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烟火录 第15章 第 15 章

楚枫拉着石头，闪身躲到杂货铺门口的柱子后面，暗中观察着夏初那边的动静。

石头见他哥按兵不动，急得抓耳挠腮，忍不住戳了戳楚枫的胳膊：“哥，咱还不出去吗？”

楚枫看着夏初急得眼圈发红，紧咬着下唇，那副又急又怕的可怜模样，实在让人心疼。他这才迈步走了出去，掏出钱袋，走到夏初身后，温声问道：“这位小哥儿，这是不是你掉的钱袋子？”

夏初听到声音猛地回头，看到楚枫手里那个眼熟的靛蓝色钱袋，瞬间感觉冰凉的身体涌上一股暖流，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是我的！是我的！”

楚枫将钱袋递过去：“收好了，别再被贼人惦记上。”

夏初接过失而复得的钱袋，紧紧攥在手里，连声道谢：“谢谢！太谢谢你们了！”

“都是一个村的，出门在外互相帮衬是应该的，不必这么客气。”

楚枫趁机套近乎，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温和可亲。毕竟原主以前在村里给人的印象可不太好，他得扭转过来。

“就是！”石头在一旁大咧咧地接话，“以后咱们还……”话没说完，又被楚枫不动声色地用手肘怼了一下。

夏初感激道：“这声谢是必须的，今天在药铺的事也要谢谢你们。”说着，他从钱袋里掏出那半两碎银，递给楚枫，“我是哥儿，单独请你们吃饭也不便，这点心意请你们收下，买点东西吃。”

半两银子，在县城里足以点上一桌不错的饭菜了，夏初这份谢意确实够分量。

“真不用。”楚枫摆手拒绝，随即关切地问道，“你一个人来的县城？”

对方执意不收，夏初一个哥儿也不好硬塞，只得把银子收好，才回答：“我跟村里人一起来缴粮税的。”

楚枫又问：“什么时候回去？”

夏初老实回答：“里正爷爷说酉时前在城门口集合。”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何问得这么细，但还是乖乖回答了。

石头听了，手搭凉棚望了望天：“那现在出城时间刚好。”

楚枫则耐心地继续问夏初：“你还有别的东西要买吗？”

夏初摇摇头，指了指旁边的篾货摊：“我就买这个背篓，买了就走。”

“好，你去买。我去旁边铺子买点杂货。”楚枫指了指旁边的杂货铺，又对石头吩咐道，“你就在这儿等着，帮忙看着点，防着那小偷再回来找麻烦。”

听他这么一说，确实可能有危险，夏初便没再推拒这份好意。

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这十八两半银子平平安安带回家。

楚枫说完便进了杂货铺买调料。夏初则赶紧付钱，买下了刚才看中的那个结实耐用的背篓。

石头实在憋不住人参的事，凑到夏初旁边，压低声音问：“你那人参……是不是在后山清水崖边挖的？”

夏初也不隐瞒，点头道：“我不知道那地方叫什么名字，不过确实是在一个崖边挖到的。”

石头啧了一声：“你胆儿可真肥！敢进那么深的老林子？不怕迷路出不来喂了野猪？”

夏初如实道：“我顺着溪涧走的，不会迷路。”

石头又问：“那你知不知道我哥这头是怎么摔的？”

夏初摇摇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石头气哼哼地道：“就是为了去挖那棵被你挖走的人参！被条突然蹿出来的毒蛇吓了一大跳，才摔下来的！”

“啊？”夏初先是有些意外，随即想起那天所见，“我那天就是看到一条毒蛇往崖上爬，才注意到那人参的。”

石头见他似乎没意识到挖了别人的东西，直接挑明：“那人参是我爷爷几十年前就发现，特意留着给我和我哥将来娶媳妇用的！他就没舍得挖！”

听他这么说，夏初的脸颊顿时有些发烫，心虚地小声辩解道：“可……可那是野生的，没主的东西……”

石头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楚枫提着几个油纸包从杂货铺出来了，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楚枫见夏初额角似乎有细汗，便问：“是不是背篓太沉？要不我帮你背？”他哪里知道人家那是心虚脸热，只是夏初肤色偏黑，不太显出来。

“不用不用，不沉。”夏初连忙拒绝。

楚枫道：“那行，走吧，送你出城。你走前面，我和石头在后面隔着点距离看着。”

夏初点头，心想这人还挺细心周到，知道避嫌。

回去的一路上，夏初心里都像揣了个小鼓，咚咚直跳。他一直在纠结：这卖人参的钱，到底该不该还给楚枫他们？按理说，山里的东西，谁挖到就是谁的。

可人家爷爷几十年前就发现了，特意留着给孙子娶亲用，那光头还为此差点摔死……自己就这么心安理得把钱揣兜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就这么纠结着，眼看城门就在眼前了。夏初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他猛地转身，小跑着回到石头面前，在两人错愕的目光中，飞快地把那个沉甸甸的靛蓝色钱袋塞进石头怀里。

