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无恙 第27章 临别

商战一回到家，便看到母亲柳依依在忙碌地收拾行李。他心中一紧，急切地叫道：“娘！”

柳依依抬起头，见到儿子的身影，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但很快又继续手中的活计，轻描淡写地问：“早上不是刚走，怎么这就回来了？”

商战蹲在房门口，双手撑着脸，眸光闪烁：“我爹是不是要出征了？”

柳依依好笑地摇摇头，没有责怪他，只是淡淡地说：“你听说这事，就偷偷跑回家了？”她拿起一件衣服，轻轻地放进身边的木箱里，“这要打仗了，也不知道你爹多久才能回来。”

“娘！我要一起去，我要上战场！”商战站起身，一脸坚毅的说。

柳依依盖上木箱盖子，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转身对他说：“你娘我也想去呢，咱俩谁都不能跟着去。”

“娘！我已经十岁，可以给爹帮上忙了！”商战不满争辩道。

柳依依转身继续收拾，头也不回地说：“征兵都要十四岁以上的，等你到年龄再说。”

“那我去求爹。”商战不甘心。

“别瞎添乱，去了你爹还要分心照顾你。”柳依依停下手中的活，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儿子，“我倒是问问你，你去了能干什么？”

“上阵杀敌啊！”商战毫不犹豫地回答。

柳依依嗤笑一声，坐在木箱子上，不屑地对儿子说：“我问你，你知道怎么看令旗吗？知道在战场上要怎么找掩体吗？知道换阵的时候要怎么走才能迅速到达阵眼吗？”

“我知道啊，兵书里都写得清清楚楚，特别是爹编撰的《司马史》，写得可详细了。”商战不依不饶。

“你知道什么是纸上谈兵吗。”柳依依继续打击他，“就算你爹把你带上了，按军规你这个年纪也只能在你爹的帐篷里给他打杂，还不如在书院跟太傅多学点东西了。”

商战见说不过娘亲，撇撇嘴也不再说话了。他走进屋在桌边安静坐下，心里却像潮水一般涌动着无数的念头，盘算着要怎么才能混进爹的出征队伍里。

展大哥肯定不会帮忙，他只会让自己滚；谢哲现在常驻飞沙关也指望不上，其他人没这个胆子敢背着爹把自己藏进去。

他看了眼地上的大木箱，要不躲在行李里试试？

“你要是在想怎么混进你爹兵营里，那我就也想想怎么找根铁链往后都把你锁在家里。”

柳依依云淡风轻的语气，让商战背上寒毛都竖起来了。他立马坐直，笑着倒了杯茶，试图转移话题：

“我不是我没有，您可别瞎说。”商战把茶杯往前推了推，“娘亲您累不累，先来喝杯茶吧？”

柳依依悠悠的走过来，接过他手中茶杯，也在桌边坐下，然后平静命令：

“来人，送少爷回书院。”

商战被柳依依轻轻推上了早上的马车，满脸写着不开心。车夫六子见状，却是满脸笑容地打招呼：“少爷，您坐稳了。”

话音未落，他一扬马鞭，马车便向宫门口驶去。

回到书院的商战，没有多做停留，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书桌前，他摊开一张白纸，自己磨墨，翻开《司马法》，提笔抄写起来，笔尖在纸上划过，行云流水。

睡了一下午才醒来的陆临川，路过商战房间的时候往里看了一眼，见商战居然在认真抄书，讶异道：“你怎么了？”

商战笔下没停，继续抄写着，淡淡道：“我在吸收先人馈赠。”

陆临川：？？？

夜幕降临，窗外的钟声响了三下，商战停笔揉了下手腕。抄了一下午书，反到静下心来了。娘说的有道理，现在就算跟去了，也是去给爹添麻烦，不如等再长大些，光明正大的去参军。四年后就能去参军了，这几年要更加努力，多学些兵法，练功也要再加倍，还可以跟宣统领学一学实战。

