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青州研学的其中一项核心活动是带学生参观青州大学。
老实说吕泽峰对大学这个环境蛮陌生的,所以也和一帮孩子一样,好奇地四处张望。
青州大学最出名的专业是金融学,校内还座落着一家金融博物馆。那是一栋法式的二层小楼,前身是一家法国商会,后来改造成了博物馆,陈列着来自全世界的货币实物、商业票据、民间契约等各色实物以及大量的金融资料,据称已经有百年以上的历史。
其中有一间展厅摆放了许多国际知名金融家的照片和生平介绍,吕泽峰跟在队伍最后,慢慢地走着,一一读过去,一个走神好像突然撞到了一个人,连忙说了声:“对不起……”
再一细看,撞到的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年轻的脸上透着这个年纪少见的冷漠表情,正在向墙上专注地望着,不是禹菲又是谁?
“你看什么呢?”吕泽峰顺着她眼光看过去,发现她在看的照片上写着的名字是:托马斯·爱迪生。
“这个人,不是发明家吗?……”禹菲好像在自言自语地说。
不知道是不是导游的耳朵够灵,好像听到了她的这个问题似的立刻回应道:“同学问得好!大家都知道爱迪生发明了电灯,但很多人都并不知道爱迪生还是知名的企业家,其实相比于发明电灯,他对电力网络建设的贡献还要更大。他一方面是一个匠人,另一方面又是一个商人,曾经亲手建立了庞大的商业帝国。他创立的一些公司一直到现在还在运营,比如美国的‘通用电气公司’,可惜的是他本人已经因为一些原因被赶出了公司……”
吕泽峰听着,又望向禹菲,发现她神情专注,双目炯炯有神,不禁有些好奇,走过去弯下腰低声问她:“想什么呢?”
“没什么。”禹菲却不肯透露,随即又说,“你不是对赚钱感兴趣吗?还不好好听听?这整座房子都在讲怎么赚钱。”
“是吗?那我是得好好看看了。”吕泽峰笑道。
中午吃过饭,一行人行走在青州大学校园里的林荫大道上,这条大道有几百米长,四周绿树成荫,很多学生在草地上席地而坐,有的三五成群里说笑着,有的在读书,有的在弹吉他唱歌,还有更靠近路边的,在摆摊卖一些闲置物品。
新雨的学生们也都带着零用钱,一边逛着,一边也就挑喜欢的东西买了起来。吕泽峰走着看着,逛到一个二手书摊的时候停住了脚步,从其中取了一本书翻开看了起来。没想到刚看到第一章就立刻被吸引住,许久没有动地方。
“同学,你要买吗?”摆摊的学生问。
吕泽峰一开始根本没听到这句话,直到对方问了第二遍,才抬头惊讶回应道:“你在和我说话吗?”
对面摆摊的这位是个小姑娘,看吕泽峰一脸茫然的样子,扑哧一声就笑了起来,说:“对啊,这本书你要买吗?”
“哦哦,好……”吕泽峰连忙伸手去掏钱,接着笑问,“你看我像‘同学’吗?”
女孩子听了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掩口而笑。
其实吕泽峰的年纪和这些学生也差不多,但这种青涩的感觉还是让他觉得很陌生,心态就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校园时代一样!
吃晚饭的时候,吕泽峰还在忙着看书。禹卿远远看到他捧着本书看也是有些诧异,对身边的禹菲说:“看来他被你传染得越来越学究了。”
禹菲不以为然地说:“那他应该给我交学费。”
“他在看什么书呢?”
“你怎么不自己问他去?”
“哎呀,我看到你去偷瞧他的书皮了,快说快说!”禹卿伸手就去禹菲的脑袋上敲了一记。
禹菲捂着头气乎乎地说:“……好像叫《股票作手回忆录》。”
“哦?讲什么的?”
“还能是什么,赚钱呗?”
禹卿听了“哦”了一声,也没深想,自去忙碌。
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连串看似毫无关联的小事,却改变了几个人一生的命运!
没过两天,吕泽峰拿着身份证跑去一家证券交易所开了户,拥有了他自己的股票帐户,正式成为了这个国家数以千万计的股民中的一员。
这一阵子为了不冷落吕泽峰,禹卿无论工作再忙,每周都会抽空回去看他。这天,禹卿给吕泽峰打电话想告诉他晚上自己要回去,却听到吕泽峰电话里的背景十分嘈杂,于是问:“你在哪儿呢?”
“我在外面呢,有点事先不说了哈,晚上见!”电话随即被挂断了。
晚上禹卿到家的时候,看到客厅里摆放的书又多了一些,看标题也都是一些炒股方面的书。这令她隐隐有些不安。晚上两人坐在床头,她终于忍不住问吕泽峰道:“你在炒股?”
