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没开远。
沈郁苡让司机将车停在三条街远的位置,她就下了车,靠在车边无言吹着风。
她没忘了林炀,干脆给司机报了个大概位置,让他去接林炀。
司机记得林炀,林炀总来蹭车。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
凉飕飕的风里,沈郁苡迎来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沈郁苡!你他妈的简直就是做事不计后果。”林炀摔上车门,想想方才酒吧里的场景以及沈郁苡扔下的那句话,简直气得肝疼:“还撞死容瑜笙,先不你会不会进到局子里去,若是真出了事,容家和沈家同时施压,够我爹给我抽筋剥皮的了,你想想我啊沈大小姐。”
沈郁苡说:“知道了,我没撞他。”
林炀气得发笑,他拍手,说:“谢谢你大发慈悲啊,放过我和容瑜笙一马。”
沈郁苡的眼眸始终低垂着看地面,她缓缓蹲下身,胳膊架在膝盖上,心底没因林炀的句句掀起任何波澜,“不客气。”
林炀看着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能拿沈郁苡怎么样?
最终,林炀也蹲在沈郁苡身旁,他顺了顺气,长叹一声,问:“容瑜笙说什么了?”
沈郁苡走之后,林炀给容瑜笙打了通电话,不为别的,就是提前通个信,让容瑜笙别下楼,别好巧不巧的沈郁苡开车奔过去的时候容瑜笙正在楼下闲逛,沈郁苡一红眼,脑袋发热直接就撞上去。
沈郁苡还没干过这种傻事疯事,但林炀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沈郁苡就不会做,毕竟沈郁苡最常做的就是刷新别人的认知。
看着沈郁苡这副模样,林炀问:“他真出轨了?你撞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
林炀不信容瑜笙真能出轨。
第一,无论怎么比,沈郁苡都是最顶的那个,就说先前他撞见的那个总去敲容瑜笙家门的女的,林炀再清楚不过她压根儿就不是容瑜笙的菜,至于容瑜笙为什么任由她靠近,林炀不知道,也没兴趣深究,毕竟沈郁苡和容瑜笙之间的事儿还没人给钉下个名头,他就乐得在里面浑水摸鱼,看看戏。
第二,容瑜笙不傻,他要是真出轨了,不可能就这么轻易被沈郁苡给抓着,他想瞒一个女人的事儿实在是太容易了,更何况沈郁苡天天忙得分身乏术,更是没兴趣去当个搜线索的侦探,她就平平常常地干自己该干的事儿,摆自己该摆出来的态度,那她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找着铁证。
第三,能底下头颅给人乖顺的当狗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就奔向另一个人的怀抱,它哪怕是走,也是被赶走的。
“……..没有,没撞到。”沈郁苡说。
林炀说:“那不就得了,那算哪门子出轨啊。”
沈郁苡沉默片刻,扭头看他,说:“他给自己留了余地。”
“什么?”林炀听不懂她的话,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问:“之前那女的?”
林炀笑:“你什么时候在意这个了,而且他那不是假的吗,逢场作戏哪有情,他吸引你注意的小伎俩而已,我不信你又和他好上之前没把这事儿给盘问清楚,说来也挺有意思的,他怎么想出来这么个招式呢,不像他,反倒像初中早恋的小男生。”
林炀知道沈郁苡在意什么。
她要是真动了感情,那在她这儿,容瑜笙那边就应该把自己和一切诱惑接触的机会都给砍断了,但问题就在,她不是还处于一个寻开心的状态吗。
“动真感情了?”林炀幸灾乐祸:“也不知道特利尔忙完这一阵儿回来看见自己家被偷了有什么感想。”
他这一句,沈郁苡没接。
她的侧脸被碎发遮住大半,细瘦的身躯在夜里的冷风中显得格外单薄孤独,如同雾雨连绵过后墙头立着的玫瑰花,艳丽漂亮,让人有一瞬产生想要去呵护的错觉。
但林炀知道,她身上长满了刺,短暂的沉默也不过是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容不得别人轻易靠近。
“林炀,上车。”沈郁苡陡然站起身,打开车门,拎着林炀的衣领发号施令。
林炀被这突然转折搞得一愣。
“你干什么?”林炀问。
“司机先送我回去,然后送你回家。”上车后,沈郁苡扭头接着用英文告知司机,还不忘提醒林炀:“关上门。”
到了地方。
沈郁苡干脆利落的下车,不理会林炀在身后的叫喊。
“沈郁苡,你干什么?”
