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眠，云亦不眠 第17章 第十七章-温馨

天蒙蒙亮，赵青起身了。他见沈明宜还在熟睡中，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醒来，便去自个儿屋里取了钱，提着篮子步履匆匆地往其他村民家买东西……

返回小院时，篮中已被农家的新鲜食材塞满，有鸡蛋、笋、芋头、猪肉、莴笋、豆腐，赵青满意极了。他简单地洗漱后，回屋去看沈明宜是否醒来。他还在睡，只是眉头微皱，不知是否做了梦。用手轻轻地抚平，又坐在床尾休息了片刻，这才去柴房准备早饭。

沈明宜做了个梦。梦中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年幼的自己蜷缩在床尾的一角，用被子蒙住头，烛火已被风吹灭。窗外雨打芭蕉，沙沙作响。吵架的声音隐约传来，又闻瓷器落地的声音……又是一声轰隆巨响，自己害怕得浑身发抖，却始终没有人前来，耳边只有风声、雨声、雨打芭蕉声……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天地乍亮，有人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窗外……沈明宜一惊，睁开了眼。

原来是梦……

他松了一口气，此时心脏狂跳，浑身酸疲，明明睡了一觉，竟更觉劳累。他半合着眼，努力平复心境。过了好一会儿，总算觉得清明些，这才两手撑着床，慢慢地挪着坐起来。口干舌燥，床头小桌子上放着茶壶和杯子，倒了一杯慢慢喝，连喝三杯，心中那股不痛快感才慢慢散去。

他望向窗外，天光略明，烟囱冒着青烟，想来赵青正在做早饭。他双手揉按着太阳穴，闭着眼，发着呆。

赵青进屋时，沈明宜还在发呆。他将洗漱品放小桌上，沈明宜才回过神，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之后两眼才恢复清明。

漱口、洗面……赵青依旧帮他梳发，柔顺的长发用素净的布带松松地束在背后。沈明宜红着脸同他道谢，赵青点点头，随即去柴房端来早饭。

今日的早饭有红枣莲子甜汤、煎蛋、蒸地瓜，很是丰盛。沈明宜眉眼弯弯地一口一口吃着用心准备的吃食，心中喜悦又感动。赵青一边吃一边瞄他，见他满意，也觉得很高兴。就这样慢悠悠地吃完早饭，服了药，天光已大亮，小石一蹦一跳，手里拿着一截柳枝条来了。

“赵大哥，沈公子，我来了——”

小石清脆响亮的声音环绕在小院里。

“小石，你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吃过了，你看……”

小石摸摸圆圆的小肚子。

沈明宜笑了，招呼他坐床边来。

“今日还想下棋是吗？”沈明宜问。

小石狂点头，又说道：“不过不着急，你们刚吃完早饭，先消消食。”

“好。”

“我去看看赵大哥在干嘛。”

“去吧。”

小石又蹦蹦跳跳地去了柴房。

沈明宜见他如此开心，心想莫不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赵青正在灶前剁肉，边上的盆中盛着已剁碎的香菇粒和笋粒。

“赵大哥，你是要做包子还是饺子？”小石问。

赵青比了个圆圆的手势。

“做包子啊！那我也来帮忙吧！”

赵青摇摇头，指了指窗外的屋子。

小石灵机一动，说道：“不然我们把躺椅放在桃树下，这样沈公子可以看风景还可以看我们？”

赵青略一思索，觉得可行，便点点头。

“那我去问下沈公子。”

小石一溜烟跑走了。

下一刻，小石又溜回来了。

“沈公子说可以。”

赵青被他的活泼劲给逗笑了，心想莫不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他放下菜刀，洗净手，把躺椅搬到桃树下，之后进屋将沈明宜抱出来稳稳地放在上面。

“沈公子，等做好包子，再吃几个，之后一起下棋吧。”小石眉眼弯弯地说道。

“好。”

