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那边，海的那边 第4章 第四章

声音在嘈杂的教室里并不算大，像是水面因不经意间落入一颗石子而激起涟漪。

只有那方寸天地的生物有所感应。

夏小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怔着没有给出回应。

周围的小四方天地陷入沉寂，仿佛都在期待这场战争的爆发。

缓了许久，夏小冉这才抬头正视这位临时同桌。

正是上午自己帮助的那个女生。

对方身形娇小，一张娃娃脸圆润可爱，脑后扎了两个小辫子，这会儿虽说还生着气，外表却并不显得凶。

夏小冉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并没有得罪她，而且，似乎对她有恩。

也不知道她抽什么风。

懒得去计较那么多，她嘴唇翕动，想说些什么辩解一下自己不是故意想坐在这里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一声正义感十足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咋的，你的位置是镶金边了？搞得跟谁爱在这里坐似的。”说罢，还不忘一把将还在座位上发愣的夏小冉，“走，去我那里坐。”

夏小冉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被阳霜拽着走出二里地了。

等她回过神，人已经被拽到新座位了。

她诺诺开口：“那个……”

“干嘛？别告诉我她那样欺负你你都不生气，怎么，还想回去坐？”阳霜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夏小冉弱弱地别开视线：“不是，但是……”

阳霜一屁股坐到凳子上，语气狠厉：“你闭嘴，再为她说话看我不揍你。”

夏小冉默默闭麦，没再惹她生气。

她视线环顾四周，这个位置貌似也不错，在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和她之前选的座位有着一样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

刚刚因为这里被书籍挡住，这才没能发现。

周围的同学还在友好交流，夏小冉盯着窗外看了一会，一只飞鸟从视线中掠过。

不知被触及了哪根神经，夏小冉突然想到什么。

她连忙从书包中掏出平板，捣鼓了好一会儿，屏幕上出现了一只Q版小人，觉得有些单调，又在小人头顶加了只圆滚滚的小鸟。

盯着屏幕看了许久，在删删改改十多次后，她终于将画面导出，发给了微信备注为“叶淮南”的人。

那人似乎很闲，很快便回了消息。

【叶淮南：很可爱，我很喜欢。】

【.：学长，今天谢谢你，改天我请你喝奶茶吧。】

【叶淮南：好啊，我等你。】

夏小冉嘴角勾起一抹笑，算不上开心，只是有一种还了恩情的解脱。

“和谁聊天呢，笑这么开心。”阳霜斜睨她一眼。

“没。”夏小冉颔首，轻轻摇了摇头。

阳霜对别人的私事不感兴趣，她目光扫了一眼夏小冉空荡荡的桌面，疑惑道：“你的书呢？”

夏小冉：“刚刚我想跟你说来着，你让我闭嘴……”

阳霜：“……”

“我的书本来放在我们这组第三排靠窗的位置，那里现在坐了人，我的书也不知道在哪里，还没来得及问她呢。”夏小冉小声嘀咕着。

阳霜二话没说，拽着她的手腕就往前排走。

等走到第三排时，就看见一个女生正在对着镜子捣鼓自己的假睫毛。

阳霜敲了敲她的桌子，问：“这个位置原本的书呢？”

那女生手一抖，假睫毛贴歪了，生气地将镊子扔在课桌上，朝两人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不是放在那里了吗？”说着，伸出食指随意朝二组空位的位置一指。

夏小冉转身翻开那挪书最上面的一本，扉页上果然写着她的名字。

她将书抱起，正准备回座位，手腕却被阳霜抓住。

阳霜厉声质问：“强占别人的座位，你不应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那女生也不甘示弱：“**，你有病吧？座位上写你名了？”

气氛剑拔弩张，教室里其他同学都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向这里。

夏小冉将书放在桌子上，腾出手一把薅住那女生的头发，眼疾手快对着那女生的嘴巴就扇了一巴掌：“你妈妈没教过你怎么做人我来教你。”

说罢嫌恶地松开手，将手心在衣服上蹭了蹭。

在那女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手拽着阳霜，一手抱着教材朝座位走去。

须臾，身后传来一些不堪入耳的谩骂，夏小冉置之不理。

周围的人纷纷投来打量的目光，前排更是好几个男生拦着，这才没让那女生冲出来继续发疯。

阳霜从头到尾将正在整理书籍的人重新扫视了一遍，本以为夏小冉是那种柔弱，甚至有点怯懦的女生，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虽然看外表，那张严肃脸确实更配这样的性格，但阳霜仍旧沉浸在刚刚那一巴掌中久久不能回神。

察觉到身边人的目光，夏小冉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但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她问：“吓到你了？”

阳霜摇头。

“那你干嘛这样看我？”夏小冉继续整理手上的书籍。

“就是觉得……你和我第一印象中的夏小冉有点不一样。”

“那是因为我觉得没必要。”

被这没头没尾的话问的有些懵，阳霜“啊？”了一声。

“有时候装聋作哑能省去很多麻烦，而且刚刚那些事都是小事，对我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何必去计较，计较多了反而容易让自己生气不是吗？”夏小冉将最后一本书塞进书架，桌面看上去整洁明亮，一切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条。

