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级医生为何那样 第11章 第 11 章

等池平安和李耀放下电话也追出去，没看到齐昱追人的风驰电掣的身形，只在远处快要接近十字路口的人行道上看到齐昱双手正反锁着一个人，看起来是追上了。对方被制住了最要紧的关节，上半身便已不能动，还在不停挣扎。

走近了才看到，齐昱并非毫发无损，他制着那人手肘的左手小臂处擦伤了一大片，显然追到的时候摔的。而被喊偷钱的是个看起来年纪不超过三十的年轻男人，个子不算高，齐昱倒没对他用什么暴力制服手段，他看起来也不怎么经追，不知道为什么会混进火锅店里，说是偷钱，其实那行为可以算是明抢了。而且手段也并不很高明。

“钱给你们，”那人说，“把我放了！”

齐昱没理会他的话，钱也暂时不能还给那婆婆，得等到警察到了处理，不然说不清。

“这都什么事儿。”李耀没想到吃个火锅会如此多灾多难，不过幸好追上了，也没酿成什么大祸。几个人站在原地干等着警察过来，然后才能回去继续吃那顿饭。

大约十分钟过去，附近派出所的警车开了过来，两个年轻警官打开驾驶座的门下车，当先走过来的一位挺白净：“谁是报警人？”

池平安举了举手里透明壳的手机：“是我警官。”

看这现场的情形也该知道哪个是小偷，年轻警官拿出手铐挂上小偷手腕，咔地锁上，看着细长文弱的手其实力道很大，拽得小偷更加动弹不得，接过小偷时瞥到了齐昱手臂上的擦伤：“是你抓到的他？”

齐昱正在松僵硬了十几分钟的手腕，闻言说是。

“挺厉害的，是练过？”

“没有那么专业。”齐昱道，“早年练过一点散打。”

“不止吧。”年轻警官说，淡淡的一句，而后示意另一位警察帮忙拉开后座门，“报警人和这位见义勇为的朋友要一起来做个笔录和证明。被抢钱的老人家和我们上这辆车。”

等小偷和老人被带上前一量车离开，后一辆警车缓缓停稳到他们面前。

“这……”李耀抓了把头发，“饭还没吃，我还是跟你们两个一起去吧。”

“别了师兄。”池平安说，三个人大晚上都跑派出所算怎么一回事，他朝前一辆警车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菜估计都要上齐了，你先去吃吧，我们应该很快能回来。要真等不到我们你先回去，不然嫂子她们该担心。”

派出所也的确不是谁想去就让去的地方，车里的警官摇下窗户问谁要上车？李耀苦着脸把他们送上了警车，又目送他们的车开向警局。

“师兄，你的伤要处理一下。”昏暗的车后座里，池平安低声开口。前方开车的警官没有和他们搭话，似乎任务只是把他们安全送到。

“嗯。”齐昱答应一声，“到时候再说。”

伍湖路派出所在附一相隔一条街的地方，附一地处闹市区，相邻几条街夜生活繁华。不大的派出所里亮着灯，门口车辆来来往往，警车在一众拥堵的车流中挤出道路，拐上派出所门前的台阶。

原本以为只是录个案那么简单，很快就能离开，池平安却绝对想不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儿，让他两人硬是在派出所坐到了深夜。

跟着前方领路的警察，一只脚刚一踏进派出所的玻璃门，池平安先被里面的阵仗吓了那么一下。大厅正有一对男女在吵架，方才跟他们打过照面的那位年轻警官站在一旁试图调解，但显然越调解越混乱。

“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拿走手机！”吵架的女方举着一个黑色的自拍杆，杆上还插着一部手机正在录像。

“是你他.妈先劈腿！”对面的是个染着红蓝挑染发色长相精致的高个男生，可眼下的情景也无法让他把精致的妆容维持得很好。

“那还不是因为发现你在外面勾引那个女人？”

池平安：“？”第一回听到这么新鲜的说法，他有点看明白了，这是个双向劈腿的现场，双方大概都瞒着对方有了新欢，又同时被对方给发现了。一转头齐昱不见了踪影，再一看，原来人已经在旁边的几排座位上挑地方坐了下来，正低头看手机，对面前闹剧般的场景兴致缺缺。

“你说那男的要来，你敢让他出来跟我对峙吗？”男生问。

“他为什么要跟你对峙？”

“我知道了。”男生说，突然越过女孩背后，指向刚进门坐进后面座位里的齐昱，“就是他是不是？”

池平安瞪大了眼睛。

“姓孙的你是不是有毛病？你不知道你的直播间还开着吧，刚才的场面你直播间那群粉丝全看到了。”

在场所有人都以为是那女孩是在录视频，却没想到那个手机上面开的居然是直播。仔细看去，屏幕的左下角确实正飞快地刷着一行行字幕。原来这男生是个小网红。

男生骂了句脏话，扑过去就要抢女孩手里的自拍杆，一旁的警察上去拉开两人，“干什么？！不许动手！”

然而在警察分开两个人之前，那自拍杆就已经被抢到了男生手里，他突然将镜头对准女生的方向，把女生和她身后座位上的齐昱一起框在了镜框里：“大家看一看，这就是我女朋友和她劈腿的相好……”

齐昱还一无所知地低头玩着手机，听到动静变大，抬起头莫名地望向前方。池平安忙喊道：“师兄，把脸遮起来！”

