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眠，云亦不眠 第18章 第十八章-得补补才行

这日，赵青起得早，去田里采摘蔬菜。

锅里温着饭，沈明宜正用着早饭时，小石来了。湿着裤腿，衣裳上沾着泥点，样子有些狼狈。

沈明宜很是吃惊，心疼地问道：“是不是摔着了，摔伤哪没有？”

小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答道：“刚去五味家送葡萄，回来时没注意看路，滑了一跤。”

“昨儿夜里下雨了，泥路湿滑，你得走慢点。”

沈明宜一边说，一边拍拍小石衣裳上的泥点子，发现拍不掉，只好叹气道：“看来你得回去换身衣裳了。”

小石却站着不动，见他神色犹豫不决，似有话说。

“怎么了？”沈明宜问道。

小石两手绞着衣裳下摆，吞吞吐吐道：“五味说可以教我辨认草药，如果我学得好，他就去拜托爷爷教我医术。但，但是，需要我会认字，可我不会认字……所以，所以，沈公子你可不可以教我认字？”

声音越发小声，最后细若蚊虫，但还是被沈明宜捕捉到。他犹豫了，没有立马回答。

“小石，你先回去换下衣裳，容我想一想，看这天，估计等会儿还会下雨，你明日再来吧！明日，我告诉你，可以吗？”

“好！”

没有立马被拒绝，小石有些高兴。

“路上慢点走，不要再摔着了。”沈明宜嘱咐道。

“嗯，我知道了。”

目送小石离去，沈明宜继续吃饭，他心事重重，吃得也有些心不在焉，叹了一口气，有些发愁。

原本时打算伤好之后，找个机会同赵青道明离开之事。但若教小石读书的话，这事就得往后推，不知何月何日。如此一来，就得继续劳烦赵青，况且，况且自己……但若不教小石，在这小村里，他又无处求学，小石长得瘦小单薄，学医自然比务农更适合他，也更有前途……

沈明宜很是发愁。

赵青从田里回来，见沈明宜心事重重，不知发生了何事，便放下装满蔬菜的箩筐以及扁担，坐到他跟前，在他的手心写下“何事”二字。

沈明宜便跟他说了小石的事情，只是他未曾提及离开之事，现在似乎还不是合适的时机，且他有点开不了口。

赵青听后，便继续在手心写下“好事”二字。

看来赵青也是支持的，沈明宜这么想着，又见赵青继续写下“你很会教人”。

沈明宜一愣。

赵青起身在他肩上轻轻地拍了几下，便挑着箩筐去了仓房。

沈明宜还在咀嚼这几个字，又见赵青提着锄头往小院东面的田地里去了。不过一会儿，一抬头竟见赵青挖出了一个小土坑。

这是要做什么？沈明宜很疑惑。

他正要走过去瞧，突然一只喜鹊停在桃枝上叫唤。抬头寻鸟，又有一只喜鹊停在枝头。

这是？

难道连喜鹊也觉得留下来好吗？

沈明宜长呼一口气，淡淡一笑，心中仿佛松快了一些，他朝赵青走去。

小土坑变得更大更深了一些，赵青还在挖，仿佛要挖一个大坑的架势。

沈明宜虽疑惑且好奇，但并不打算打断赵青干活，只是在边上瞧了一会儿，便缓慢地走回屋内。

他在书架前挑挑拣拣，心里想着以什么书作为小石的启蒙书好。一番筛选，似乎并没有特别合适的，也许可以拜托赵青进城时带一本《三字经》回来。在此之前，就先用《千字文》好了。

沈明宜转身落座书桌前，心中轻快了不少。他觉得很奇怪，明明就在刚才还在纠结，眼下却已经在选书了，难道自己的心意也是如此吗？他拿起笔，半托着脑袋，似在思索，似在发呆，手上只是随意地勾勒。当他终于决定留下来时，回过神来却见笔下一幅青年男子的小像跃然纸上。

这，这……

沈明宜惊呆了，一动不动地盯着小像看。

恰好这时小院传来声音，沈明宜一紧张，立马拿了本书罩住。出屋一瞧，竟然是五味来了。

“沈公子，爷爷让我来送药包，每晚睡前加热水泡个半炷香的时间。”

“有劳了。”

沈明宜接过药包，又见五味在寻找什么的样子，便问道：“你在找小石吗？他摔了一跤，回家换衣裳了。”

“摔了？”

五味惊了一下，又问：“严重吗？”

