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那边，海的那边 第3章 第三章

在学校逛了几圈，实在是找不到好的去处，加之天气炎热，夏小冉一头就钻进了学校东北边的室内体育馆。

馆内纳凉的人很多，看台上几乎座无虚席。

有几处场地或许是在比赛，场地外围围了好几圈观众。

夏小冉站在入口处，目光搜寻着空位。

离入口处较远的看台还有零星几个位置，要想过去，就得路过距离门口最近的篮球场。

那里被围的水泄不通。

没办法，夏小冉只得挤在人群后方，侧着身体缓慢通行，还要时刻提防旁边人的脚，以免鞋被踩坏了还得买新的。

就这样龟速行驶了好久，这条路的行程都还没能过半。

人群中突然传来几声尖锐的尖叫，她右手边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路，视野突然变得开朗。

只见一颗运行速度极快的篮球正朝她的方向疾驰而来。

她来不及躲闪，只能微微侧过身体。

肩膀处传来一阵钝痛，夏小冉吃痛，眼睛微眯，看向球场上的众人。

只见几个男生只是笑，没有任何要道歉的打算。

其中一个身材偏瘦的男生朝她的方向小跑过来，嘴角的弧度还未消散，也并没有道歉的打算。

夏小冉心里升起一股火，表情冷冷绷着，看上去凶巴巴的。

那男生经过夏小冉身边，什么都没说，正准备伸手去勾地上的球，夏小冉脚尖一点，篮球腾空跃起一个高度。

那男生又想伸手拦截，被夏小冉反手带了一下，篮球稳稳停在了夏小冉手上。

她表情依旧很冷，好看的狐狸眼微眯，温婉的嗓音染上怒气：“道歉。”

那男生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被驳了面子，表情也冷了下来：“我要是说不呢？”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眼前的男生高出夏小冉一截，她咬着后槽牙，仰头死死盯着他。

好在僵硬的气氛没持续多久，场上另一个男生小跑过来打圆场：“同学，不好意思啊，刚刚手滑没抓住球，你没事吧。”

夏小冉将视线转向说话的男生，沉默着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那男生继续道：“可以把球还给我们了吗？”

夏小冉收回视线，后退一步和两人拉开距离，站在场外，用力将手里的球抛了出去。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伴随着“砰”的撞击篮板的声音，篮球完美落入篮筐。

夏小冉看向两人，眉尾微挑，一言不发转身往外走。

场上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后知后觉的“卧槽”，紧接着便是更多的欢呼和尖叫。

夏小冉四指握拳，搓了搓出汗黏腻的掌心，心脏还因愤怒砰砰跳着。

心跳声一声盖过一声，直到隔绝外界的嘈杂，直到吵的她头脑发晕。

世界再一次开始天旋地转，四肢的力气被抽离，夏小冉就这样直挺挺朝身后倒去。

在意识消散的前一秒，她下意识伸手去抓旁边的物体，只觉手心处传来一丝温度，再然后便沉沉地睡过去了。

-

医务室的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

夏小冉被困在梦魇里久久不能抽身。

梦里四周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真切。

四周是连绵的山川，一座村庄坐落其中。

屋舍门窗紧闭，看不见一点灯火。

她四处碰壁，感觉周身冰冷，似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背地盯着她，叫人一阵头皮发麻，慌乱之下随意叩响一家门环。

开门的是一位身形壮硕的男人，他上下打量她一眼，很快便邀请她进屋。

诺大的屋舍，没有一丝生气。

身后的男人也不见踪影。

她环顾四周，寒凉从脚底向上攀爬。

突然，一道惊雷劈下，屋舍登时灯火通明。

诺大的堂屋传来女人无助的呼喊。

她跑过去，破门而入的瞬间，躺在地上的女人，一双流着血泪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夏小冉被吓得后退一步，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

回头望去，竟是刚刚给他开门的男人。

他满脸□□，正一步步朝她靠近。

夏小冉被吓得连连后退，身后的女人似是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吼出一句：“跑！”