赵青剁肉，小石揉面，沈明宜半躺在椅子上刚好可以从柴门看到二人忙活的身影。转过头，朝上看，又可见桃树长出新叶，青桃子挂满枝头。清风徐徐，整树的枝梢便轻轻地晃动，明亮的晨光透过间隙，落下斑驳的影子，他舒服得闭上眼，感受这风，这香味以及耳边规律的刀与菜板接触的声音。许久之后，他又睡着了。

近来，他的睡眠时间略长，赵青不知这样是否正常，便决定去问问老神医。

包子包好上蒸笼蒸，没多久就冒出香气，又过了一些时间蒸熟，将包子卸下来放入大盘子里。小石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却因包子太烫，只好拿着蒲扇搁那扇。沈明宜还没醒，一动不动，赵青走过去摸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烧。不过这一来，沈明宜醒了过来，他冲二人一笑，小石忙端着盘子来到他身边。

“沈公子，你醒来的刚好，你看，熟了。”

沈明宜闻着香味，笑着说：“那你快尝尝。”

“烫——”小石蔫了。

“那就再等等。”

沈明宜被他变化迅速的表情逗笑了。

好不容易等到包子没有那么烫了。小石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夸赞真好吃。赵青和沈明宜也各自拿了一个慢慢吃。盘中的很快吃完了，小石拍拍肚子，满足地坐在石椅上休息。他见赵青提着一篮子，里头装着一大盘包子，似乎要去哪里，便问道：“赵大哥，你要去哪里？”

赵青指了指老神医家的方向，见小石还是一脸茫然，便望向沈明宜。沈明宜解释道：“你赵大哥要去老神医家，我这伤就是神医给治的。”

“原来是这样啊，哥哥跟我提过有位老神医来我们这住，但我还没见过，我能跟着去吗？”

赵青犹豫了一下。

“就让他跟着去吧，五味应该也在家，他们年纪相仿，还能一起玩。我就在这躺着，不会有什么事的。”沈明宜说道。

赵青这才点点头。小石就屁颠屁颠地跟着去了。

到了神医家，赵青递给五味包子，五味连声道谢。赵青有事问神医，便留下小石和五味在院中。

小石打量着五味，见人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怪可爱的，便主动搭话：“我叫赵小石，沈公子说有个年纪相仿的小孩叫五味，就是你吗？”

“嗯。”五味一边晒草药一边应道。

“你多大了，我十二岁了。”小石问。

五味转过头看他，又用手比划了一下二人头顶，说道：“我比你高，你可以叫我五味哥哥。”

“那，五味哥哥，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小石好奇地问道。

“在翻晒草药，这样不容易发霉。”

“哦——”小石恍然大悟，指着一堆问道：“那，这是什么草药呢？”

“这是甘草。”

“这个呢？”

“板蓝根。”

“那个呢？”

“茯苓。”

“远的那个呢？”

“金银花。”

“你真厉害，认得这么多。”小石夸赞道。

五味一愣，小脸一红，不再说话。

“我来帮你吧！”

小石卷起袖子准备来帮忙，赵青从屋内出来了，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位老伯，小石乖巧地问了声：“爷爷好。”

老人笑着应道：“哪里来的童子这么乖。”

小石侧过头悄悄地对五味说道：“帮不了你忙了，我得走了。”

五味点点头。

小石跟着赵青回去了。

步至篱门，就瞧见院中桃树下一颀长的身影半躺着，光斑洒落他的白衣上，清风吹动他的长发，宛如画中的仙子，美极了。赵青不觉得停下脚步。

“沈公子，我们回来了。”

沈明宜侧过头，笑着迎接二人。

“沈公子，我刚见到五味哥哥了？”

“哥哥？”沈明宜疑惑。

“对啊，他比我高半个头，让我喊他哥哥。”

沈明宜苦笑不得，心想五味才十岁，怎么就成了小石的哥哥。那，那要不要告诉小石，五味其实比他还小两岁？

“沈公子，我们来下棋吧。”

