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级医生为何那样 第12章 第 12 章

调解室把那两个人放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出来的两个人脸上都是恹恹的表情，在派出所被关一下午加一整夜的疲惫早就抵过感情被背叛所带来的伤害。年轻人的爱情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值一提。

池平安又要站起来的时候齐昱把他压了回去，“让警官去处理吧。”他说，抬起手表看时间，又问池平安，“你饿吗？”

李耀的请客已经泡汤了，池平安摇摇头，倒没觉得饿，只不过有点可惜那顿被浪费的火锅。不过说不定李耀一个人是可以吃完的。点个外卖到派出所？多少有点离谱了。他觉得齐昱大概现在也没什么吃饭的兴致。

郝警官终于在问那个男生直播间号码了，男生朝他们这边看过来了一眼，似乎翻了个白眼，郝警官就压着他的脖子把他的头转回去，低头靠近跟他说了几句什么。而后男生就乖乖解锁了手机屏幕，点了几下，递给郝警官。

郝警官拿着他的手机走过来，径直递给齐昱看：“这是他的网名和直播网站。话我已经跟他讲清楚了，你和他女朋友不认识，只是无辜被牵扯进来的。”

齐昱点头表示知道了，又对警官道了谢。这下能走了，他拍拍身旁池平安的肩膀：“我们走吧。”

池平安“嗯”了一声，站起来跟着他走出派出所的大门，一边点开打车软件，这么晚地铁公交都该没了，他一年到头打车打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有在类似今天这样的极端情况下才会喊车。夜晚风凉，站在派出所门口呼吸了几口凉气，突然听到旁边的人问：“想吃什么？”

“嗯？”

“总得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可是这都已经十二点了，回到家该过一点了。池平安想起对方是凌晨一点都可以在吃晚饭的作息，加上见义勇为却好端端地被请到派出所坐到半夜，手臂受伤没打针，还被不小心指认成男小三，是有点惨了。那么打破自己的作息陪对方吃一顿夜宵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吧。顺便还可以走到急诊去打一针破伤风。

车水马龙的大街也在这个时间点归于寂静了，只有路灯和“J大第一附属医院”的牌子还亮着灯，以及门诊楼旁边急诊大厅里的白炽灯。急诊室的夜晚可一点不清闲，人来人往地经过前台，不一会儿还来了辆救护车送病人。

池平安侧身给救护车让开道，走到急诊大厅门前最外侧的台阶上等齐昱出来。顺便给赵祈发了个微信，说老板让后天晚上去吃饭。

不一会儿齐昱出来了，手臂被更仔细地包扎过，但手法却还不如池平安最开始那草草的包扎。可能是实习的学生给包的，大半夜的不能睡觉，不停地被喊醒起来给各式各样的病人处理伤口和包扎。

池平安想起曾经在急诊规培的那段日子，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尤其在情人节之类节日的晚上，为爱情打得头破血流的小年轻们扎堆来医院，抢救完一天病人后的手都被汗和手套捂得起了白皮。

说别人是小年轻，池平安想起自己其实也是差不多的年纪，但他无法理解那些人的冲动，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也不太可能在他的身上发生，为了什么人搞得头破血流，或者什么人为了自己搞得头破血流。

“在想什么？”被身边的声音喊回神，齐昱问，“想好吃什么了吗。”

结果就是谁都说随便，最后两个人溜溜达达，又站到了那家重庆火锅店门前。

……好吧。很有默契地一起走了进去，这回挑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来，火锅店倒是人还不少，有些夜宵的氛围了。

池平安照着记忆把李耀今天点过的菜又重新点一遍，然后提交了上去。齐昱在靠着座背走神，池平安想他不会在思考某某课题的标书怎么写吧。坐着无事，池平安想起今天派出所遇到的那个小网红，虽然听警察的语气似乎是没酿成大祸，但池平安还是搜索到他的账号看了一眼。

头像是一张自拍照片，很好认，粉丝也有小几十万——看起来还小有名气。主页里有最新的一条纯文字动态：晦气的一天！评论数显示已经有了上百条。

点开评论区浏览下面的评论，粉丝都在为他打抱不平，但其实他们压根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在摇旗呐喊。池平安这时看到了一条让他变了脸色的评论——

“那个劈腿的男方是谁啊？长得倒是挺好看的，怎么不干人事？”

下面有人回复了：“我找到了，是J大附院的大夫！”

“草，居然还是J大的，衣冠禽兽。”

“……有病吧。”池平安当下就要站起来，对齐昱说，“师兄，得回去再找那个郝警官一回。”

齐昱抬起的目光移动到他的手机屏幕上，倾身过来看让池平安生气的东西，也蹙起眉头：“为什么他们会找到我的单位？”

“他们什么都能找到，再给三个小时，他们能把你学历和学校都翻出来。”幸好这人的流量还不算大，如果是流量再大一点的，现在或许早被翻出天了。

池平安觉得这个小网红这样做法实在有问题，这么明显有引导性的抱怨发给粉丝看，是想干什么？让他们去人肉已经露过脸的女朋友吗？不管两个人之间有什么私人恩怨，谁对谁错，这事儿都不该这么解决吧？

