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眠，云亦不眠 第19章 第十九章-五味

翌日，乌云密布，雨时下时停，赵青便取消了进城的念头。雨停，便在院中挖池塘，雨下了，便坐在檐下喝茶观雨。屋中，沈明宜则先用《千字文》教小石读书。时不时的能听到二人的对话，赵青欣然一笑，高兴得很。

眼下雨停了，赵青便拎着锄头和铁锹继续挖池塘。大小差不多这样就可以了，现在只需加以修整，让池塘的边缘看起来圆滑流畅些就好了……一直忙到临近晌午，整个轮廓总算修得差不多。赵青拍拍衣摆、裤腿上的的泥点，回柴房做午饭。

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

从瓷盆中取出清早买的豆腐，切成均匀的小方片，小火煎得两面发黄发脆，加一小勺水，倒入葱段，加锅盖焖一会儿，收汁盛盘。猪肉肥瘦切分开，肥肉煎出油，倒入瘦肉粒炒匀，接着下切成细条的嫩笋，炒熟加入些许葱段，盛盘。另一个锅中炖着萝卜排骨汤，此时也飘出香味来。

外面下着雨，便在柴房小桌摆上饭菜，正准备去喊人，就见小石出屋撑开油纸伞。

“小石，真的不留下一起用饭吗？”沈明宜问。

“娘肯定也做了我的饭，我还是回去吃好了。”小石笑着说道。

“那你路上慢着点走。”

“好。”小石吐了吐舌头。

“赵大哥，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

赵青点点头，小石便回家了。

沈明宜从屋檐下走到柴房前，见一桌好菜，开心地笑了。

赵青递给他筷子和勺子，二人便悠哉地用饭。虽无言语交谈，偶有视线交汇，皆是欣欣然一笑。

饭后，沈明宜坐着消食一些时间，之后便去午睡。赵青虽无午睡的习惯，但雨一直下，他也没法干活，索性把躺椅搬进屋中，半躺在上面小憩，竟也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一个很美的梦……

接下来几日，天气放晴，赵青每日运蔬菜进城。他比以往更早出门，争取在午饭时回来。而沈明宜则每日清晨教小石读书，再做好饭等赵青回来一起用饭。

小日子慢悠悠地过去了，五月来了。

院中的桃子终于熟了，沈明宜尝过一个，酸且涩。赵青见他表情变化得有趣，忍不住笑了。自家桃子什么味道，他自然早就知道的，如何使其变得好吃，那自然也是知道的。只见他拿了几个桃子用井水冰镇，之后切成薄片，用少许盐和醋腌渍半炷香的时候，再用冷开水冲洗一遍，撒上糖霜，吃起来冰冰脆脆，酸中带甜，好吃极了！

沈明宜一边吃一边暗暗赞叹，赵青可真是厉害啊！

只是桃子不宜一次食用过多，若是送人，这不甜的桃子似乎也不太能拿得出手……最后留了一些在树上，大部分都让赵青拿去喂牛和沤肥了。沈明宜觉得惋惜，心想应该买一些烹饪的书籍，最好能找到一些关于桃子料理的做法，于是当即托赵青进城时帮忙看看有没有此类书。赵青欣然点头。

这日，半夜下起了小雨，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沉闷的雷声。声音不大，赵青却醒了。他见窗外透着隐隐烛光，起身来到窗边查看，不久隔壁屋的烛火便熄了。他重新回到床上躺好，却有些睡不着了。前阵子他见沈明宜收拾衣物，以为他想离开，心中不舍，失眠了好一阵子。如今他短时间内不会离开，虽安心了些，但只要一思及他日终有离别之时，胸口又闷闷的了。但若要他长久居住在小竹村这小小一隅，似乎又……希望他能留下来，又希望他能有更广阔的天地……如此这般矛盾……

罢了，珍惜当下，至少明日、后日、大后日……将来的很多个清晨，醒来便能见到他。

该知足了。

估摸着明日也许还会下雨，不进城的话就把水池最后的活完成吧。

翌日，阴雨天，时下时停，赵青便留在家中修池塘。将池底夯实再铺上之前捡来的小石子，然后就期待着下几场大雨。

他回到井边洗手，路过屋子，透过门窗见沈明宜正在教小石如何握笔，脑中立马跳出当初沈明宜手把手教自己的画面，脸颊一热。洗手时， 手背似乎还能感觉到那略冰凉的手心覆上时的触觉，心顿时怦怦跳，体温似乎都上升了。不然，中午做些凉拌菜降降火？

于是午饭时，桌上就摆着凉拌西红柿、凉拌黄瓜、清蒸茄子和丝瓜蛋汤。以至于小石看到都疑惑地问道：“赵大哥，今儿怎么这么素？”

