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巴巴的霍靖被赶走后,常福公公也退了下去。
林暮白掀开被子起身,霍翊正在脱掉黑色龙袍,瞥到他轻手轻脚的动作问:“璟王要作甚?”
林暮白慢吞吞披上衣服,尴尬道:“臣……想如厕。”
霍翊的视线落在他散乱的乌发上,又将黑色龙袍穿好,道:“朕……来帮你。”
霍翊是帝王,从来没有做过伺候人的事情,所以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点别扭,但靠近林暮白之时,脚步又不由得轻快起来。
林暮白蹭地一下披上外衣,不敢让小皇帝帮忙,忙道:“不用不用,让秦渊来伺候臣就行。”
霍翊默了须臾,喊来秦渊。
秦渊扶着林暮白走到外面,其实林暮白不是真想如厕,只是特意寻机会叮嘱秦渊:“祁刀跟着你练功精进许多,今晚你回去好好歇着,明天把祁刀带进宫,以后就让祁刀做皇上的侍卫。”
林暮白穿越而来后,头一次进宫就碰见了被欺负的祁刀。祁刀未来会是小皇帝的第一暗卫,当初林暮白救他就是为了讨好小皇帝,现在是时候把祁刀献给小皇帝。
秦渊领命而去。
林暮白回到宣政殿,霍翊还未躺下,坐在椅子上读书,听得脚步声抬头看了眼林暮白。外面是不可见底的浓密黑暗,林暮白缓步走进光中,一身衣裳洁白如雪,门口的风吹得他鹤氅上的风毛浮动。
林暮白温和笑道:“皇上还不睡嘛?今天受了惊吓,别再操劳了。”卷卷卷!你这个权谋帝王实在太内卷了!
不过转念一想,小皇帝卷,他就不用卷了。那小皇帝还是多卷卷吧。
霍翊放下手中的书,走到床边:“睡吧。”
双双躺下后,林暮白没了昨夜的紧张不安,反正也是睡两个被筒,隔着点距离,除了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声,完全可以就当睡在两张床上。
宣政殿静悄悄的,外面偶有几阵风声。
林暮白想到白天差点葬身火海的事仍心有余悸,所以还睡不着。不过他也不敢翻身,怕吵着小皇帝。谁知霍翊开口道:“璟王安心睡觉,这几日先养好身体,不用早起。”
哈!不用早起!不用去祭拜大行皇帝,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岂不是也可以不用再看密密麻麻的风格迥异的文言文奏折?
“当真?”林暮白激动地翻个身,结果不小心扯到后背,骤然发现疼得厉害,忍不住嘶地一声叫出来。
霍翊欺身过来,一向冰冷的眼神多了几分紧张:“怎么了?”
林暮白用手去碰后背疼的地方,如实道:“这儿有点疼。”
黑暗中,霍翊看到林暮白皱眉的痛苦表情。他掀开被子下了床,点亮羊角宫灯,道:“朕瞧瞧。”
林暮白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用,皇上,没什么,就是刚刚翻身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后背。”霍翊是皇上,怎能让皇上干起太医的工作,再者,林暮白还没让人看过背呢。
霍翊坚持:“可能是在火灾中被撞了,没有及时发现,掀开让朕瞧瞧。”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宫灯的光芒,语气冰冷不容反驳。
林暮白只好解开衣裳,趴在床上。霍翊亲自把他衣裳撩上去,发现白如羊脂玉的后背中心有一片紫红色,必定是在冲进太和宫的时候被撞到了。
那会儿火大烟浓,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
霍翊的手指轻轻放在林暮白后背受伤的地方,问:“疼吗?”
林暮白摇摇头:“不疼,真不疼。刚刚是因为翻身扯到了。”他很不习惯和别人讨论自己的伤势。从小到大,他都是被忽视的那个,受伤了习惯自己处理好,被人关心反而会不自在。
霍翊让林暮白别动,走到博古架,取来一个银色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散发出淡淡的药味。他用右手食指指腹沾了一点药膏,贴在林暮白后背青紫之处,慢慢揉开,口中道:“这膏药有化瘀止疼的作用。”
林暮白感受到那有些微疼痛的地方清清凉凉,如在清水中洗涤一般,很舒服,一点也不刺激。他道:“多谢皇上,其实臣不疼的。”
霍翊扫了一眼林暮白光洁细腻的后背,还有估计两只大手掌就能握住的窄腰。他克制地没有继续往下扫视:“璟王冲进失火的太和宫前,难道没想过会丧命吗?”
林暮白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危险场景,让他现在重新闯进去估计是没那股子勇气的,但那会儿他以为皇上在里面凶多吉少,一冲动就奋不顾身了。林暮白坦白道:“想过,也许真的会死在那。但如果皇上不幸葬身火海,楚国怎么办?天下黎民百姓怎么办?”
