颗熟透了的西瓜在热乎乎的天气被敲了一指头就自己炸开了的那种感觉,导游两眼一翻,松开手,躺在地上,后脑勺着地,直挺挺躺平了,又迅速坐起身来。
他捂住自己的后脑勺,怒道:“什么东西又打了我?”
神父小心翼翼从他旁边挪开距离问:“不好意思,你还记得之前的事情吗?记得多少?”
导游含糊不清地说:“我记得,看见一口井,有很多漂亮的贝壳和水,我想进去捞一点出来,可是,一进去就失足掉进水里。
挣扎呼喊,没有看见你,好像那边只有我一个人,我都没有觉得不对,只是在水里挣扎不出来,我就很害怕很难过,完全没有想到,我稍微努力一下就可以上岸的。
就像是做梦一样,我一开始不知道自己在做梦,遇上的所有事情都很蹊跷,但是当时我完全没有感觉到那种不对劲,后来我渐渐意识到了,这里好像是梦境,我就觉得自己快要醒过来了,可是还是没有睁开眼睛,我很努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好像醒了,可还是没有看见你。
我在那边走了一段路,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人,那边是阳光椰子遮阳伞和沙滩,都没有看见大山树林和这里的庙,还有我带来的学生,什么都没有,我就意识到不对,更害怕了,开始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