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的路上,我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哭声,不知道怎么,就好奇去看,走到半路上,一下子摔在了没有见到的坑里,那个坑又大又深,把我吓坏了,我拼命挣扎,也没有办法出去,就醒了过来,醒过来之后,就看见你在旁边。”
导游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觉得这里又涨又痛,揉了揉,看向神父问:“你对我做了什么吗?我都不记得,感觉好像身体很疲惫又很痛,惊吓倒是在其次,毕竟,我本来就觉得很害怕,这不算什么,只是害怕而已,过一段时间,我就会自己调整好了。”
神父眨了眨眼睛说:“哦,你冲我扑上来,我不得不打了你。”
导游试图站起来,踉跄了一下,迷迷糊糊问:“打了我多少次?”
神父叹气:“不记得。”
他往前走,试探着打量导游的神色,导游完全没有注意到神父越来越近了,即使神父明明就在导游的面前,他的眼睛之前很正常,如果是正常的眼睛,不可能看不见,那就是注意力的问题了,可是,他之前的注意力也很正常,那么,就只有一个问题了,他的脑子有病。
神父问:“不好意思,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导游打了个哆嗦,似乎暂时没有被女鬼夺舍,回过神来,对神父笑道:“你不必这样小心翼翼对我说话,我的脾气还不错,不会随便对你发脾气的,我知道你之前打我是因为出事,所以迫不得已,你是不是也遇上那个可怕的女鬼了?如果是那样,你能一棍子赶走它,很好。”
毕竟,他也害怕女鬼,他甚至没有在梦境之中,见到那个女鬼的脸,而神父已经借由他的身体,和女鬼见了面,还打了一架了,只能说幸好,如果女鬼不是使用导游的身体,神父大概不会这么轻易就能打到女鬼并打退,也不见得能在双方见面之后,轻易结束这个问题。
某种意义上说,导游还在心里偷偷庆幸了一下。
不是他正面接触女鬼,也不是他需要对着附身同伴的女鬼下手。
导游在心里笑了一下,对神父说:“不好意思,请问你可以过来扶我一把吗?我想,我们是没有必要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这口井很危险,我们刚才都知道了,就不必再靠近,反正我看那个东西里面也没有水,看也没有用处,要是不小心掉进去,更糟糕了。”
他心中忽然一动,想到了一句话,二人不靠近井边是常事。
因为如果一个人靠近了井,低下头去看井口里面的情况,被身后的人一下子推一把,就会猝不及防地迅速掉下井里面,如果井里有水,掉下去的人会被淹死,如果井里面没有水,掉下去的人可能脖子折断而死,总之就是一个死字,所以需要警惕。
他之前都把这话给忘了,没想到,真的被神父打了,幸好不在井边上打的,不然他掉进去,就上不来了,导游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去摸自己后脑勺的大包,这里已经鼓起来了,很是发热,有种底下正在烧火的烫手的触感,即使隔着血液皮肤和头发,他都忍不住皱眉。
神父问:“很痛吗?”
导游笑道:“是啊。”
他冷笑道:“别叫我知道,罪魁祸首究竟怎么消灭!”
导游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却不由得想,别叫我知道怎么不着痕迹把人杀了。
毕竟,人比鬼好杀多了。
神父点了点头。
“那我们回里面去找其他人吧。”
神父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血说:“不洗也罢了,之后或许还有其他的东西可以用来洗手。”
导游点了点头:“可以。”
他说着,站起身来,脖子却突然断了,头从脖子上弯下来,几乎落在肩膀上,就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肉连接着脖子头颅和骨头,看起来非常渗人,神父顿了顿,导游转过身来,看向神父,笑眯眯问:“你怎么了?”
