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澈食指中指轻松夹住剑刃,只使出了三分力,剑刃发出峥鸣音,带着颤动将念一逼退了几步。
念一后退的几步的间隙也看清了来人的脸,脸上带着惊讶,“少将军?”
“我回来看看她,片刻就走。”
念一刚想嘀咕为何不从正门走,偏偏做贼似的翻窗,害的她警铃大作。
随即目光看了看门内落的锁,转身去了次间的床榻上躺下了。
念一本是睡在小院的一处偏房内,看着外面重兵把守,放心不下今晚才陪着姑娘睡在厢房的。
哪知竟将严澈误会成了歹人。
严澈坐在床边借着稀薄的夜灯,看着睡梦的中的人,颦着眉,双手交叠捂在胸口,隐约透过指缝看到一抹红。
严澈顺着那东西漏出来的一根红绳将东西抽了出来,正是那一枚平安符。
替她掖了掖被子,将那一枚平安符放到了枕头下。
他用手指轻轻抚了抚她的眉心,想将她那紧皱的眉头揉开。
揉着揉着反到将沉睡的人给揉的有些不安分了起来。
沈昭轻轻廾了一下脑袋,似乎想要将那眉心那分力道给抹掉。
严澈唯恐惊扰了她,瞬间收回了手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着,又假装无意微微侧了侧头,余光中确认念一没有在背后盯着,随即在昭禾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她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气瞬间将他缠绕,仿佛生出了千万条藤蔓紧紧将他绑着。
仅仅呆了一刻钟严澈便又翻窗离开了。
睡梦中沈昭禾总感觉有一根狗尾巴草在脸上挠呀挠的,怎么也躲不开,气的她一口咬了上去。
日头渐浮了上来。
茶铺近些日子也关了门。
春桃和念一都守在沈昭禾身边。
一番梳洗过后,便急匆匆的去了祖母的惠然轩。
老夫人正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饭。
仿佛是早有预料似的,对面摆放着一副碗筷。
听到脚步声,不急不忙说着,“先来吃饭。”
沈昭禾张了张嘴,看到祖母的意思,坐下来没滋没味的嚼着。
老夫人也看出沈昭禾心不在焉,宽慰说着,“好好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
这顿饭沈昭禾吃的很煎熬,看着祖母恍若无事的模样,内心的焦躁也渐渐平稳了一些。
“祖母,我……”
“我都知道了,不必担心,我们严家护得住宣北,守得住江山社稷,又怎会护不住你一个弱女子。”
沈昭禾听着祖母句句振振有词,可是她不是想问这个,“知行他?”
老夫人看着沈昭禾一脸担心的模样,严肃的脸上难得漏出一丝欣慰的笑来,“他?昨夜偷偷翻墙我看挺利索的。”
沈昭禾羞的头都抬不起来,也是今早念一同她说也才知道的,早知道就不锁门了,竟然连祖母都知道了。
“昭禾陪我消消食吧。”沈昭禾跟着祖母在严府随意转转。
转着转着就来到了书房。
上次的将书房烧损了些,如今还在修缮,下人们见老妇人进来了,便告退了。
其中一个小厮拿着从软榻底下扫出来的一件旧衣裳正往外走着。
因为衣服是无意掉在软榻底的,因为火势扑灭的及时,烧掉了一半。
进门时沈昭禾看着那衣服有些眼熟,便多看了两眼。
“昭禾,来。”
听到祖母的呼应,沈昭禾也没再多想,便跟了过去。
老夫人指着那一排排的书柜上,将书架挤得密不透风,这已经是搬去了她的厢房一大半的剩下的书籍了。
老夫人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山海经的连环图谱,看着书页破旧的模样,“这是知行小时候最喜欢看的,每次睡觉了都抱着不丢。别看他现在天天冷着一张脸,小时候也是个皮孩子,爬树,翻墙一件都没拉下过,夜里为了着本图谱蒙着被子点着蜡烛,还将头发烧着了,凸了半头,当时哭的呦……”
沈昭禾想着严澈总是一副严肃清冷的脸,想象着他小时候秃了半边头哭闹的场面,定是很有趣。
只是后来他进宫成了太子伴读,每年回家次数也就渐渐少了,每次回家便躲着不肯再去。
原来他小时候也爱快闹的,只是后来慢慢长大了才慢慢变得不苟言笑。
皇宫真是一座能压死人的山。
当时严家功高盖主,一直对皇家忠心耿耿,先皇当时疑心重,也是为了消除先皇的顾虑才将严澈去宫里伴读。