“嗯？好啊。”沈明宜思绪被打断后，便决定不再去纠结了。

一大一小围着棋盘开始下棋，赵青则去仓房整理东西，打扫卫生。

临近晌午，小石回家吃饭了，临走前，赵青塞给他一大盘包子。之后端出莴笋排骨汤、肉末芋头、清蒸豆腐、番茄炒蛋和两碗米饭。沈明宜望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肴，陷入了沉思。

赵青往他碗里夹了芋头，又把排骨汤往他那推推。沈明宜一边吃一边想，赵青是不是想把自己养胖？

赵青往他碗里夹了炒鸡蛋。

……

赵青又往他碗里舀了一勺嫩豆腐。

……

沈明宜吃着吃着，脸就开始泛红，这……

赵青又往他碗里夹了番茄。

……

罢了罢了，专心吃饭。

日落时，五味来了。他站在院中四处张望，之后进了屋。换了药，又四处张望。沈明宜见状，忍着笑意问道：“你是在找小石吗？”

五味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小石不在这里，明早才会过来。”

“哦。”

五味表情略显失望，收拾好药箱，便道别离开了。

又过了四五日，沈明宜受伤的地方重新长好了皮肉，伤口愈合，已可以下地走两步，只是还需要多休息，不可太疲累。

五味交待完神医的话，拎起箱子正要走，院中响起小石清脆的叫声。

“赵大哥，沈公子，瞧我给你们带什么来了！”

赵青走出屋外，见小石捧着一盘葡萄兴高采烈地跑来，五味走出屋子，也瞧见了他那兴奋样。

“啊，五味哥哥也在！那葡萄不够分了……”

小石顿时有些苦恼，但他黑溜溜的眼珠滴溜一转，笑着说道：“明日我再去你家送一盘吧，五味哥哥。”

他叫得那么响亮，又那么顺口，整得五味的脸颊都开始发烫了。

“沈公子，吃葡萄——”

小石已经溜进屋中。

“哪来的葡萄啊？”沈明宜笑着问道。

“哥哥前些年种的葡萄，今年结了好多好多串，每串都结得很饱满，方才我去摘了一颗吃，甜得很，就采下来几串。”

小石眉眼弯弯地说道。

“那你应该留着自己吃啊！”

“没事的没事的，还有好多好多串呢！”

“那真是谢谢你了。”

沈明宜接过盘子，小石就跑出屋子，见五味还在，便问道：“明早你在家的吧？”

五味点点头。

“那行，明儿见，现在我得走了。”

小石道别后，一溜烟跑没影了。

五味道别后也离开了。

沈明宜慢慢地走出屋子，和赵青一起坐在桃树下吃葡萄。酸酸甜甜的，很是可口，不知不觉就吃掉了大半盘。赵青见状，在他手心写了“明日”二字，便把余下的收起来放进柴房橱柜里。沈明宜也觉得一下子吃太多不好，便起身去洗手，只是洗了几遍，被葡萄汁染成紫红色的指甲却 恢复不了原色，乍看之下，还以为染了指甲。罢了罢了，如此就如此吧！

沈明宜擦净手，缓慢地走回树下石椅坐下，他望着头顶圆溜溜的青桃子，心想下个月就会慢慢地变红，可以吃了吧！

夜里，赵青帮忙烧了热水，沈明宜取来衣服，心想终于可以舒服地沐浴了。泡在热乎乎的水中，水气四溢，身心都变轻松了，好不惬意。泡着泡着，又开始犯迷糊了，眼皮不自觉地就要合上，突然忆起几月前泡澡睡着的糗事，一个激灵立马清醒。

开始专心地搓澡、擦干、穿好衣服……之后喊来赵青帮忙倒水。

他有些不好意思，但眼下他的脚还不能太受力，只能麻烦赵青了。

深夜，起风了，之后响起惊雷。沈明宜从梦中惊醒，所幸赵青还歇在不远处的榻上，他的心才安稳下来。黑暗中并非孤身一人，幸好，幸好。