她转身朝外跑，却感觉脚底灌了铅，怎么也跑不快。

男人步步紧逼，伸出脏手朝她扑来。

在手指触及肌肤的刹那，伴随着最后一滴葡萄糖输进体内，夏小冉猛然惊醒，身上早已被冷汗浸湿。

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照得人有些睁不开眼，夏小冉腾出空手在眼前遮了一下，眯眼缓了许久才适应光线。

她望着天花板发呆，刚刚的梦魇依旧触目惊心。

梦里那张脸如此亲切，却怎么看都看不真切。

此时护士恰巧见她输液瓶空了过来给她拔针，见人醒了，问道：“你这孩子，醒了多久了？点滴都打完了也不知道喊人。”

护士换人了，是一位中年阿姨，脸颊突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夏小冉没有把她的唠叨放在心上，只是冲她笑笑：“刚醒。”

话刚说出口，她就愣了一下。

那嗓音简直哑的不像话。

护士阿姨帮她拔了针，继续唠叨：“孩子，你都这么瘦了还减什么肥啊？你呀正值青春期，身体还在发育，像这样不吃饭把自己饿病了像什么话，以后可一定要记得按时吃饭啊。”

夏小冉乖巧的点头，没有说话。

“外面那个人是你朋友吧？我去叫他进来。你再休息会儿，没有不舒服就可以走了，记得要吃晚饭啊。”

不明白护士说的那个人是谁，夏小冉只是安静地坐起身，从口袋中摸出手机。

微信仅剩30.12，肯定不够付医疗费了。

她攥紧手机，在通讯录来来回回翻找半天，终于找到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她点进对话框，打下一句：姐，你可以借我点钱吗？

犹豫了一会儿，将输入好的信息一一删除。

又重新输入：姐，我生病了，手里的钱不太够支付医药费，你能先借我点吗？

随即又删掉。

删删改改好多次，消息依旧没能发出去。

直到叶淮南进来，她抬头与他对视，手指因紧张不小心触碰到发送键，斟酌了许久的消息终于发了出去。

【.：青易姐，我能先预支一部分下个月的工资吗？我现在在医院，手里的钱不太够。】

见人走近，她迅速将手机屏幕按灭放回裤子口袋。

病床上的人恢复得还不错，叶淮南朝她笑笑，关心道：“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夏小冉攥紧床单，轻轻摇头，尽量不让他看出自己的窘迫。

叶淮南笑着点头，给她在旁边的饮水机里打了杯温水。

夏小冉抿了一口，感觉嗓子没那么难受才开口道：“谢谢。”

“没事，不用这么客气。”，叶淮南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没有不舒服就走吧，最近感冒的人多，在医院呆久了容易被传染。”

夏小冉低着头，眼睛盯着杯子里的水，声如蚊蝇：“等等。”

叶淮南也不着急，安安静静地站在病床边陪她。

时间秒静静流淌，每分每秒于夏小冉而言都是煎熬。

他的目光就像是一把钝刀，正将她每一寸肌肤凌迟。

握着水杯的手心不由自主沁出一层薄汗，头也埋得越来越低。

在鼻尖即将触碰到水面的那一刻，口袋中的手机终于发出“叮咚”的提示音。

夏小冉暗自松了口气。

她微微抬头，目光小心翼翼地扫了他一眼，触及分离：“走吧。”

“好。”

她下床躬身把鞋穿好，缓缓起身，声音平静：“请问在哪里付钱啊？”

“不用，校医务室是免费的。”叶淮南回答。

夏小冉小声“哦”了一声。

走出医务室，叶淮南没急着告别，只是温柔地望着她的眼睛，似是在等她先开口。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她犹豫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道：“那个，我能加你微信吗？”

上午刚拒绝人家，现在又说这话，夏小冉耳尖烧的滚烫。

觉得这话有些许唐突，又连忙补充：“我平时不会打扰你的，就是想谢谢你……”

