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吕泽峰提着一包简单的行李只身来到了凌都。这里是凌州省政府所在地,分布着众多商业区和工业区,面积、人口和繁华程度都不是小小的凌州市能够匹敌的。
从公交车上下来之后,他沿着车水马龙的街道走了不到五分钟,就来到一处建筑前。楼不算高,只有三层,门脸看上去也并不出众,但是这里对炒股的人们来说却是一处知名的所在,只见它稍嫌朴素的门侧挂着一块牌子,白底黑字写着“红鼎证券镇阳路营业部”。
吕泽峰向楼上的窗子望了望,也并没有进去,而是转身穿过了马路,稍微走了几步就见到了一处茶馆,名为“问道”,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茶馆视野极好,靠街道的一侧都是宽大的窗子,很巧妙地以半透明的玻璃装饰,兼备观景采光与适当的私密性。此时正值中午,大堂里人相当多,都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着什么,桌子上也大多放着书籍、纸笔、电脑等物,吕泽峰在门口出现的时候,很多视线都向他集中了过来,但一见他脸生,转瞬便纷纷回到了各自的小圈子里。
吕泽峰寻了一处空位坐下,也不叫茶,只要了一杯水,放在唇边慢慢喝着,听着邻座的人说话。
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大、大腹便便的男人说:“顺康医药今天这个盘有点奇怪啊,太静了!这可是第三天了,还没动静,主力会不会已经跑了?”
坐他旁边的一个瘦瘦的中年男人说:“不会吧,周一刚拉过一波三六九涨停,这么快就跑了怎么可能呢?”
他们对面的一个脸上留着大胡子的男人嗓门就要大一些,嚷嚷似地说:“就看今天下午了,如果还是现在这行情我肯定出货了!”
吕泽峰听着,就打开手机上的股票行情软件看了一下“顺康医药”这支股票的数据,手指摸着嘴唇若有所思。
这个茶馆也名气不小,因为离镇阳路营业部特别近,所以经常有一些股市老手聚在这里聊天交流,有时还会举办一些股票投资的培训,请名人来办个讲座之类,算是一处炒股主题会所一般的存在。
吕泽峰直奔这里来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学习。因为炒股这东西除了自己摸索之外,能够向有经验的人学一定是一个捷径。他在凌州市的时候也参加过不少这样的活动,但是凌州市毕竟是一个小地方,一来二去他也看出那些人的水平实在有限,就想到牛人倍出、资金量更大、炒股气氛更加浓厚的凌都来碰碰运气。
到了下午,吕泽峰还在看盘,就听到身后几个人开始骚动,像是对目前行情的看法产生了争议。大胡子那个老兄已经有点沉不住气了,一直在说:“这条阴线一出,肯定没戏了,我要出了,再不跑来不及了……”
另外两位听他这么讲有点犹豫,好像有些担忧又不太确定似的,望着桌上的电脑,心绪不宁地摆弄着手上的手机。
吕泽峰听他们三人七嘴八舌讲了半天争执不下,终于忍不住出声搭话道:“顺康医药的话,我觉得可以再稳一稳。”
三人闻言同时向他望来,他索性站起身走到他们那桌坐下,拿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喝了一口说:“看交易量就知道主力肯定是没出手的,现在活动的都是散户单。”
“可是这阴线……”大胡子想出言反驳。
“盘口回落震荡的情况下出现阴线,实体不大,日线又是缩量的,一般都只是主力在观察盘面的情况,任其自然回调的时候出现的。主力根本没有离场,还可以再等等。”吕泽峰说。
他讲到的都是技术用语,就是通过股票K线图上的一些指标来判断交易现状和未来走势的方法。
这几位听他这么一讲也去看了一下手上的数据,都有些半信半疑,又撑了一会儿,大胡子还是挂了卖单,另外两人倒是选择了再看看。
结果就在当天快要收盘的时候,股份出现了小幅回调,吕泽峰见状说:“这是主力洗盘的信号,明天必涨!”
股票这东西和彩票也有类似的地方,要么涨要么跌,赌的就是概率。但是它又和彩票有着明显的差别,原因非常简单,彩票的规则是死的,出什么结果看似随机,从长期来看受概率约束;但股票不同,它更加变化多端,更加扑朔迷离,更因为人们看涨或看跌的心理及买卖行为而生出无穷变化,资金规模也要比彩票高得多。股市中一朝暴富、一夕倾家荡产的故事比比皆是,所以才具备惊人的魔力,吸引着无数人前仆后继地投入进来,为之殚精竭虑,为之费尽心机。
随着炒股经验的不断积累,吕泽峰觉得自己开始能够把这个复杂的局面看得更加清楚。它就像是他曾经无数次参加过的群架场面一样,看似杂乱无章,但其中的人有守有攻,有的在划水,有的要出逃,个人的行动又带动着整个战局的变化,只要找到其中关键的主角,掌握他们行动的规律,就可以将整个局面把握得非常清晰!