“嗯。”吕泽峰说,讲这话的时候,眼睛还在往手中的书上瞧着,另一只手还在不断地往本子上记着什么。
“怎么突然想起炒股了?”
“嗯?哦,这个太有意思了!你看,最近这支云台酒业,本来已经跌到快退市,突然就连续八个涨停板啊,被称为今年的‘第一妖股’!假如有人在这里买下它的话,那么现在资金已经翻三倍了!多么惊人!……”吕泽峰说着,眼睛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这都是理想情况吧?真的有人能赚到这么多吗?”禹卿想帮他冷静一下。
“当然不容易了!像这种行情,往往都是有主力在拉升,散户只能跟着喝点汤就不错了。当然,没有一些技术和经验的话连汤都喝不到,只有被宰割的份儿……”吕泽峰说。
“小峰,这东西太专业了,贸然参与风险是很大的!”禹卿只好直白地说道。
“嗯,所以才要学习啊!”吕泽峰却没当回事,只是这样说着。
“你今天去哪儿了听着闹哄哄的?”禹卿问。
“哦,在中翔证券城西路营业部那边有个茶馆,很多炒股的人会聚在那儿,我想着可以和他们交流一下。”吕泽峰说。
“所以今天没出车?”
“嗯,下午没去。”
“……”
禹卿望着吕泽峰痴迷的模样,脸上都是忧虑的神色,却不好多说什么。
这一天,吕泽峰停车在路边,正想拿起手边的炒股书看一会儿,突然副驾门一开,有人坐了上来。
“去哪儿啊?”吕泽峰收起了书,启动了车子。
身边的人却突然打招呼道:“哟,吕泽峰!”
他转头一看,竟然是之前替人收账的时候在一起混过的一个男人,比他大几岁,都叫他梁子。
“好久不见,这是要去哪儿啊?”吕泽峰问。
“去人民医院。”梁子说,接着上下打量了一下吕泽峰,笑道,“还以为你去哪儿高就了呢?原来是在开出租啊,怎么样好赚吗?”
“好赚啥呀,也就是糊口而已。”吕泽峰说。
“哎,我可是听说,之前总是缠着你那妞儿,叫什么……禹卿是吧?现在是女企业家了呢,都上电视了!”梁子说着。
吕泽峰知道他说的这事,因为新雨学校发展得非常好,下一步还计划继续开设分校,禹卿还因此拿了市里的一个创业奖,在电视上播放过。梁子这家伙当年经常和吕泽峰结队行动,恰逢那时禹卿在到处追踪吕泽峰,自然是碰过面的。
如今他听到梁子这么说,也只是淡淡笑了一下,没有回应。
“你俩后来是不是好上了?我听小兴说碰到过你们。”梁子却不肯罢休,继续追问着。
“嗯。”吕泽峰只好简单应道。
“哎呀,你小子真是好福气啊!那妞儿好像对你死心塌地的,现在还这么有钱,也难怪你金盆洗手了。常言道找对象是第二次投胎,如果投对了可以少奋斗十年啊!你这大概是一辈子也不用奋斗了吧,开出租是不是只是想体验生活啊,哈哈!”梁子一边拍着吕泽峰的肩头一边大笑,也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吕泽峰已经眉头深锁。
“我记得那时你小子还到处躲她,是得多死心眼啊!早答应她是不是早就脱离苦海了?何况那妞儿还那么漂亮……”
吕泽峰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抓紧了方向盘。
“对了,她好像还有个妹妹是不是?回头你给我介绍一下,让兄弟我也一步登天,到时候咱哥俩还成了连襟,共享富贵啊……”梁子不依不饶地继续说。
“吱”的一声,车子突然来了一个急刹,吕泽峰伸手把计价器一抬,冷冷地对梁子喝道:“下去!”
“啊?”梁子有点意外,揉着碰疼的头,直着眼睛不明就里地瞧着吕泽峰。
“我让你下去!”吕泽峰说着,伸长手打开了副驾的门,不由分说就把梁子推了下去,因为太匆忙,梁子脚下一拌,当即就跌到了地上。
吕泽峰也不管他,一脚油门就把车子开走了,滚滚车轮还在梁子身前掀起了大团的灰尘,气得他在车后跳脚直骂!
吕泽峰也并没有回家,找了个地方停下车拿出手机,打开了最后一条信息,上面显示着来自“中翔证券”的一条消息:“您的账户余额已不足,请及时补充资金以免影响交易。”
他合上手机,看着自己的手掌,随后慢慢地握紧了它,手背上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