话还没说完，那位白净的警官挡在了无辜受害的齐昱身前，下一秒那台正直播的手机就被一把收走：“先把他们两个带去调解室。”

然而或许已经酿成大祸了，池平安在那男生被带进去前焦急地上去扳住他问：“你是不是拍到他的正脸了？你的直播间号是什么？”

那男生撇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进了调解室。齐昱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走过来按住池平安的小臂：“没关系，先别急。”

大厅好歹才算安静下来，执勤的几位警察都送了口气，连最先被带进来坐在一角等候询问的小偷和老婆婆都面露震惊的目光，坐着等到这场闹剧结束。

今夜他们见的最多的那位年轻警官胸牌上写着“郝凛”，郝警官朝他们走过来，先是面朝着齐昱，说了句不好意思，等这边的偷窃处理完就处理刚才的直播事故，那对情侣已经在他们这儿吵了一下午了，没想到会意外把你掺杂进来。

齐昱也说了句“没关系”，但池平安有点担心：“可刚才他乱说的时候正好拍到了我师兄的正脸，不知道看他直播间的人多不多，会不会被看到传出去？”

“应该没关系。”郝警官没看池平安，低头拿着一个本子写着什么，“再者，都说了我们会处理，他都没有担心你担心什么？”

“话不是这么说警官。”池平安还是觉得应优先处理被拍到的事，毕竟网络传播的东西，时间差一点就很要命。

齐昱似乎也不太理解他的焦急，疑惑地看了看他，说：“没事，听警官的安排吧。”

池平安却蹙着眉，平时总是温吞的一个人这时却始终显得不安，也没有坐下来，站着在郝警官递过来的纸张上签名字。

签完名字后郝凛让他们坐着等等，过一会儿拿过一个医疗包来，说这是我们所里常备的药包，你们会处理伤口吗？要不要我帮忙？

池平安接过医疗包说：“我们就是医生，我们自己来吧。”他倒是更希望这位郝警官尽快去处理完小偷的事，然后带他们去找那对在调解室的情侣。

郝警官便又打量他们一眼，这才离开。池平安从医疗包里挑出碘伏瓶和棉签，打开碘伏瓶盖把棉签全部沾得湿润，齐昱的伤口被风干了这将近一小时，血迹都已经凝固，和污迹混合在一起，呈现暗红色，灯光下和白色的皮肤形成极大的对比。

瞧着倒不算狰狞，比之他们见过的那些外伤差得远了，但池平安还是轻叹了口气：“得打一针破伤风吧。”他拿棉签先清理掉伤口最外周的污染物，然后换了棉球沾碘伏，从最中央的伤口处往外划圈地涂。

池平安给不计其数的小孩子换过药，小孩最怕疼，只要棉球一碰到伤口就开始哭喊，眼泪直流，久而久之他消毒换药的手法就轻巧了许多，没办法，因为他自己也是怕疼的人，最知道这个痛苦。但手轻又怕消毒不到位，就只好浪费几个棉球多消几次。

他能感受到齐昱的目光投在他的头顶，“不疼吧师兄？”只好这么问一句缓解暂时无言的尴尬。

“不疼。”齐昱淡淡道。

待到几遍消毒完成，又用纱布凑合着包住了，齐昱收回左手，低头观摩了一下被包过的小臂，说：“谢谢。”

池平安的不客气还未说出口，郝警官又自那边走了过来，小偷被拘留，老婆婆叫人送出去了，郝警官问伤口要紧吗，齐昱说不要紧，轻微擦伤而已。

池平安问：“里面还没有结束吗警官？”

郝警官把医疗包从他们身边收走，“里面有人在问话，问完他们才会出来。”说完拿着医疗包走了。

“你怎么了？”齐昱突然开口，池平安抬头，见他正侧目看过来。

“师兄，你没经历过可能不清楚。”池平安说，“网络传播的可怕和厉害。”

“怎么说？”

“刚规培那年，有次夜班我给一个孩子做心肺复苏后查出他断了一根肋骨，那小孩子是突然晕厥然后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来之前或许就已经骨折了。”

可心跳都停了，怎么可能来得及先拍片子确认全身的骨折情况后再施救？他没有多加思索就选择了先急救，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无法再证明究竟是否是心肺复苏导致了孩子的骨折。

“后来家属认定这是我造成的额外医疗事故，说我是规培学生没有证书就行医，要查我的执医证书。我当时焦急，为了证明给他看，就拿自己的证书照片给他看，谁知道那家属却拍下我的证书挂到网上去了，他们家是开一个网红甜品店的，有不少粉丝关注，我的信息被扒了出来，然后网上挺多人一起骂我……”

半晌无声，过了一会儿齐昱才又开口：“后来呢？”

“后来家属闹着说要见医院领导，主任也实在没办法，去问我老板，老板跟我说医院遇到这种事也通常没办法，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处分医生，然后息事宁人。”

齐昱皱眉道：“所以他们处分了你？”

“没被闹得开除都不错啦。”有点跑题了，池平安又把话题拉回来，“我是想说网络上人言可畏，还是要小心为好。”他虽然平时没有怎么关注过网红的直播，但也知道如今簇拥着粉丝团的网红们影响力实在不小，一个不谨慎，甚至会带来被网暴的风险。

可似乎还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