“这钱……应该是你们的！还给你们！”说完，不等两人反应，头也不回地跑开了，身影很快消失在出城的人群里。

夏初突然跑回来扔钱袋，石头根本没反应过来去接。钱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石头看看地上的钱袋，又看看旁边脸色瞬间沉下来的楚枫，吓得舌头都打结了：“哥！哥你听我说！我可没问他要钱啊！我真没有！”

楚枫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城门方向走，根本不理他。

石头慌忙捡起钱袋，刚要去追他哥解释，就见楚枫又猛地转身回来了。他还没来得及把袋子递过去，楚枫已经一把将钱袋夺了过去，直接揣进了自己怀里。

石头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凑到楚枫身边：“哥，这钱……”

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嘿！巧了嘛这不是？楚小子，小石头！”

两人回头一看，正是牵着驴车走来的夏满仓。两人连忙招呼：“里正爷爷！”

“伤都好利索了吧？”夏满仓先是关切地问了楚枫伤势，然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着打趣道：“哟～楚小子这大光头嘿！跟以前那模样可真是判若两人了！”

楚枫摸了摸脑袋上刚冒出的青茬，心说这老头怎么总爱搞人心态，专挑大实话讲。“就是剃了个头而已。”他无奈道。

夏满仓又转向石头：“小石头怎么一脸不高兴？是不是又闯祸了？”

可不就是闯祸了嘛！

“是呀，惹祸了，”石头直接承认，还对夏满仓告状似的说，“里正爷爷，你让我哥别骂我。”

夏满仓乐呵呵地道：“好，好，不骂不骂。”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出了城门。十湾村的人基本都到齐了。

回去时东西少了许多，大家便把在城里买的东西放到牛车和驴车上，推着空了的独轮车往回走。

楚枫和石头也默默跟在人群后面。但村里人跟他们并不熟络，以前路上碰见，两人总是扛着血淋淋的猎物，一身煞气，大家也不敢上前搭话。此刻自然也无人主动攀谈。

走在人群里的石头一直皱着眉头挠脑袋，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东西在县城，一时又想不起来。

夏初也把一大一小两个空背篓放到了里正家的驴车上，跟在他大叔夏承良和二叔夏承光后面，甩着手轻松地走着。

夏承良回头关切地问：“初哥儿，累不累？走了这么远的路。”

夏初展颜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大叔，我不累，我都走习惯啦！”

夏承光在一旁笑着打趣：“大哥，你这就是瞎操心！这平路走着，还能比他天天爬山累？”

夏初笑了笑，随口问道：“大叔二叔，有找到活干吗？”

夏承光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你长寿叔跟我们说杨柳村有人家要修房子，正请工呢。他介绍我和你大叔过去。”

王长寿和他爹是木匠，村里谁家修房子都会请他们去做木工活，所以消息比旁人灵通得多。

夏初点头：“那挺好的。杨柳村离家近，干完活还能天天回来。”

不远处的楚枫也看明白了，跟夏初说话的两人是他家里的长辈。他心思活络起来，准备凑上前去刷刷好感，逐步接近这叔侄三人。

他左顾右盼，想找个话题切入，目光就落在了夏承良推着的独轮车上。那车跟他在现代见过的样式很不一样。他立刻上前搭话：“大叔，您这独轮车……推着不太趁手吧？”

“啊？”夏承良有点懵，这光头猎户怎么突然跟自己说话了？

夏承光接话道：“还行呀，我刚才推了一段，轮子挺活泛，也不卡。”

楚枫比划着解释道：“您看，这车一装上东西，手就得一直扶着，想歇个脚都得撑着它，挺累人的吧？”

旁边坐在牛车上的木匠王长寿也加入了讨论：“独轮车不都这么做吗？还能有啥别的法子？”

现在的独轮车确实如此。因为乡间土路高低不平，两轮车反而更容易翻。独轮车只在轮子上方有一块放货的平板，有些商贩会在板子四周围上挡板做成货箱。想停下来时，就得用根绳子套在肩膀上，防止车头翘起来。

楚枫笑道：“我在想啊，要是在这扶手下面，加装两只可以活动的短脚撑。推累了想歇息时，把脚撑往地上一放，车不就稳住了？手也能松开歇歇。”

夏承光疑惑道：“这样在路上走，脚撑会不会磕磕碰碰的？”