-

放学人很多，夏小冉一路小跑，穿过拥挤的人群，终于赶上了这一趟公交车。

她掏出手机扫了乘车码，视线在车厢内搜寻着空位。

除了“老弱病残孕”专座外，就剩最后一排还有一个空位。

双人位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男生，他正戴着耳机，趴在前一个人椅背上睡觉。

夏小冉朝空位走去，虽已尽可能地放轻了动作，但耐不住司机开飞车，在一个急转弯之后，旁边的人还是醒了。

他睡眼惺忪，眉宇间带着被扰了清梦的戾气。

夏小冉一眼就认出了他，是上午那个学长，她不动声色地朝他反方向挪动了一点距离。

叶淮南偏头睨了她一眼，敛去不耐烦的神色，和她打招呼：“又遇见了。”

夏小冉点头，淡淡回应道：“学长好。”

见对方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她随便找了个话题：“学长在哪里下车啊？”

“塘上站，你呢？”叶淮南问。

夏小冉双手抓紧放在腿上的书包肩带，轻声回应道：“我也是。”

“好巧啊，你也住这里吗？”

“……”夏小冉微微颔首，别开视线，“不是，我住校，平时在这里兼职。”

“哦，这样啊……”气氛沉寂一瞬，很快又被打破，“那边人流量大，顾客素质也高，我之前假期在看店的时候遇到的顾客都挺不错的。”

夏小冉眸光动了动，刚刚的情绪登时被隐藏：“学长也在这边兼职过啊？”

“对啊，赚点零花钱，这边工资待遇什么的都还不错，我有空闲还挺乐意来的。”叶淮南道，“你兼职的内容是什么？”

“造型美妆，我是店里的模特。”

叶淮南仔仔细细将她看了一遍，语气诚恳：“这么漂亮的模特，店里生意肯定很好吧。”

夏小冉长睫颤了颤，眼角微微上扬，礼貌性地笑笑：“还行。”

“对了，你画的画很好看，我之前兼职的是一家美术用品店，你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去逛逛，我让店长给你打折。”

“真的？！”夏小冉抬眸对上叶淮南的视线，眼睛亮亮的，很快又收回，“谢谢学长。”

“小意思。”叶淮南冲她笑笑，语气柔得能掐出水来，“你开心的样子很可爱，要是能多笑笑就好了，我还没见过你笑呢。”

被这话说得有些懵，夏小冉愣怔一瞬，回过神后微微颔首。

夏小冉的长相美中带艳，特别是那双狐狸眼极具魅惑性，夸她好看的男生不在少数，但大多带着调侃和逗弄，像这样真诚的夸赞还是头一份。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心里隐约有些触动。

她看向窗外，公交车速度不减，窗外的景色向后疾驰，天边晚霞柔和，周遭静谧甜腻。

-

三中距离市中心不远，约莫十五分钟的车程，两人在公交站台分别。

到达店里的时候恰是饭点，顾客算不上多，店里倒是前所未有的狼藉。

化妆品堆了一地，零零散散几处空位还都堆满了服饰。

夏小冉轻车熟路钻进化妆间最里面的工位，将书包挂在椅背上，领了份盒饭边吃边等人。

饭还没吃两口，怀青易就伸着懒腰走了进来。

她正打算起身迎接，怀青易先出声打断：“不用起来，快吃饭吧，一会儿人多了可没时间吃了。”说罢，她拉开夏小冉旁边的凳子坐了下来。

许是有心事的缘故，这顿饭吃的格外安静。

等夏小冉吃完，她犹犹豫豫，好几次欲言又止。

怀青易正在对镜补妆，通过镜中的影像，她看出了小姑娘的窘迫，于是先挑起了这个话头：“怎么了？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夏小冉点点头，又犹豫了片刻这才说道：“青易姐，下午预支工资的事，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闻言怀青易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神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我生什么气，只是员工找我预支点工资而已，又不是欠我五百万然后卷铺盖走人，这点气量都没有，我还当什么老板？”

“那……”

“那我为什么不回你消息？是想问这个吧？”

夏小冉点头。

“你刚刚来也看到了吧，店里堆满了服装和化妆品，今天有个舞蹈剧团晚上要演出，她们的化妆师前一天集体吃坏东西进医院了，十几号人火急火燎来店里让我们加急做妆造，务必要在五点之前完成，店里那叫一个忙，要不是我手机开着铃声，差点没看见你的消息。”

怀青易喝了口茶。关心地扫了她一遍，问：“你怎么样，生什么病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听到事情经过，夏小冉终于松了一口气：“低血糖，已经没事了。”

“你啊，总是不吃饭，话说我给你开的工资不低才是啊，怎么总是这么节省？”怀青易问道。

夏小冉随便扯了个借口：“没有，我就是没感觉到饿。”

怀青易也没再追究，继续对着镜子补妆：“行吧，你赶紧趁现在人少好好休息，晚上还要给那群人卸妆卸服饰，又是一场恶战，咱们人手不够，你到时候过来帮忙。”

夏小冉点头，乖巧地坐在椅子上。

“这个月给你涨工资，对自己好点。”

“谢谢青易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