神父摇了摇头:“我好像眼花了。”
导游了然地点了点头问:“那你看见什么了?也说来给我听一听?我之前做梦都告诉你了,他们也许也会需要我们这边的信息呢。多知道一点东西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嘛。谁会不想活下去呢?又不是要自杀。自杀的人是另外一回事了。反正他们早晚都会死,是不在乎的。”
导游顿了顿,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后门,也就是,他们之前出来到后院的那扇门,从那扇门可以回到庙宇里面去。
他喃喃道:“死了的人是无所谓的,因为他们什么都管不着,也不想管,活着的人,如果要自杀,只会想尽快去死,才不关心别的,否则,怎么死?自杀跟被杀又不一样,如果是自杀,必定是自己动手,如果是被杀,那就是别人来,别人是否掌握轻重不好说,自己肯定知道。”
导游摇了摇头,似乎意识到自己把话题扯远了,连忙回过神来,看向神父,三步并作两步,仿佛想要拉近关系,伸出手来,拉住了神父的胳膊的衣服问:“不如你对我说说?说完了,我们再一起进去,这样会比较安全。”
神父撇开他:“虽然是会比较安全,但是——”
他看了导游的脸一眼,导游的脸上已经绿毛丛生了。
只有两颗眼睛还是分外明亮的,在乱转,但是,这种眼睛,隐隐约约在发黄发红,边上的皮肤在发黑,无论如何,神父不能把他当正常人看,至于自己,是否是真的看错了,至少之前导游挨打的时候,并没有看起来像正常人,而且没有反驳。
神父正在考虑。
导游突然暴起,一巴掌打了过来,尖锐的指甲变成了绿色的,还有些往内弯曲,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那指甲就几乎可以垂到地面,之前他的指甲可是剪得很短的,根本不可能一下子这么长出来。
如果之前神父只有三分确定导游不是人了,现在神父就有五分确定,导游已经死了。
“我在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导游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看起来分外可怕。
神父往后退了一步,好像是害怕了,他对导游回答:“不好意思,我觉得没有必要,有什么可说?你不知道?我刚才明明已经说过一次了。”
导游愣了一下,疯狂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他抱住了自己的头颅,蹲在了地上,看起来很是不能接受现实。
神父一步一步往前走,站在他的不远处,居高临下看着他,低声说:“事情就是这样,我已经对你说过一次了,可是你看,你好像全都忘记了。这样可不行,你的记性太差了,对大家都不好,不如你现在回忆一下,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或许你都记得,只是想问我。”
导游愣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满脸的眼睛和绿油油的小虫子,非常活泼热情地对在场唯一的神父打招呼,导游喃喃道:“真的可以记起来吗?我觉得不可能。那又不是简单的事情。我明明已经忘记了。不,我又不是女鬼,我怎么会知道?我当时还在做梦!你虽然说了……”
他为自己辩解。
神父点了点头,像是赞同,又像是附和。
导游哇哇大哭起来,他好像很伤心,用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也挡住了大半颗头,分外悲伤,眼泪往外流淌,还是正常的,透明的。
他哭起来就像是开了水龙头。
神父就快要以为他一点危险都没有了,他突然从地上跳起来,死死盯着神父,冷笑着怒道:“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提议要到后院来,我根本不会遇到女鬼,如果不是你说要看井,我根本不会失去意识,如果不是你打了我,我才不会现在在这里,变成这样!都怪你!”
他一边扭曲着脸哭,一边呜呜咽咽骂道:“都是你的错。”
说话间,他就对着神父扑了过来。
神父早就预料,作势要踢,实际上一棍子打了过去,只听得砰的一声,导游就被一下子打得飞了出去,撞上了后院的墙,那是一堵土墙,导游这么一撞,重量不轻,力气不小,完全笑不出来,胸腔里面发出更大声的尖叫,头在脖子边上晃了晃,闭上眼睛,失去了意识。
看起来好像是死了又不是,因为死人是不应该这么活泼好动的。
满地都是导游的眼珠子,它们乱窜,就像是一大堆变成眼睛的老鼠。
神父从边上找到了一桶废弃的油,往地上泼了一把,点燃了。
满地的眼珠子都变成浑身上下着火的小火球,最后是火星子。
紧接着,地上就是灰烬。
导游也被波及,哎呀呀喊叫着醒了过来,挥舞着双手,对神父隔着火焰喊道:“你做什么?你在哪里?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明明以为我们无冤无仇啊!我知道了,你是故意的,你早就想要杀我?我们又不是仇人!你为什么啊!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