赵青老脸一红，立马转移焦点，塞给小石一篮子黄瓜和茄子，拍拍他的背，小石吐吐舌头，立马滚回家去了。

沈明宜很中意这凉拌黄瓜，清脆爽口，开胃得很。他吃了许多，以至于后面赵青都拦着他让吃些其他菜，不然回头肚子要不舒服的。沈明宜羞赧一笑，脸颊飞起两朵红霞。

赵青心里：真好看，有点……想捏。

握紧了筷子。

五月中旬，天气愈发炎热，风吹在身上都是热乎乎的。沈明宜的长发原先都是披在身后用发带束着，眼下实在是热，便试着全部挽起，在头顶束着小冠。再搭配轻薄透气的夏衫，衣袂飘飘，眉清目秀，直接把赵青看呆了。

原来沈明宜还能是这个样子！

赵青找不出词来形容，只觉得是天上的小神仙下凡了。

沈明宜见他盯着自己瞧了那么久，脸颊红云晕开，眼神转盼流光，在赵青眼里，月亮的光彩都比不上他了。

一日清晨，小石在练字，沈明宜在边上看着。看着看着有些发呆，想起四月时二人本要去远游踏青，却因自己的脚受伤无法成行。如今入夏了，天气实在炎热，已不适合出行，也不知道赵青要带自己去的地方是怎样的，心中好奇又惋惜。

“沈公子，这个字怎么写？”小石问道。

“我来写一遍给你看。”

沈明宜说着接过毛笔，蘸蘸墨，一笔一划慢慢地写给小石看。

“沈公子，你是不是有心事？”小石问。

“嗯？”

“你看起来似乎不太一样。”

“倒也算不上心事，不过是天气炎热，有些燥热罢了。”

“哦——对了，我家地里的西瓜快采收了，回头我提一个过来。用井水冰镇后再吃，清爽极了！”

小石仿佛献了锦囊妙计般得意地笑着。

沈明宜很是吃惊，问道：“竟然种有西瓜！”

“不止西瓜嘞，还有桃子、李子……哥哥会采收下来运进城里卖。”

“原来如此。”沈明宜点点头。

小石说到做到，第二日果然提着一个大西瓜来了。今日是休息日不上课，所以他立马跑回家，又抱了一个送去五味家。

沈明宜将西瓜放在大木桶中，又倒了冰凉的井水进去冰镇，思及午后有冰西瓜可食，心情都变得美妙起来。

今日赵青未进城，他在田里干活。沈明宜的脚好全了，可以到处走走。他将水壶和一盘糖拌西红柿装进小篮子里，慢悠悠地向田里走去。

有段时日没出来散步了，周遭的景色都有了不同。形形色色的野花争奇斗艳，树木郁郁葱葱，鸟鸣婉转动听，而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还见到许多小昆虫……心情甚好，步履轻快，远远的就瞧见赵青的身影，似乎是在除草，脚步不觉得加快了。

沈明宜快走近时，赵青抬头瞧见了他。将小篮子递过去，赵青低头瞧了一眼，嘴角忍不住上扬。他抬起头看着沈明宜，突然伸出一只手靠近沈明宜的脸颊，然后紧紧地贴住了，又蹭了蹭，沈明宜呆住了。一股痒意如激流般窜向全身，脑中一片空白……

赵青抽回手，手心摊在他面前，只见上头有一只蚊子和一点点的血。

怪不得，原来如此……

沈明宜的魂魄归体，本能地摸了摸脸颊，逐渐红了脸。瞥了一眼赵青挽起袖子的手臂，上头也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

赵青指指小院的方向，拍拍他的肩，催他快回去，地里蚊虫多。沈明宜点点头，不紧不慢地往家去，时不时地回头看两眼。脸颊有点痒，又不好抓，真难受……上头似乎还残留着赵青的手的触感，更添了几分热。

回到小院，沈明宜去瞧赵青挖的池塘，除了没水，一切很是像模像样。之后他回屋子看书，看得投入了，浑然不觉日头渐高，一只鸟落在窗棂上发出清脆的鸣叫，这才打断他的思绪。

差不多得做午饭了，起身往柴房去。

灶台上摆着清早时赵青备好的食材，有猪肉、土豆、芋头、黄瓜。沈明宜想了一会儿，觉得可以做一道拌黄瓜、土豆炒肉、盐煮芋头。

就这么办！他开始动手起来。一边切着菜一边暗暗感叹：从前自己只会做很简单的饭菜，味道也很一般，仅能入口罢了。而在这待了小半年，如今已能做出不少样式的饭菜，味道也尚可，想来从赵青那学来不少东西。这样算来，今年的自己也算有所长进了！

沈明宜轻轻地摇了摇头，淡淡一笑。

布衣菜饭，似乎也不错！

赵青扛着锄头回来时，沈明宜刚好做好饭，二人洗净手，坐在树下悠悠然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