祖母同她说了许多,她也知道了严澈如今这般性子多半也是在皇宫磋磨的,一个张扬肆意的少年郎,慢慢的背那座大山抹掉了身上的张狂,他便给自己塑造了一副万刃不侵的铁衣包裹起来。
沈昭禾看着书房发呆。
严家敬皇权,尊皇权,可是今日也从不畏惧皇权。
百姓还是那些百姓,天下还是那个天下,是谁来做对百姓来说并不在意,无非是多了一些闲余时间的话茬子。
他们更关心的是吃不吃得饱,穿不穿的暖,来年税收重不重,田地里的收成好不好。
更关心那些朝局动荡的是那些手握权力的人,朝局一旦发生变动,对他们来说可是堪比云端跌入尘泥。
沈昭禾从从书房走出来,不仅又想起刚刚那个小厮拿出丢的那件衣裳,蓝色的,严澈基本都是穿玄色居多,他穿一些其他色彩并不多,沈昭禾却怎么也记不起严澈曾经穿过那件衣服。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背影,八月十六那日,在看打贴花时候看过一个背影,那衣服颜色正与刚刚那件一模一样。
当日她的衣衫被那些铁花灼伤了几个洞,若是那人真的是严澈的话,当时距离她并不远,他的身上一定也会有。
沈昭禾心里仿佛已经确认了,她也不知道此刻在执着一些什么。
跟着念一寻到了那小厮丢弃那衣服的地方。
正压在一些碎木屑瓦片里。
沈昭禾抽出一角,也顾不上面的灰尘,将那件衣裳扒了出来。
那衣服已经被烧去了半截。
“姑娘,找什么?”念一看着她急切的样子,却帮不上忙,只能跟着干着急。
“这件衣服你记得吗?去年八月十六我们去逛夜市,打铁花那边,看到一个带着面鬼就穿着这件?”
念一摇了摇头,难道府里真遭了贼,还是早有预谋的跟踪贼。
她检查着衣服的肩膀处没被大火烧掉,她翻找着,终于看到几个有烧灼痕迹的细碎的小洞。
“念一你看,这是不是跟我那件被铁花烧穿的衣服上面的痕迹一模一样?”
念一:“是有点,也有可能是书房那场大火烧的。”
沈昭禾:“不一样,你看衣服的下摆跟另外半边被烧到的样子。”
念一看着她不知为何突然笑了起来,一脸的忧愁,“姑娘,咱们被人跟踪算计了吗?”
沈昭禾看着念一满脸的担忧,轻轻摇了摇头,“这件衣服是从他的书房清理出来的。谁能那么大胆去偷他的书房。”
这点念一倒是很肯定,毕竟昨晚刚刚领教过。
“走吧。”
念一跟在她的身后,想不通她这一番稀奇古怪的举动,毕竟她以前也会有很多让她摸不清头脑的事情,念一并没有当回事。
眼看着沈昭禾心情好起来了,念一便也不再多想。
沈昭禾乖乖的待在严府整整一个月,再也没见过严澈一面。
除了他翻窗那日趁她睡着时候来看她。
沈昭禾连门也不锁了,可是那人却不来了。
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她现在也不知道。
沈昭禾想着外边把守的都是严澈的兵,从他们口中应该能套出一些话来。
她便提着一些茶水小食,去了大门口。
那些将士见到她,恭恭敬敬叫了句少夫人,便又不松懈的坚守着岗位。
沈昭禾将食盒的东西拿出来,分给他们吃,他们眼睛一个个坚定的看着前方,恍若面前的不存在一般。
第一天未奏效,沈昭禾锲而不舍的连着送了半月。
连沈昭禾自己都没了脾气。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用错方法了,有事没事的找他们说说话,奈何沈昭禾怎么搭话套话,就算是佛祖也该烦了说句话,可是他们嘴上跟焊了似的,半个字也不曾说。
沈昭禾依然没放弃,每日来到门口好像是例行公务一般找他们问两句就走,也不管他们答应不答应。
这日沈昭禾到门口溜达了一圈,还未开口,便看到在门口的那个将士开口了。
沈昭禾一脸期待,就要为她锲而不舍的坚持看到成果的时候。
“少夫人,今日外头日头毒,您还是回房吧。”
一句话将沈昭禾刚冒出希望的苗头浇灭了。
眼看着都要一个月了,连个信也没有,她连门都没锁了,人倒是不来了。
匆匆回来见她还是趁着她睡着的时候,连他的脸都没看到。
沈昭禾不知为何心头莫名多了一丝委屈,她这么担心他,那人竟连个口信也不捎回来一个。
至少报个平安,也好让她安心些。
五月二十六,严澈还未等到,倒是先等到了宫里的圣旨。
圣旨?那当今圣上是谁?太子还是成王?又或者……
倘若是真的,那……
沈昭禾不敢在多想,随着祖母一同前往前院。
来人一身红色官服,腰间束着革带。
待沈昭禾看清那人的脸,不由得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