“不会，”楚枫肯定地说，“脚撑不能做太长，而且得能活动。推车时把它提起来，离地面有段距离，就不会碰到。要停车时就放下来撑着。”

他说完看向王长寿：“我记得您是村里的木匠师傅？您觉得我这法子行不行得通？”

王长寿在脑子里琢磨了一下，眼睛一亮，点头道：“哎！好像真可以！是个巧思！我回去就琢磨琢磨，试试看！”

夏承光不由得赞叹：“小伙子，真没想到你们打猎的还懂这些门道！”

“您是夏二叔吧？”楚枫笑得很是谦逊，“我叫楚枫。我家老头子跟里正爷爷是多年的好友，您跟里正爷爷一样，叫我楚小子就行。”

前面领路的夏满仓全然不知自己被楚枫拿来交际了。

旁边的石头听得目瞪口呆——他哥这脸皮也太厚了！为了接近黑哥儿的亲戚，真是啥话都敢说！

但他还是很有眼色地配合道：“我叫石头！我哥说的老头子就是我爷爷，石家村的猎户石千山。”

村里人自然知道石千山，只是平日里打交道少。

说到石家村，石头猛地一拍脑门——他终于想起自己把什么忘在县城了！老五啊！他那可怜没人疼的五叔！

夏初根本没心思去听楚枫他们说了什么。他心里难受极了，像坐了一趟过山车。

那十八两半银子，先是失而复得，接着又得而复失，兜兜转转最终没进自己口袋。这起起落落，让他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空落落的。

楚枫时不时装作不经意地瞥夏初两眼，看他蔫头耷脑的样子，就知道他还在心疼那笔钱。

只觉得他那副模样又可爱又好笑——扔钱袋时倒是干脆利落，现在却像丢了魂儿似的。

不过，这也更让楚枫确信，这个“黑皮天菜”的人品是真好。

回到村口时，楚枫和石头已经跟村里不少人混了个脸熟。尤其是被楚枫重点“攻略”的夏承良、夏承光两兄弟，甚至客气地邀请他：“楚小子，有空来家里坐坐啊！”

夏初在一旁听了，只觉得莫名其妙：这光头猎户以前有这么热情好相处吗？真把脑子摔坏了？

他在里正的驴车上拿了自己的背篓，趁着人多，也没跟楚枫石头道别，闷头就往家走。

快到家门口时，他嘴里念念有词，安慰自己：“钱财乃身外之物，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没事的没事的，还能挣！”深吸一口气，推开院门，声音依旧是清朗明媚：“奶！至儿！我回来啦！”

“我在灶房！至儿在外面玩去了！”李老太正在灶房里和杂粮面，手上沾满了面糊，就没出来接他。

“哦好！”夏初应了一声，放下背上的大背篓，先把里面装着东西的小背篓拿出来放地上。

就在他准备提大背篓时，赫然发现篓底躺着一个眼熟的靛蓝色钱袋子！

他心口猛地一跳，飞快地瞅了一眼灶房方向，见奶奶没出来，立刻把钱袋子夹在胳肢窝下，猫着腰就往自己屋里冲。

李老太在灶房里只瞥见一个黑影“嗖”地闪过，吼了一嗓子：“都到家了还慌啥？磕门槛上把你牙摔没了！”

夏初哪顾得上回话，冲进自己屋里，反手关上门。他迫不及待地打开钱袋，把里面的钱“哗啦”倒在炕上，手指颤抖着仔细一数。

十八两半，一文不少！

“嘿嘿……”他忍不住笑出声来，把钱紧紧搂在怀里，对着空气小声嘀咕，“是你们自己不要的！这可不能怪我贪财抢东西！嘿嘿……失而复得！真是失而复得！”

刚才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只剩下满心的庆幸和欢喜。

走在回山的小路上，石头瞅着楚枫的背影，啧啧有声：“哥，你说你是不是忘了点啥事儿？”

“什么？”楚枫想了想，确实有东西忘了，“哦！忘了买鸡蛋了！”

石头一拍脑门：“对哦！忘买鸡蛋了！”但马上又反应过来，“不是这个！是老五啊！老五！咱们把老五忘在县城了！”

楚枫也才猛地想起，把那个路痴给落下了，顿时有些心虚：“他去县城也跑过几趟了……应该……能自己走回来吧？”

石头愁眉苦脸：“应该可以……可万一他傻乎乎地在约定地方等不到我们，一直不走呢？天都黑了！”

楚枫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天都黑了，咱们再去找也来不及了。这样，你明天一早赶紧回石家村看看，看他回来没有。”

[橘糖]今天过节哒，要吃好喝好呀[橘糖]

[害羞]宝宝们别忘留下爪印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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