商战刚给自己计划好未来四年的小目标，侍从在门外敲了三下，说道：“商少爷，大司马在大门外等你。”

“我爹来了？”商战惊喜地扔下笔，一跃而起，脸上洋溢着无法掩饰的兴奋，急忙往大门外冲去。

授业阁的规矩，即便是圣上亲临，也得遵守太祖定下的铁律——只有太傅和正在听学的学生才能踏入大门，除非得到太傅的首肯。

“爹！”

商战跑出大门口，只见他父亲商天霖正靠墙而立，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商战激动地跑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腰，声音里满是期盼：“爹，你是来带我一起走的吗？”

商天霖轻轻推开儿子，眼中带着笑意回答：“不是，你想多了。”

“唉。”商战故意叹了口气，装作失望：“好吧，那只能等四年后了。”

商天霖瞅着儿子，肯定道：“嗯，十四岁是可以来我帐前当个打杂的了。”

“怎么还是个打杂的。”商战不甘心地追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上战场啊。”

“你怎么总想着这个。”商天霖戳了下他脑门，调笑道：“我想想啊，等你不再被狼吓哭的时候吧。”

“我早就不会被狼吓哭了！”商战斩钉截铁的反驳，声音中透漏出成长的自信：“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孩了。”

“商公子威武。”商天霖夸张的喝彩，引来了商战愤怒的拳头。

商天霖握住儿子的拳头，语重心长道：“儿子，爹要出去打仗了，你要……”

“爹你放心。”商战打断了他的话，眼神坚定：“我会照顾好娘和小药儿，你就放心上战场吧，我们在家等你得胜归来。”

商天霖无声一笑，又搓了下儿子的头，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今年不能陪你过生辰，礼物就提前送你，好生收着。”

商战好奇地举起手里的东西，那是一只木雕的鸟形吊坠。紫檀木的质地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温润，鸟儿展翅的姿态似乎蕴含着挣脱束缚、冲向自由的力量，透出一股豪情万丈的风采。尽管雕刻手法略显生涩，但每一刀都透露出雕刻者的专注与情感。棱角已被打磨得平整圆滑，只是这鸟儿的种类让人难以辨认。吊坠的背面光滑如镜，只在左下角刻着一个笔法虬劲的“商”字。

“这是只什么？山鸡？”商战翻来覆去研究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

“这是鹏鸟。”商天霖微笑着拿过商战手上的吊坠，小心翼翼地给儿子戴在脖子上，说道：“大鹏展翅，逍遥于九天之上，爹希望你这一生都能自在逍遥，随心而行。”

商战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仿佛感受到了父亲话语中的深意和期望。

“爹走了之后，你要好好听太傅的话。”商天霖的目光坚定而温暖：“太傅的教导你要认真听，至于那些你不喜欢的规矩，你也必须认真学。你不一定要遵守，但是你一定要知道。只是，有些东西知道即可，不一定要死守，规矩也是可以被打破的。人活这一世，但求无愧于心。”

自在逍遥，随心而行，无愧于心。这些话在商战的心中回响，他默默地记下了父亲的教诲。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力量。他知道，这些话将伴随他一生，成为他前进的动力。

“爹，你什么时候出发？”商战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舍。

“明日。”商天霖简短地回答，他的声音中没有丝毫犹豫。

“您真的不带我去吗？”商战的眼中闪过一丝期盼。

“不带。”商天霖的回答坚定而有力。

“哦。”商战低下头，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决心。“那我四年后自己去找你。”

“好，那你可别迷路了哭鼻子。”商天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玩笑，试图缓解这一刻的凝重。

“才不会！我会把地图背下来！”商战的声音中透露出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那我可就在边关，等着商公子的到来了。”商天霖笑着说，他的目光中充满了骄傲和期待。

商天霖笑着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去。商战站在授业阁大门口，目送着父亲的背影一步步走远，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再也看不见为止。这一刻，商战的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追逐父亲脚步的渴望。

人生路漫长，而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