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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平安只好转回身，开始先处理这两床的医嘱，下护理、开药、复查炎症指标……都是和平时一样的步骤，这有什么好看的？
开完医嘱，他停下来等齐昱评价，鼠标在电脑桌面上虚虚地点几下，停在了空白处。
半晌，听到身后传来声音：“你平时就是按照这个顺序开？”
“嗯，是。”池平安盯着屏幕反复检查自己有没有什么开漏的药或者检查，但是没有，而且不光他这么开，全科室都这么开，这就是一件顺手完成的事儿。有什么问题么？
静默过后齐昱终于开口评价道：“思维太差了。”
池平安睁大了眼睛，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句评价，不解地看向身后之人。
“开医嘱体现的是思维，你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怎么体现？”
这是不是太吹毛求疵了些？诚然在脑海中必然要有思维，但这套模板他已经烂熟于心，顺序乱并不能代表他没有思维……
“只是习惯顺手这么开了。”饶是池平安也忍不住辩解，“师兄你要听思路我可以给你讲。”
“不必了。”齐昱说，“我只是个人很不喜欢这样混乱的顺序，你可能觉得熟练后不会出错，但你能保证一次都不出错吗？做事儿严谨点没有坏处。”
池平安算是被说服了：“知道了师兄。”
“还有早上的6床，那个治疗方案是什么情况？”
“那个6床不是我……”池平安提高了点声音，正想解释，门口突然有人来喊齐昱：“齐师兄，主任在办公室，让你现在赶快过去一趟。”
齐昱朝外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了”，跟池平安抬了抬下颌，示意待会儿回来继续说，便转身匆匆走了。
池平安靠回座椅之中，微微松下了肩背。
齐昱从严主任办公室谈完事回来的时候，办公室里坐着的人没剩几个。池平安的位置上也空了，他走过去，问旁边桌的人：“池平安呢？”
赵祈转过头来，打量了他一眼：“做手术去了吧。怎么了？”
“没什么，6床有些问题要和他讲。那等他回来让他来找我吧。”
“6床？6床不是他的病人啊。”赵祈疑惑地说，探身到池平安的电脑上点了几下鼠标，调出一个页面看了看，“周州那小子的。”
齐昱便一直看着他的动作，问：“你怎么记得不是他的病人？”
“柳姐不在这段时间，他的病人很多是我带着查房。”赵祈说，“小池是我师弟。”
齐昱面上没什么表情：“师弟？”
赵祈强调：“同门师弟。”说完他双手交叉，又看向这位海归副主任医。大家都青年，也都才俊，难免互相打量。
片刻后齐昱礼貌地笑了笑，再没有说什么，也探身到池平安电脑前看了一眼，这时正巧手机响起，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直起身出了办公室。
齐昱站在走廊窗边，接通电话：“喂？”
“晚上有空吗？”
“今天值班，不好意思。”
“你明明昨天值班，哄谁呢。”
齐昱眼神望着窗外，双眉蹙起：“你又知道了？”
“我在你们楼上有眼线。”
齐昱没心思和对方拉扯：“晚上什么时间？”
对方报了一个地址和时间，末了叹气道：“要我说你这人……”
“没什么事就先这样吧。”
挂掉电话后，微信消息又紧接着跳进来，齐昱点开来看：晚上陪珍珍去见朋友，地点我晚点发给你。
齐昱手指在屏幕上敲下两个字发过去：没空。
对面发来语音问：“真的没空还是假的没空？”
齐昱仍旧打字回复：约了别人，再说相亲为什么要我跟着去？
“珍珍说她有点害羞。”
她会害羞？齐昱终于露出这几天以来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又回：您想多了。
手术做到很晚，池平安摘了口罩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下班，连午饭都还没吃。他在手机上点了外卖，回到办公室时见赵祈还在写病历。
“还没下班师兄？”池平安终于坐回座位，站了七八个小时两条小腿都是僵硬的，走起路来不像自己的。
赵祈说：“等你呢。”
“等我干什么？”
“晚上陪我去见个人呗。”
“老板的侄女？”
“哎对。”赵祈笑嘻嘻侧头过来，“你有时间吧？”