叶淮南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女生，骨子里那股坏劲一时间无处藏匿，打趣的话竟脱口而出：“怎么谢我？”

似是没想到对方会这样问，夏小冉一时间没能想好措辞，她低着头，说话都有些结巴：“那个……我……我会一点美术，想给你画一副简笔画……”

“你扫我吧。”叶淮南将二维码呈到她面前，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文。

夏小冉都怀疑刚刚或许是自己的错觉，也可能是自己多想，误解了他话里的意思，愣怔一瞬，这才回了声：“好。”

她忙不迭掏出手机，扫了对方。

“你赶紧回教室看看吧，新生班主任应该会给你们开个班会。”叶淮南长指漫不经心地在手机屏幕上划了两下，随即按灭屏幕，把手机放回口袋。

“哦好，谢谢学长。”夏小冉微微颔首。

“回见。”叶淮南道。

“再见。”

-

“报告。”一道温软的女声打断了教室里正进行到后半程的班会。

四十多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门口。

只见一位身材纤瘦的女生微微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教室门口。

年轻的班主任推了推眼镜，沉声道：“进来吧，自己找空位坐。”

夏小冉微微点头，目光盯着地板朝先前放教材的位置走去。

刚走到座位跟前，就发现这里已经坐有同学了。

她视线茫然地看了眼正坐在她先前放书座位上的女生，对方正在镜子里欣赏自己的绝世容颜，压根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老师还等着她坐定继续班会内容，她也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闹出点什么幺蛾子。

没办法，她只得继续扫视教室里的其他空位。

除了右手边有一个空闲的位置，便只剩教室后排靠着垃圾桶的地方有空位。

可右手边的座位上还放着不知道是谁的教材，她不想占了别人的位置。

正犹豫不决，班主任厉声开口：“你右边不是有空位吗？我们班会还没结束，不可能全班等你一个人对个座位挑三拣四。”

察觉到不少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夏小冉也顾不得那么多，甚至连同桌长什么样都没看清，也只好先坐在这个堆着教材的座位上。

班主任继续讲了一些关于作息安排的事，夏小冉还沉浸在刚刚的无地自容当中，压根没听见班主任说了什么。

约莫过了五分钟，班会终于结束，班主任让同学们彼此之间相互熟悉熟悉，等放学就可以自行离开。

说完便走出了教室。

没有班主任镇场子，教室里很快乱作一团，同学们七嘴八舌的打招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夏小冉属于那种别人不和她说话，她就坚决不会主动和别人说话的那种。

她并不擅长社交，也不喜欢社交，做什么事都喜欢独来独往。

于是，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低着头，想等大家打完招呼，去找坐在自己座位上的女生要个说法。

哪怕她不愿意把座位换回来，至少也应该告诉她，她的教材在哪里，并且向她道歉。

但是她低估了同学们的热情，教室里叽叽喳喳的声音一直不见小。实在无聊，她摸出手机打开微信看了眼。

最上面的是一个陌生头像顶着“秋”的ID，在大概十几分钟前给她发了条消息。

在下面紧接着是怀青易的转账提醒。

她点进怀青易的对话框看了眼。

【怀青易：[微信转账500]】

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夏小冉心里升起一丝不安。

她这是生气了吗？

现在说什么都觉得不合适，夏小冉打算放学之后去她店里当面说。

她叹了口气，没有收上面的转账，只是默默退出和怀青易的对话框。

又打开另一条对话栏看了眼，除了最上面的验证消息，对方只说了一句话。

【秋：叶淮南。】

夏小冉给他改好备注，回了句。

【.：夏小冉。】

似是察觉到周围有打量的目光，夏小冉抬头看了一眼，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她又重新低下头，把手机塞进口袋。

这时，她左手边的女生像是忍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整个人涨得脸红脖子粗，朝她吼道：“你走开，我不要和你做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