“看他走路没有异样，只是衣裳沾满了泥。”

“那就好。”

五味松了一口气，道别后就要走。走了两步，又回头问道：“他明日还来你这吗？”

“会来。”沈明宜回答道。

“好。”说完五味便走了。

沈明宜将药包放在屋内的一个小木箱中，又走到小院东面去瞧赵青。

果然小土坑已经变成了超大的土坑，赵青却还在挖。

这是要挖多大的坑？

见赵青满头大汗，沈明宜回柴房给他拿巾帕，又倒了碗水给他。赵青笑着接过，擦汗喝水，之后又继续埋头苦挖。

沈明宜端着碗回到柴房，见灶台上摆着几个西红柿，是清早时赵青从田里刚采回来的，新鲜得很。他想起之前赵青做的糖拌西红柿，冰冰凉凉的，甜滋滋的，很是开胃解暑。不如，眼下就做一下看看？

心里这么想着，两手已经拿着西红柿去清洗了。洗完又在井水中冰镇了一会儿，这才搁在砧板上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入小盆中，撒上糖 霜，搅拌均匀。之后去看赵青忙完没有，却见他依旧在奋力挖坑。

沈明宜越发好奇了。

他静坐在桃树下，看着不远处的赵青。外在高大挺拔，充满力量，内在沉稳体贴，无比温柔，将来不知哪家姑娘会得此良人，实在是有福气的很。他叹了一口气，有点犯懒不想动，便歪着脑袋，支着下巴，慵懒地半眯着眼，静静地注视着前方的人影。

过了许久，日头渐高，赵青这才拎着锄头走回来，去井边洗手洗脸。沈明宜打了个呵欠 ，起身去倒碗水，又把糖拌西红柿端出来，拿了俩小碗，和赵青慢慢品尝。酸酸甜甜的口感很是解暑，赵青也很喜欢，吃了很多。沈明宜见他满头大汗，便拿了蒲扇，一下一下扇着。

之后午饭吃的煎芋片、肉丝炒笋、鸡蛋蔬菜汤和米饭。饭后，赵青歇了一小会儿，又准备开始挖，沈明宜劝他多休息一会儿，但赵青指指天，摇摇头。

沈明宜抬头一瞧，黑云正从远方聚集而来，午后也许将是一场大雨。

要在雨前挖完吗？沈明宜心想。虽然疑惑，但觉得赵青做事自有他的缘由，便随他去了。自己缓慢地走回屋内，又走出小院，踱了几步，最后歇在檐下的躺椅上。这里可以闭眼小憩，睁眼还能看到人，甚妙。

迷迷糊糊中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惊雷惊醒了沈明宜。心跳得厉害，眼神却是迷离的。迷糊之中，又是一声惊雷，这下完全清醒了。他四处张望却没瞧见赵青。坐了一会儿定定神，起身时一条薄毯子滑落。咦，赵青盖得吗？捡起毯子时，抬头就看见赵青正挑着一小担什么东西从篱门回来，走过去一瞧，竟是河边的小石子。

这？

还没等沈明宜问出口，雨哗啦啦往下倒，俩人赶紧躲进柴房。赵青洗手又抹了把脸，站在沈明宜身后，一同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俩人就这样观雨好一会儿，沈明宜才回过头问他：“你挖那么大一个坑，是要做池塘吗？”

赵青看着他，突然笑了。

沈明宜：“？”

赵青点点头，嘴角还带着笑意。

沈明宜：“？”

罢了，虽然不知为何赵青笑了，但他笑起来真好看，那就……多看两眼？

沈明宜又羞又好笑，忍不住也笑了。二人相视又是一笑，随即又羞得纷纷侧头假装观雨。

雨下得真大啊！

夜里，雨停了一会儿，赵青便抓紧去小竹屋那沐浴。洗完回来，见沈明宜正在泡脚，但那水黑漆漆一片，不知是加了什么东西进去。

沈明宜见他眉头都快拧在一起，心里好笑得很，开口解释道：“今早五味送来的药包，让我每晚睡前泡半炷香的时间。”

赵青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点了艾草结熏蚊，之后坐在榻上盯着烛火发呆。

屋外又下起雨，淅淅沥沥，没有闪电惊雷，雨声反而听着让人心静。

明日若是无雨，不知赵青是否会进城？沈明宜便把买《三字经》的事情跟赵青说了。赵青一听他愿意留下来，教小石读书，高兴极了，带着笑意，专注地看着沈明宜，重重地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