司机也不给他留时间,直接把车开走,急着送他,毕竟此刻已经凌晨四点钟,天际蒙蒙亮,沈郁苡是他雇主,给钱也大方,他没理由催她,但林炀就是个蹭车的,早送走早完事,他还能回去补个觉。
林炀最终只能从窗口往外探,眼睁睁看着沈郁苡快步进了公寓。
沈郁苡自己就住这儿,按理说她回这儿没什么特别的,但关键就是当前这个特殊别扭的局面,林炀都怕沈郁苡再脑袋一发冲,就跑到容瑜笙家里跟他干一架。
而且容瑜笙那人他摸不准,林炀觉得容瑜笙大多数时候都会放任沈郁苡去做任何疯事,只要她开心。毕竟俩人都有底气,从小惹事生非都有人兜底,真捅出什么篓子也不怕,该怕的从来都不是他们这种人。
要是搁古代,烽火戏诸侯都算轻的。
当你真有戏弄天下的资本了,一瞥一笑皆是潋滟的美人就站在你身前,你想听听她的笑声怎么了?荒唐昏庸都是比理智更能操纵**的魔鬼。
容瑜笙显然就不是个明智的。他大多数时候的冷漠中肯都是面对正经事的,前提还是那正经事处理好了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要不他凭什么压抑**。
而沈郁苡就是他的**燃烧源。
清风徐徐一吹,甚至不用助燃,火便烧漏了半边天。
……..
沈郁苡敲了容瑜笙的家门。
敲了两下后,没人开门,她就接着敲。
容瑜笙住的这个位置知道的人少,能来亲自敲门的更是占少数,可以说几乎没有。
沈郁苡知道,容瑜笙不难猜出来是她。
在第三次叩响房门的时候,嘎吱一声,门开了,门缝渐渐变宽,后面的那张脸也逐渐暴露出来。
房间里面没开灯。
楼道里的灯不太亮,但此刻,它就是唯一的光源,亮光争先恐后的挤入门后世界,挤进那双黑漆漆的眼眸。
光挤进去,浓厚的烟草味挤出来。
沈郁苡被这味道扑了个正着。
容瑜笙的头发有些乱,像是压出来的,或许是刚睡醒,但看他神态又不像,虽懒散恹恹的,但眸底很清明,没有半分被吵醒后的迷蒙。
容瑜笙歪着脑袋看她,一只手还抓在门把手上,他又看了眼沈郁苡身后那道门,关着的,沈郁苡身上还带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凉气,他猜沈郁苡应当是直奔他这儿就过来了。
“容瑜笙。”沈郁苡一手把着门沿,半个身子挤进门那侧去,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也盖住光亮,容瑜笙的脸暗了几分,身上甚至隐隐能看到沈郁苡的影子,就那样和他的身体交叠着。
“四点了,还不睡?”沈郁苡明知故问,容瑜笙跟她在楼下折腾完的时候就已经三点出头了,她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整个人像紧逼着一般一点一点地彻底挤进房间里,然后手抓着门沿往回拽,趁着容瑜笙松手的时候又改抓门把手,彻底把门关上。
“啪”得一声,世界彻底黑暗。
房间里的所有窗帘都拉着,厚重的布料渗不进来一丝光。
黑暗之中,听觉被无限放大。
“怎么不回话?”沈郁苡说话节奏很慢,不像追问,反倒像是敲着节奏点在往外蹦字。
容瑜笙能感觉到沈郁苡靠得越来越近,最后甚至直接贴在了他身上,他没穿上衣,沈郁苡像是安了雷达,手直接准确无误地贴在他胸口上。