霍翊坐在塌边,目光从林暮白的后背继续往上,到他的脖颈、乌发,再微微偏转,落在他露出的白皙脸颊上。闻得此言,冷峻道:“天下少了谁都一样四季轮回。朕没了,摄政王可以另立新君。”
林暮白摆摆手:“不行不行。皇上是皇上,别人比不上。”
霍翊无声轻笑。
林暮白心想,真的另立新君的话,也太累了。他好不容易慢慢习惯和小皇帝的相处模式,要再来一个相处磨合,他宁愿嗝屁。反正他是穿越来的,这个世界有他没他区别不大,林暮白又道:“这个世界少了我一样继续转,少了皇上,可就行不通啦,朝臣互相倾轧,不知要死多少人,多少百姓被牵连遭殃。”
霍翊将林暮白的衣裳放下,给他盖好被子,将药膏放在桌子上,声音沉冷:“少了璟王也不行。”
他吹灭羊角宫灯,重新躺回床上。
第二天林暮白果然睡到自然醒,完全没人打扰他,而且小皇帝起床的声音几乎没有,他顿时觉得生病真是太幸福了。等他起床后,秦渊将祁刀带到面前。
几日没见,林暮白看着祁刀又长高了一些,人更精神了,看来有天天练功。林暮白笑着叮嘱:“祁刀,昨天太和宫走水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祁刀一双眉毛又长又粗,如锋利的刀。他道:“奴才听说了,还听说了王爷的大义之举。王爷为国为民之心,奴才感佩不已,以后愿永远效忠王爷,和秦渊大哥一样。”
“不不不。”林暮白把祁刀扶起来,“保护本王还是小事,而且有秦渊就够了。本王想让你去保护皇上,做皇上的暗卫,本王见不得皇上有分毫的损伤。”
祁刀“啊”了一声,不舍道:“保护皇上啊?可是奴才……奴才更希望能守护在王爷身边。”
林暮白目瞪口呆:???怎么回事?在书里你可是皇上的第一暗卫,誓死效忠皇上,我不就给了你几顿饭吃吗?至于这么改变阵营没有立场吗?
林暮白思忖片刻,措辞道:“皇上是九五之尊,是天下所有人的仰赖。若皇上不能活得安心,本王也终日难安,所以本王才会把这个重任托付给你,你保护好皇上,本王才能活得自在安心。”
祁刀虽然舍不得摄政王,但秦渊大哥曾说过要一切听从摄政王的安排,以摄政王之乐为乐,以摄政王之忧为忧,他只好道:“既然如此,奴才遵命。奴才一定保护好皇上,绝不让王爷有一丁点担心。”
林暮白心里舒坦了,看来祁刀已经被他收服,将来肯定会在小皇帝面前帮他讲好话,那他再摆烂一点也无伤大雅。
“王爷多虑了,朕不需要人保护。”霍翊行完祭拜礼,又处理了昨晚太和宫失火一案,方走回宣政殿,就听到摄政王要把祁刀献给他。
“皇上万安。”林暮白看到一个劲瘦高大的身影大步流星朝自己走来,他刚要跪下行礼,就被霍翊拉了起来。
“皇上,祁刀原是宫里的侍卫,被人欺凌,臣见他身手不错颇有天赋,所以带回王府培养了一段时日,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献给皇上当暗卫,保护皇上不受伤害。臣担心再发生昨晚那样凶险的事情,还请皇上收下祁刀,让他时刻护在左右。”
林暮白字斟句酌,尽量做到滴水不漏,不暴露自己有预知本领的真相。
霍翊看了眼祁刀,又看向林暮白。他深邃的眼睛令人探究不出任何情绪,问:“昨夜朕可有凶险?”
林暮白摇头,那确实没有。
一切都在小皇帝的掌握之中,他就像这个世界的上帝,操控全局。
“昨夜有凶险的是璟王,所以祁刀还该留在你身边保护你。”
林暮白:……
不是,祁刀本来就是你的第一暗卫,干嘛要推给我啊?
“你是帝王,想害你的人比害臣的人多,臣不想再看到皇上有任何……”霍翊病体未愈,说着感觉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哦!不好,又犯低血糖了!
霍翊一把搂住林暮白:“璟王,你怎么了?常福,宣太医!”
“兴许不用。”祁刀战兢兢说,“王爷这是老毛病,没吃饭肚子饿就会这样,给王爷一颗糖吃就好了。吃完糖,再给王爷来一碗他最爱的碧羹粥。”
他在王府住了多日,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王爷的习性。秦渊闻言,都忍不住惊讶,他跟随王爷多年,只顾着打打杀杀,没注意这些细枝末节,祁刀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霍翊这才正眼看了看祁刀,还是上辈子细心又话多的样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梅子糖,放进林暮白嘴里,又命常福公公去煮碧羹粥来。
林暮白吃了糖,渐渐觉得好多了:“皇上,你就收下祁刀当暗卫吧,算是微臣效忠皇上的一点心意。”
霍翊沉默地打量了一会儿祁刀,盯得祁刀觉得自己身中千刀万剐似的不自在,却只能纹丝不动,静候圣上裁夺。霍翊忽然想到什么,颔首道:“既然王爷这般诚恳,朕就收下祁刀培养其当暗卫。”
林暮白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看来皇上会比较听发病摄政王的话。以后正路走不通的时候,就多发病发病。
没多久,他就闻到碧羹粥的香味。
大清早的谁能拒绝香糯软甜的碧羹粥呢?
*
霍翊将祁刀叫到宣政殿外面,四下无人。
祁刀望着乌黑的天空,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他心想,这么快皇上就有重要任务交给我?看来皇上真是无比信任摄政王,才会这么信任我,要让我去做一个真正的暗卫该做的事!
祁刀心潮澎湃,热血贲张,立志要跟随皇上干出一番伟业。
下一刻,耳朵听到圣上冷冷的声音似乎随口问道:“除了吃糖、碧羹粥,璟王还有什么生活习惯?”
祁刀:……
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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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