在股市里,这个关键的主角大致有几类,第一类是主力,也称为庄家,通常都是一些大型的投资机构、或资金极其雄厚的个人,其买入或卖出行为足以影响股价走势,他们一般偏向于中长期投资;第二类是游资,也称为热钱,他们偏爱游击式的短线操作,经常将一只小市值的股票迅速拉升后寻找接盘人获利出场;第三类就是散户了,他们中的大部分其实并没有投资经验,只是凭感觉,或者跟风操作,所以除了极少数十分有能力的人之外,很难赚到钱。但他们又是股市绝对不可缺少的部分,通常是最容易被收割的对象。
吕泽峰深知自己目前还只是散户中的菜鸡,所以才会在很短的时间里就亏个精光。但他也觉得这些钱都是必要的学费,毕竟只有亲自体验过失败亏钱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之后,才会对输赢变得敏感,也才会对自己的选择认真。
第二天顺康医药果然早盘大涨,大胡子痛心疾首,他的两个同伴倒是兴高采烈,对吕泽峰顿时变得热络起来,立马抖出自己仓中的股票来请他评讲。
就这样,吕泽峰成了问道茶馆的常客。这段时间也正赶上大盘走强,很多人都纷纷解套,扭亏为盈,茶馆里的气氛也变得十分欢腾。吕泽峰借得大势,很快也因为几次精准的判断而变得颇有人气。
这天下午收盘之后,赚了钱的人都早早离开茶馆出去庆祝了,吕泽峰却还久久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一边看着手机上的数字,一般在本子上进行记录总结。
突然余光看到好像有两个人走了过来,一个坐在他旁边,一个坐到了他对面。
他还以为又是想来和他探讨股票的同僚,就很自然地抬头去看,待看清时却是一愣。
只见坐在他对面的这位是个女人,看年纪也就三十多岁,长相不算出众但妆容精致,身材丰满,留着一头长长的卷发,穿着件修身旗袍,外面披着红色的披肩,手上还戴着一只硕大的钻石戒指,十分吸睛。
再望向身旁这位,是个身材高大、一脸严肃表情的中年男人,穿着也十分讲究,此时正像一座山一样坐在那儿,目不斜视地向着望着。与其说是来搭讪,不如说是来负责挡住他去路的。
“二位是?”吕泽峰疑惑地问。
对面的女人淡淡一笑道:“这里的人都叫我玉姐。”
“找我有事?”吕泽峰来的时间还比较短,并没听过这个名字。
“我观察你有一阵子了,盘感很好,要不要来当我的助理?”玉姐说。
吕泽峰顿时明白了,这个玉姐看来是一个专业投资者,这样的人往往不会单打独斗,而是会组织一个团队,团队成员会各有分工,共同完成股票投资动作,而玉姐本人作出关键决策就可以了。所谓的助理,应该就是指加入她的团队。
对于吕泽峰来说,这样的机会当然是可遇不可求的。但他也并没有显得太积极,而是平静地问道:“我一个人玩也很开心,为什么要当别人的助理呢?”
玉姐听了一愣,随即大笑起来说:“是吗?那不打扰了。”说罢站起身来,坐在吕泽峰身边的男人也跟着站了起来,两人像是就要离开。
吕泽峰眉头一皱,但也没有说话。
玉姐路过他身边时又停下脚步说:“对面的营业部知道吧?你改变主意的话到那里的VIP室找我!”说罢扬长而去。
第二天再到茶馆时,吕泽峰就找了几个人问了一下玉姐的情况,才知道这个人名气真的很大,这里几乎所有人都认识她。镇阳路营业部之所以名震圈内,就是因为这里长期驻扎着一些牛人,他们都是专业投资人,盘踞在营业部三楼的VIP室中,操纵着大笔资金的流动。而营业部除了提供场地和户头之外,还适时地为大户们配资,也就是提供杠杆资金来帮他们扩大股票投资的收益,双方共存共荣。
而玉姐就是这些VIP中的一员,并且是唯一一名女性。听闻她本名金怜玉,之前嫁了一个有钱人,后来老公去世,留下了大笔遗产,而她又极其热衷于炒股,资金雄厚战绩抢眼,一来二去就成了圈内的名人。
吕泽峰听着这些传闻,心中终有打算。于是这天收盘后,他踏上了红鼎证券镇阳路营业部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