容瑜笙保持着沉默,但他特了解沈郁苡,沈郁苡简单几句无关紧要的询问,他就知道沈郁苡是什么意思,藏着什么暗语。
但他还是没动,因为他知道,沈郁苡的路还没走完。
“你这是抽了多少烟?呛的慌,小心以后当了短命鬼。”沈郁苡垫着脚,嘴唇凑到他耳边,说话时,嘴唇还不停磨着他的耳垂,无形的撩拨。
“活几年就够了。”容瑜笙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可怕,不知这一个小时的区间他到底点了多少根烟,抽烟时又是怎样的沉默。
也是,他抽烟的时候不爱说话,有时沈郁苡他俩对着抽的时候,谁也不说话,唯一的交流就是沈郁苡嫌烟灰缸离她太近或太远,指挥容瑜笙挪动一下。
沈郁苡穿的小高跟,一甩脚鞋就下来了,只听当啷两声,沈郁苡的两条细腿就像缠人的蛇一样爬到了容瑜笙的身上去。
容瑜笙没任何动作,无动于衷。
“活几年就够了,几年?”沈郁苡低声细问,下巴压在容瑜笙的肩膀上,一只手顺着容瑜笙的颈侧摸到脑后,一只手紧搂着他的脖子,“十年还是二十年?”
“你想让我活几年。”容瑜笙声音冷淡,但沈郁苡顺沿着摸到他喉结的手明显感觉到——他一点儿也不冷静。
“我想……..”沈郁苡故作玄虚地拉长音,迟迟不给出下半句,吝啬的很。手却不停撩拨引火,一路下行,大胆,浑不吝。
容瑜笙闷哼一声,他的呼吸渐渐粗重,“说啊。”他像是没了耐心,一只胳膊箍上沈郁苡纤细的腰肢,手掌抚摸那细腻的皮肤。
沈郁苡朝着他的耳畔吹了口气,也不说接着说,直接换个话题,说:“容瑜笙,还想跟着我厮混吗。”
周遭如此黑暗。
但沈郁苡还是能感觉到容瑜笙那灼热的目光。
容瑜笙说:“非要用厮混这个词吗。”
沈郁苡循循善诱道:“我不是个好的,你也不是,不用厮混用什么。”顿了顿,她像是为了弥补自己冤枉容瑜笙那事儿,又说:“……..你算半个好的吧。”
容瑜笙笑了。
他说:“正经点儿。”
“怎么正经。”沈郁苡弯着脊背,将脑袋埋在他颈窝,声音压得格外的低,她故意的,这样给容瑜笙一种她在退让的错觉。
她在求和。
“怎么回来找我了?”容瑜笙问。
沈郁苡讷讷地说:“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挺快活的,现在算上瘾了吧,我觉得暂时不想和你撇清关系。”
“暂时?”容瑜笙说:“那以后就想了?”
沈郁苡不给他确切答案,含糊其辞:“这谁说得准呢。”
容瑜笙彻底压抑不住,他抱着沈郁苡,在黑暗中小心地规避障碍物,准确无误地将沈郁苡放在沙发上,窄窄的真皮沙发就这样承受了两个人,狭小的空间拥挤且躁动。
他堵住沈郁苡的嘴,两个人彻底缠吻在一起,湿润的唾液交叠在齿舌之间,带着股烟的苦涩味。
但就像是明里暗里较着劲儿似的,谁也没闭眼睛,哪怕什么也看不清,就仿佛,谁先闭上眼睛谁就是最先沉沦的那个,以后都拽不出来了。
最后的退让是,容瑜笙用手捂上沈郁苡的眼睛,自己阖上了眼。
“……..”
“那我活得久一点儿吧,跟我撇清关系之后,你找上谁,谁就替我做那个短命鬼吧,日夜不安生。”
“容瑜笙,我也想你活久点儿呢,容家归你,沈家归我,我俩斗一辈子,争一辈子,下一个上位的说不准没你这么有意思呢。”
“专心点儿,别说这些了。”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