他确实是有点感同身受了，几年前那回他的事一度被闹到新闻头条上，信息被挂到网络上，从小到大的学校和履历，导师，连发过的论文都被翻出来，因为有人说这种学生怎么毕业的啊？是不是论文造假哦。

后来医院赔了几万块钱，取消了他所有的奖助学金资格，周围的所有同学投来同情的目光，但也只能拍拍他的肩膀：没办法，遇到了就只能自认倒霉。他们从职业生涯的第一天开始，每个人就在祈祷自己能够运气好一点，不求患者和家属感恩戴德，只求他们手下留人。

现在网上还能查到当年的那些新闻。淋过雨的人总想给别人撑把伞，齐昱还无法看到后果的严重，池平安却坚持要再回去找一趟那位郝警官，让他联系那个网红，出一份道歉声明和证明。

齐昱抬眸凝视他半晌，然后站起来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来，说：“我知道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一趟。”

等齐昱再回来的时候菜已经上齐了，“好了，不用担心了。”他在对面坐下来，面对氤着热气沸腾的九宫格，齐昱认真对他说，“谢谢。”

这声谢字其实多余，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同事他都会这样提醒，池平安说：“没关系师兄，大家都是同事。”

齐昱拿起公筷搅动着红汤里煮着的菜，两个人都沉默下来。不一会儿那个网红果然发布了一条新的声明，解释了来龙去脉，说视频中被拍到的并非前女友的对象，一场误会而已。不管是不是心甘情愿，这事都过去了。

池平安松动下来了肩膀，这时才开始闻到红汤锅里冒出的气味。

齐昱瞧着对面一点点往锅里扒拉千页豆腐的池平安，外科医生的动作严谨，一点热油都没溅出来。他其实没有什么胃口，只不过顾忌对方晚饭没有吃成，反而还大半夜要陪自己在派出所坐到深夜，继而又去打破伤风，然后最后只说一句“大家都是同事”。

在来到J大附一之前，他没对未来的工作环境和氛围抱有什么过高期待，或者说是不在意。他从入行从业第一天起就擅长单打独斗，周围似乎也没什么特别志同道合的人，大多数时候周围人赶不上自己的步伐。人与人的追求不同，他能够理解，所以也不强求有人同行。

再加之毕业回国后辗转过不止一个医院学习，工作地点和周围同事都不固定，现如今入职这里，乍一听到“同事”二字，还觉得有些新鲜。这里的脊柱外氛围确实与呆过的其他地方有所不同。

正走神间，手机震动几声，齐昱直起身从桌上捞走手机，看着亮起的屏幕微微蹙起眉头。

“师兄。”听到对方一声低喊，齐昱抬头，眼神询问怎么了？

“菜要煮软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没事。”齐昱倒扣下手机拿起筷子，“家里有点事让周末回去。”

“师兄家是在这边吗？”池平安露出点惊讶的表情。

“是。”齐昱点头，“很惊讶么？”

池平安摇摇头，没有，只不过齐昱一直是以一种空降的身份到他们科里的，而且看起来也不像会愿意久留的样子，没想到竟然是当地人。

但齐昱却说：“我虽然是本地人，但对家乡其实并不算熟。”

池平安记得他的简历提到他大学及之后的求学经历都是在海外，前两年回到国内，也都是在国内TOP3的医院锻炼，破格提拔了副主任，然后才来到这里。

原来是自愿回来家乡工作。

池平安和他倒是恰恰相反，虽然家乡在遥远的外地，但大学起求学八年，又工作一年，都是在这里，异乡之客却比齐昱这个本土人还熟悉这座城市。

又聊了几句，便没再说话。池平安面对这位上级时仍然不能像面对赵祈李耀他们一样轻松自在，加上对方熬夜一晚上过后又突然看到那条消息后的疲惫姿态，他便也不再寻找话题主动说什么。说来也怪，不刻意聊天后的静默并不尴尬，反倒让两个人都觉得舒服。

吃完火锅已经是接近两点，火锅店客人早散得差不多，店里一半的灯都关掉了，服务员在收拾他们旁边一张桌子上的餐具。

走出火锅店门时齐昱问他：“听严主任说你们最近还在申青基，批下来应该还早吧？”

批下来的几率都小……池平安说：“已经交了，不过我才第一年，中的几率渺茫吧。”

齐昱没听进后半句，说：“批下来前没课题做的话可以过来我实验室这边帮忙。”

池平安愣了愣，据他所知齐昱那边在做的不是一般小项目，是和其他科联合一起的大组，必然不可能缺人手。说帮忙是一种客气的说辞，其实这么说的意思就是要带上他这个小喽啰。

池平安当然高兴，机会求之不得，但还是慎重地问了一句：“我不会拖后腿吧？”

“拖也行。”齐昱走向路边抬手拦了辆车，把池平安推上后座，用未受伤的左手给他关上门前道：“不过拖得多了，就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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