池平安整理病历夹的手停下，一脸惊讶：“你居然真的同意去了？你终于要入赘齐家了吗师兄。”
赵祈差点喷了：“什么入赘，新时代，自由恋爱，我就是去见见而已，又没说一定成。总不好不给老板面子吧？”
池平安有点犹豫：“问题你相亲带我去算怎么回事儿……”
“毕竟是老板的侄女，我一个人应付还是有点怵，人家姑娘会理解的。”
“理不理解的……”池平安知道赵祈一向不擅长对付女嘉宾，见异性反而话少，所以这年纪了也没个对象。可关键是他自己也不擅长啊……
“行吧，我就坐旁边不说话。”池平安最后答应道。
晚上他们提前半小时到达约定的私房菜馆，在靠窗的座位上坐下来，服务生很快过来递上菜单本和点餐小平板。
价格太高了，池平安看着菜单上花式各样的图片，摇摇头，内心轻轻“嘶”了声，一顿饭下来可能得花掉他小半个月工资。
他默默看一看赵祈，师兄比他早入职多年，应该还是有些存款的，高档餐厅虽然难得常吃，但总还不至于像他这样没见识。
赵祈给池平安要了杯果汁，给自己要了杯咖啡，先坐着没点菜。
大落地窗外是一条步行街，街灯明亮，打扮时髦的年轻人挽着手来来往往，池平安望着人群发呆。
“看什么呢？”赵祈顺着他的目光朝外看过去，话说到一半就愣住了，池平安也愣了愣，因为两个人同时看到了一个人。
远处走来一对男女，男方身形挺拔，穿一件黑色长风衣，身边的女生穿长裙，看起来很是郎才女貌。
其中一张脸十分眼熟，分明是齐昱。
两人似乎正朝这家菜馆走来，赵祈“我去”了一声：“不是吧？”
说起来他们老板也姓齐，老板的侄女也姓齐，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
池平安也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两人对望，都觉得有些尴尬。
不一会儿，齐昱二人果然进了这家私房菜馆，但没有四处张望，女生和服务生说了几句什么，服务生便领着两人上二楼去了，看来是早有预订。
这时赵祈的手机也恰好响起来，是那位齐珍筱小姐发来的语音：“不好意思啊赵师兄，我这边儿堵车了，可能要晚到十分钟。”
听完语音的赵祈长长松了口气，又说了一声：“我去。”
池平安也跟着笑起来：“可能这家餐厅很受欢迎吧。”
齐小姐来得果然比约定晚了些，她匆匆忙忙地坐进卡座里，放下包：“这条街实在太堵了，这个点打车就是灾难。诶，你们哪位是赵师兄？”
赵祈把后背往起拔了拔，坐得笔直：“我是。”
齐小姐人漂亮，又大方，笑起来眼睛弯弯，让人好感倍增：“比我想象中帅好多啊。你们都是我大伯的学生？”
赵祈红着脸跟人聊了几句，渐渐地不那么紧张了，放松下来。
池平安安静听他们聊天，脑中想着自己的病人，哪个明天该换药了，哪个需要手术，工作狂的命。直到上菜了才被赵祈叫回神：“结果你的外卖都没来得及吃，这顿饭也算师兄补偿你的。”
说起来真是一天没吃饭了，才突然觉出一丝饥饿感，池平安低头吃菜，听见齐小姐好奇地问：“你们科室都是男医生？”
“差不多。”赵祈笑说。
齐小姐比池平安大一岁，叫他小池医生：“小池医生长得也很好看，刚来时候我以为叔叔说的是你呢。”
池平安不大好意思地笑了：“我才刚毕业而已，工作什么的都还没稳定下来。”
齐小姐又喃喃自语了几句“那你学医毕业得好早喔”，“你们真是太辛苦了”之类，真的是活泼人类，完全不需要他们两个来找话题。
饭局快要结束时，赵祈提出送齐小姐回去，池平安家在反方向，离得不算远，说自己走着就能回去，不必麻烦赵祈再折返送他一趟。
几人就此分别，池平安在餐厅门口目送两人离开，正要动身朝家走，却看到餐厅门口走出了齐昱和他的那位女朋友。
正好堵在他要去的方向，有点儿尴尬，池平安稍稍走远几步，想着等两人离开自己再走。
两人却站在门口一直在谈话，女方看起来很生气的模样，齐昱无动于衷地面对着她。
池平安没想着要偷听，但无奈那声“分手吧”声音实在是足够大，是喊出来的。
看不到齐昱的神情，只是听到他说了一声：“好。”
“我以为你起码会挽留一下。”
“没必要了，一个月前你就这样说，我同意了，你又不肯，这样来来回回也没有意思。”声音从风中飘过来。
“齐昱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今天一晚上对我笑过吗？”
“……”
无尽的沉默，女方最后看了他一眼，将手提包里的东西尽数倒出，将包扔到地上，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